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开愁歌 > 番外程若晗的故事
    一个骗子的故事

    从小程若晗就发现自己b姐姐受重视得多。

    倒也不是表现在衣食住行方面,但是那种感觉说不出道不明。两个人明明是双生子,同一对父母、同一张脸,除开X别,其实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程若晗很敏锐的能觉察到,同样是学会了一页书,画下了一张画,姐姐的就只能得来父亲不咸不淡的两眼,但自己的就会被大力表扬、视若珍宝的收起来。

    父亲是个很典型的南方士子,做着不大不小的官,C着不咸不淡的心。母亲呢?永远只是跟在父亲身后的影子,温柔而贤淑的笑着,眼睛和眉毛的弧度数十年如一日不会有任何变化,永远穿一身宝蓝sE或者湖绿sE的旗袍,衩边开到膝盖,里面穿锦缎裁成的里K,外面披着厚实端庄又合乎身份的缎面披巾。夏天穿轻薄的,冬天穿厚实的,连每天早上坐在镜子面前搽脸的香膏都是同一种玉兰花的香味。

    程若晗从家中下人的口里知道,自己的家族是一个绵延千年的古老家族,整个南方再没有第二个世家像他们yAn城程氏一样,历经数朝经年不败,就像是主院里栽着的那棵千年大槐树。那是程家第一任家主亲手栽下的,枝繁叶茂、根深蒂固,伸开的枝桠密密麻麻能覆盖整片天空。一年四季常常引来无数雀鸟在上面筑巢栖息,父亲非常喜欢,常常说这是千年家族繁茂绵延的象征。

    可是程若晗不喜欢。他每次从那棵槐树底下经过,总是觉得后脖颈凉风阵阵,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顶上盯着他。也许是巣中鸟雀的眼睛,也许是垂下的雨露或者蛛丝,不清楚。但是因为父亲的喜欢,整个家上百口人,从来不敢慢待这棵大槐树,永远把它伺候得gg净净的,连带着整个待客的前院。程若晗有时候会站在屋檐底下,黑黝黝的眸子凝视着那棵大槐树,心里想的是,等他有一天做了家主,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棵树伐了。

    姐姐呢?他从来没觉得姐姐和他有一争之力。他的姐姐程若昀,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大门不出的教着,吃穿用度从来都是yAn城顶尖的。但是姐姐写一幅字,先生就说不如程若晗的工整;姐姐背一页书,先生就说不如程若晗的流利。久而久之,姐姐也只能去挑了程若晗从来不做的事去做,b如绣花针黹、b如烹饪甜点。再大了一些,姐姐除了认得几个字,别的什么也不会了。

    其实程若晗知道一个秘密,那就是姐姐一直都不b他差。他从小背书过目不忘,可是姐姐也素来如此,一页上千字的经文,姐姐看了两遍就能一字不差的复述;上个月家里发生的什么事、哪个丫鬟仆妇的一句话,姐姐永远能一字不差的还原。但是这有什么用呢?父亲只会说,nV儿家少说些话,容易生口舌是非。姐姐被训得多了,也就渐渐的不开口了,眉眼间r0U眼可见的黯淡下去,慢慢地在人前也说不出来了。

    除了这件事,程若晗还知道一个秘密。

    外人都说yAn城程家人丁单薄,家主这一支现下也就只剩程若晗的父亲一个男丁,下面一对儿nV。可是程若晗胆大,好奇心又重,他自己偷偷m0m0进过祠堂,在牌位前头摆着一叠族谱。程若晗翻开看过,在他父亲程青的名字底下,分明还有一个用朱砂笔写的“程白”,程若晗知道nV儿是不能上族谱的,所以这个程白一定是自己的小叔。

    但是怎么从来没人提过这个小叔啊?

    程若晗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是用朱砂笔写的,孤零零的摆在程家第四十六代子孙的那一行。他往前翻了翻,看到前面十几页也零零碎碎的有朱砂笔写的名字,隔着一些黑sE,有时候好几代才会有一个。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些名字他从来没听过,就像他父亲从来没提过程白一样,家里也从来没人提过这些子弟。

    真奇怪啊。

    程白叔叔后来又去哪里了呢?离开家里了吗?还是当年走的时候和祖父、父亲吵架了呢?不知道,总之家里没人提。程若晗心里想,那我也千万不要提。我一定要安分乖顺,最得父亲的看重,以后顺顺当当接过程家的家主位置,我也要一声令下、上百个人对我俯首帖耳。

    十岁的时候,程若晗突然被送到了一门远亲家里去借住。他觉得奇怪极了,毕竟家里这么多仆妇,难道还服侍不过来他们一家四口么?他问姐姐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母亲只是站在Y影里,笑容温婉的m0着他的头,叫他不要多问,在别人家里要听话懂事,不要丢了程家的脸。而父亲的表情就更奇怪了。他背着手,穿一身深青sE的长袍,面容儒雅,看着程若晗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但是双眼却在熠熠发亮。那种亮度就像是黑暗里看见了老鼠的狸猫,或者是Y影里盯上青蛙的蛇,说不出来的诡异,让程若晗对一向敬慕的父亲都有些惧怕。

    “你要乖顺、听话。”父亲说:“你是程家的儿子,要以家族的脸面为重。”

    程若晗点头,穿得焕然一新,和父母亲拜别,坐上了前去那家远亲的车。

    从yAn城走到越市,仅仅只要几天。这年头什么都是匮乏的,车力也是匮乏的,人力也是匮乏的,但是对于程家这样的古老家族,人脉不知凡几,只要程青说一声宝贝独子要出行,自然没有买不到的车票。绿皮火车哐哧哐哧前行,到站的时候还会呜呜的叫,整整四个保镖陪着程若晗,摆足了少爷的气派架势,没让他在路上接触到任何一个拥挤的人群,他很满意。

    越市那户人家也是当地的望族,家里有子弟在锦市当中央要员,程若晗在门口看了看,上面写着“卢府”。朱漆的四扇大门,门上的铜环金光闪闪,两边一字排开的雪白的新刷的粉墙,那院子b程家还要大。

    程若晗最喜欢风光,最喜欢气派,当下就满意了新的居所。在正厅接见他的是卢家的当家夫人,一头乌压压绾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什么金银钗子都没戴,一颗J卵那么大的祖母绿压在鬓中,已经足够证明了她的身份和T面。伸出手来接茶盏的时候,滚着兰草镶边的袖子底下露出一环帝王绿的圆口镯子,把她那双JiNg心保养的雪白双手也衬得十分庄重。

    卢夫人脸上也摆着和程若晗的母亲一模一样的温婉笑容:“......有什么要吃的、要玩的,也只和我说。家里的小子们多,别叫给你冲撞了。明日我们家友晟就到了,叫他陪你玩。”

    他是小男孩啊,不就该和卢家的小子们一块儿玩么?怎么听卢夫人的意思,不太愿意让他和家里的男孩儿们一起呢?不过,无妨,程若晗本来也不喜欢那些浑身汗臭、大大咧咧的毛头小子。他心里一遍思忖着这个“友晟”是何人,一边和卢夫人滴水不漏的寒暄,然后被带进了后院。

    独门独栋的小院,摆设一件一件都是有年头的。帷帐是绣了暗纹的兰草帐子,重重叠叠不透日光;窗纸是新出品的高透明度玻璃,从里往外看纤毫毕露、清晰明白;最里边是一张丈宽的拔步雕花床,楠木幽幽散发出清香,铺垫的缎子都是最新裁的,一看就知道叫人用了炭火熨斗细细密密一寸一寸熨平了,才有这样的平整柔软。

    程若晗很满意,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卢家的充分重视。

    备注:如果你们读起这篇番外的时候,有种中式的恐怖、内心深处凉幽幽的感觉,那就对了。

    我曾经做过中式的恐怖梦,布景就是这样的小庭院、hsE烛火、红sE窗棂、拔步床、白sE帐幔。

    程家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章节28:2周前/2周前

    标题:第二十八章程若晗番外二

    概要:美人冷冷道:“我也曾姓程,名白。”

    第二天他就见到了卢友晟,据说是卢家现在那位中央要员的独子,身份尊贵不可言说。但是程若晗非常纳闷,因为这位卢友晟论年纪已经十岁了,怎么也不该和他算是一辈儿的,卢夫人是怎么想的,让这么大年纪的一个哥哥来带他玩么?

    但是他毕竟是客,客随主便,卢友晟十九岁就十九岁吧,左右人家让一个身份这么高的子弟来陪他,总也不算是失礼。程若晗素来擅长装模作样,于是便一口一个“友晟哥哥”的叫着,不过几日也就和人家混得熟了。

    卢友晟长得倒是不难看,梳得光溜溜的背头,还用最时兴的“摩斯”抹了。穿得也是挺括的衬衫和长K,戴一副金脚的眼睛,很有几分文质彬彬的样子。白净白净,开口就是什么什么书、什么什么典故,程若晗也听不太懂,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是不太喜欢听他说话。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后世形容卢友晟这种人有个专门的词,叫油腻。

    能看出来,卢友晟也挺喜欢他,在家这几天,都是想了法子送来好吃的、好玩的。三番五次也提了,要带程若晗出门去逛逛。越市是个海滨城市,空气里都是cHa0Sh的咸味,程若晗走在街道上的时候,也总是觉得皮肤上SHIlInlIN的,也一直不太愿意出门,所以婉拒了。但是卢友晟这份心意他是领的,他知道好歹。

    卢友晟请了他好几次,他抹不开面子,终于又一次答应了。这一次出门就不是特别顺利,先是突逢暴雨,两个人被困在剧院门口进不进、退不退的;后来又在门口被一群呼啦啦冲过去的小乞丐冲散了,程若晗被裹挟着晕头转向的带进了又脏又臭的人群。他个子不高,叫一群咸鱼味的人挤了好几下,险些在人群里背过气去。

    程若晗心里把卢友晟骂了一百遍,也顾不得脏臭了,拼命在人群里挣扎出一条路,最后还差一步就能挤出来的时候又被怼了回去。他绊了一跤,险些栽到地上,被人群从头上踩过去。

    就在这要命的关节,不知道什么人拽了他的手一把,程若晗也顾不上许多了,赶紧反拽过去。两个人的手gg缠缠,他就这样被一点一点的从人群里拉了出来,突破了最后一层人海,拉到了能痛快喘气儿的空地上。

    他看看身边的人,想表达一下感谢。却没想到,旁边站着的是个只穿着一条短K、lU0着上半身的乞儿。这乞儿看着浑身脏兮兮,一身臭鱼烂虾味道,脸上不知道抹了泥还是灰,脏得看不出五官。瘦瘦小小,还没程若晗高,露着g巴巴的、突出的肋骨,万分局促的站在原地搓着手,一副生怕程若晗把他一脚踹开的样子。

    程若晗确实有这个想法。他生来生活优渥,但凡能出现在他面前的下人丫鬟,无不是平头正脸的,最差也得把自己收拾得利索g净。他只看了一眼这个小乞儿,就觉得浑身发麻,就连刚刚m0过对方的手都觉得一阵一阵的发麻。

    “我请你吃饭吧。”他看了对方半晌,还是礼貌和修养占了上风,说了这句话。小乞儿忙不迭点头,程若晗便带着他去酒楼,自掏腰包请了一桌子菜。吃完两人一擦嘴,程若晗问他:“你怎么在这里讨饭呢?家里还剩什么人吗?”

    小乞儿特别实诚:“就我一个了,是去年发大水被冲过来的。哥哥,你家里还缺人做事吗?我手脚很勤快,去找帮工,他们都嫌我力气小。但是我只要能吃饱饭,以后力气是很大的。”

    “行吧。”程若晗无可无不可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哥哥你愿意给我起一个吗?”

    程若晗从来不是费心这些事的人,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脏脏臭臭的小孩,请他吃饭是出于修养,答应帮他找帮工也是因为面子,他随口道:“我在越市捡的你,你就叫阿越好了。”

    那小孩连连点头,塞了一满腮帮子的饭菜,眼睛里全是晶莹的泪水。

    卢友晟是个温和有礼的人,但是和他相处,程若晗总是觉得不太舒服。说不出来为什么,明明这个人斯斯文文、举止高雅,言谈也十分得T,但是程若晗一向很敏感,他每每看着卢友晟的眼睛,都觉得对方并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什么物件。

    这种不舒服一直持续到,有一天卢友晟找来一叠子连环画给他看,说是外面正流行的图册。程若晗将信将疑的打开,里面全是交叠的男nV小人。他并没有受过类似的教育,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本能的感觉到非常不舒服。但是卢友晟的眼神非常亮,不同寻常的急切,捉着他的手不肯放,急急忙忙的非要他看完不可。程若晗脾气一向很大,是全家人捧着惯着的骄纵,只能顺着毛捋,被卢友晟这样抓得生疼,当场就不乐意了。他挣扎了好几下没脱出手,二话不说当头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手劲不大,但十分响亮,当场就把卢友晟打懵了。

    对方出身b程若晗高出百倍,长这么大第一次伤了r0U皮,直愣愣的捂着脸,竟然被一个孩子的一嘴巴打得怯弱了。

    程若晗指着门口说:“你要打回来,那也行。要么你把我打Si在这里,否则没人能叫我做不情愿的事。”

    卢友晟捂着脸,恨恨走了。临走前,只放下一句话:“你不过是个玩意儿!你等着,我要叫你知道自己的命!”

    当天夜里,程若晗偷偷m0m0去找了前院里做工的阿越。他那时候已经进了卢家两个月,虽然算是程若晗的下人,可卢家饭也把他喂养得饱饱的。阿越那会子正在舂米,个头像竹节一样拔起来,还是JiNg瘦JiNg瘦的,可脸上明显挂r0U,已经有了少年气了。

    他看了程若晗带回来的那个册子一眼,就气得满脸通红:“这姓卢的是在欺负你呢!只有那起子不尊重人的腌臜货sE,才会把这样下流的东西给人看!”

    程若晗虚心求教:“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秘戏图,就是画那档子事的图。少爷,我也说不准是什么,但是我沿街讨饭的时候被西边的姐姐赏过衣裳,她是住在巷子里的,常年来往几个男人。她家里就有这些,一准是不好的东西。”

    程若晗顿时明白了,卢友晟这是把他当下贱人在玩弄。他自尊心最高,顿时就沉下脸来,YAn容怒不自胜的样子,阿越一愣,甚至顾不及生气,一时间看得呆了。

    “他还叫我知道自己的命?”程若晗怒道:“行,我就等着看,他还要使出什么下流手段,让我看自己的命。他父亲是中央要员,我程家也不是什么草芥平民!”

    后来的几天,程若晗和卢友晟一直没见过面。他自己住在独栋的小院子里,也就只有平时侍奉的下人们来往。有一日见他们行sE匆匆,院子里忽然空了大半,连午饭都晚了一会子才送来。卢家向来治家严谨,下人们很少有出错的时候,程若晗虽不至于因为这一点点延误而动怒,但也很好奇。他找来了院子里管事的嬷嬷问,人家跟他说,卢家有贵客将至,所有人都被cH0U调过去布置那位贵客下榻的院子了,所以怠慢了这边。

    程若晗虽然娇生惯养,但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程家说到底是yAn城的地方世家,和中央煊赫的豪门望族b,也还是差着一截的。他小时候就幻想了很多次,等他当了程家的家主,势必要振兴程家、振兴yAn城,自己也走到锦市去。“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追求啊!

    他又拐着弯的去打听那一位贵客的身份,仆妇们都推说不知。程若晗有点失望,但很快振作了起来。他找来了阿越,让他去贵客即将下榻的院子里帮忙,等打听了什么消息,就来告诉他。

    又过了两日,贵客果然来了。低调而隐秘的黑sE小车,车头写着“红旗”两个字,车漆油光锃亮,擦得一尘不染。程若晗听说人来了,立马叫了阿越带他去前边待客的花厅偷看。隔着一排薄纱的山水屏风,程若晗看见了那辆车上先下来了一个矮胖的身影,程若晗甚至还没看到他的脸,就先隔着纱看清了一个在日头底下大喇喇泛着光的秃头。他又垫着脚张望,这一次,从车后座里,下来一个身形聘聘婷婷的美人,乌发白裙、高挑曼妙,穿着层层叠叠繁复华丽的洋装,戴一顶和裙子同sE的帷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秃头和美人,到底谁才是贵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程若晗即便是羡YAn人家那辆前呼后拥的车队、乌黑锃亮的红旗,此时此刻也没心情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其实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但已经本能的开始惋惜那样漂亮的美nV,竟然伴在一个这样的胖子身边。

    他一路意兴阑珊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心里想的却还是,我得看一眼那个漂亮姑娘。他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可是像这个nV人一样,光一个侧影就叫人魂牵梦绕的,也绝没有。程若晗在家素来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就算现在是借住卢家,他骨子里的任X也没收敛一丁点。

    到了夜间,阿越过来跟他说,卢家的主客都在花厅吃饭,卢夫人好像也没提起他,没有叫他去前边儿见客的意思。程若晗大喜过望,问阿越,那个贵客带来的美人在不在宴席上。

    阿越说,似乎是没在的。好像是贵客说美人并不喜欢热闹,兼之舟车劳顿,自己在院子里休息呢。

    程若晗于是乔装打扮,穿了一身小厮的衣服,兴致B0B0的往那院子里去了。一路上分花拂柳,阿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这样高兴。但是他对程若晗忠心耿耿,只要程若晗高兴,他就是高兴的。

    院子门口竟然有两个黑sE中山装的男人守着,程若晗在柳树下的Y影里看呆了,又迟疑着不敢靠近。他垫着脚看了看里面影影绰绰的灯火,正在为难间,院子里居然跑出来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对着门口的男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个男人点了点头便自己走了。程若晗以为是上天眷顾,一蹦三尺高,兴致冲冲的就一头往院子里撞了进去,完全没想过自己这样跑过老是不是唐突了别人。

    毕竟他从小就生得好看,又实在聪明,不说是在程家,就是带出去,别人也只有喜欢、没有排斥的。唐突的事他做得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他把阿越留在门口望风,自己高高兴兴跑了进去。刚进了院子门,在门口敲了敲,门就被刚刚那个小丫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刚想说什么,眼神落在了程若晗脸上,竟然“哎呀”了一声,捂着嘴扭头竟然就往里冲了,门也不关。

    程若晗满头雾水的走进去,又过了一重屏风,看见了灯影下安静坐着的美人。换了一身素sE的长袍,披散着头发,钗环未饰;刚刚那个小丫头则还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站在旁边瞪着他。

    程若晗刚想开口,冷不丁看清了那nV人的面貌,顿时愣住了。

    那真是一张等b例放大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JiNg致漂亮,五官挑不出一丁点瑕疵。唯一不同的,就是这nV人卸妆后,面sE苍白、眉眼恹恹,宛如一朵失去水分的纸花。

    程若晗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美人却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一开口声音低柔而喑哑:“你是yAn城程家的么?”

    程若晗素来胆大,此刻却无端的拘谨了:“是,我叫程若晗,您......”

    美人冷冷道:“我也曾姓程,名白。”

    章节29:2周前/2周前

    标题:第二十九章程若晗番外三

    概要:他没舍得。

    程若晗走的时候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晕晕乎乎,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他难以置信,那个华服乌发、潋滟生姿的美人,竟然是自己写在族谱里的小叔!

    麒麟儿、麒麟儿......他反复的回想着这个词,只觉得遍T生寒。家教森严,他从来没见过外人,也没有同龄的玩伴。他只知道自己是个男孩,姐姐是个nV孩,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正常的男人,那里是没有这条裂痕的......家族养了他这样久,金尊玉贵、万般娇养,原来是为了等他长大,卖出一个让父母都满意的价钱......什么远亲,卢家不过就是父母为他找好的第一个买家!他被寄托在这里,等着张开腿为卢友晟生下一个过目不忘、天资卓越的崽儿,然后就会被送到下一家、下下家......

    他那一夜,站在程白面前,看着他亲手掀开自己的衣摆,小腹上是贯穿式的疤痕,一直蔓延到裙底。程白妩媚的眼睛在灯火下寒芒闪烁,全是滔天的恨意。

    他说,自己也是这样无知无觉的长大,甚至还在刻意的相处中真的喜欢上了曾经的买主,懵懵懂懂的滚上了拔步床,大着肚子东躲西藏,以为自己是为了此生挚Ai在付出。直到孩子落地,分娩后的他因为失血过多,晕晕乎乎的几乎Si在角落里,才听到了Ai人和旁人的私语,知道了自己不过是一件用来繁衍血脉的工具......

    “我亲手掐Si了那个孽种,用接生的剪刀划烂了肚肠。他们要我生,我偏要毁了自己。”他的眼睛那么冷,那么刻毒,程若晗都看得害怕。

    “我不能再生了,所以程汝和程青把我卖了最后第一次,卖给了一个不需要我生崽子、只需要叉开双腿挨c的秃猪。”

    “你也想当千金难匹的麒麟儿吗?养尊处优,被世间最有权势的家族和男子簇拥。只要你愿意配合,甚至还可以在这些世家子弟里任意挑选夫婿。谁被你看中,谁就是下任家主之父。仅仅是为了这个,你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天下所有男人的Ai,被捧在手心、前呼后拥、风光无限。”

    “你喜欢吗?”

    程若晗几乎是逃出了那个小小的院子。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孤灯下,门外是阿越焦急而低声的呼喊,却一声都进不了他的心里。他脑子里全都是浆糊,前十年建立的世界一夕崩塌,父亲的威严儒雅、母亲的温婉贤淑,一瞬间全化作了无边恶鬼法相,纠缠着充斥着他的眼睛。他颤抖着手,想喝杯冷茶静静心,却发现自己连一杯水都端不起来。

    他很想说,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根本不是什么程白,你只是一个漂亮的玩物,打着幌子编故事来骗我。可是他那么聪明,一点就透,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往日里不曾留心的碎片,全都化作了一页页一帧帧的回忆,在他眼前重新回放起来。

    从不让外人进入的祠堂,朱砂标出的零碎人名,他异于常人的身T构造,父母无来由的重视和宠溺,卢友晟气急败坏的诅咒......一切的一切,都被一根名叫“麒麟儿”的线串了起来,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把他困在里面,几乎溺Si在水里。

    他就这么坐了半宿,直到前院的喧嚣都散尽了,灯火也灭了。直到半夜风声大作,露水都沁Sh了门外枯守的阿越的衣服,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才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哆嗦着嘴唇说有话要传给他。

    “主子问你想不想逃......他早些年救过yAn城一户小门第。程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像卢家这样排着队在后面等着接你过去生孩子的各个世家。你如果下决心拼一次,不如还返回yAn城躲起来,也许能借灯下黑的机会就此脱身。”

    程若晗答应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

    那天晚上起了很大的妖风,乌拉乌拉刮得人的耳朵疼。程若晗躲在帷幕后面,心里惶恐不安的惦记着还没有传来消息的阿越,冷不防木门吱呀一声,被月光投在地板上一个黑洞洞的人影。

    程若晗以为是阿越,披着被子兴高采烈就要跳下床。可是直到他拂开帷帐,看见的是一身酒气、踉踉跄跄、眼镜都不知道被甩在哪里的卢友晟,他脊背倏然一冷,就像受惊的狸猫,几乎就要跳起来。

    “你在等你带回来的那个小乞丐?”卢友晟笑得让他心里发寒:“他在你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是要做什么?我的人把他绑起来了,你想g什么?”

    程若晗哆嗦着嘴唇:“你大半夜过来,你想g什么?”

    卢友晟的眼睛就像是毒蛇的信子,黏黏糊糊的落在他脸上,痴痴呆呆的伸着手想来m0他:“我能做什么?我当然是来看我的妻子,未来孩子的妈......你怎么还这么小,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越是危急时刻,越是冷静自持。程若晗心里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但他狠狠地咬紧了嘴唇,哆哆嗦嗦的往身后探过去。在他的枕头底下,从他得知麒麟儿故事的那一日起,就在那里放了一把水果刀。

    卢友晟哈哈笑着,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曲,笑着扑过来。

    哪怕是过了二十年,程若晗后来依然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泼洒在他床前的鲜血。一个人的身T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只要T0Ng破了脖子里的动脉,就像小喷泉一样,汩汩的冒着红sE,溅在白sE的帷帐上,像雪地里的夕yAn,鲜妍又凛冽。

    程若晗跌跌撞撞的扶着墙根往外走,和一身杀气的阿越撞了个满怀。他这几个月不知道吃了什么,长得那么高大,穿一件白麻的背心,两臂上全是紧实的肌r0U。

    他只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程若晗,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带你走,少爷。”他咬紧牙关:“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们去颜家,你信我吗?”

    程若晗手里的刀哐啷落地,他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程白说,八月十五那天,他有办法引开卢家所有人的注意力。程若晗不知道是什么办法,但是他和阿越的确顺利的穿过了无人的院落,最后阿越托着他爬过了卢家崭新的围墙,两个人在明亮的月光里搀扶着拼命狂奔。

    程若晗发了狠的跑。T0Ng刀时候的那GU热气已经逐渐褪去,他的头脑慢慢冷却,但是一GU越来越冰冷的情绪在他心里升起——他想报复,他要毁掉程家、卢家,还有那些不知道多少排着队像卢友晟一样想糟蹋他的人。他心里越是恨,脚下就走得越快。

    阿越背着他走过城门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一阵巨响,瞬间双耳嗡嗡,什么也听不清楚了。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心有灵犀般的回头望去,在来时的方向,看见了一阵冲天的火光。

    他瞬间就明白了。

    消息总是走得b人快。卢家的灭门惨案震惊全国、中央甚至痛失了一位要员,新闻在街头巷尾传扬的时候,程若晗和阿越已经躲到了山里。

    他们在那座山躲了一年多,最后等到外界再没人提起那场惨祸,才乔装打扮赶去了颜家。

    颜家竟然一声不吭、胆大包天的藏匿了他们。

    在那场大爆炸中,一切都被毁尸灭迹,卢家上百口人,碎肢遍地,程家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人,忙着对付自己为程若晗提前找好的数十个买家,焦头烂额的一个个解释回信。

    颜家那时候当家做主的,已经是颜昭昭了。同在yAn城,程若晗却基本没见过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她已经出落得这样好看,纤长的眼睛里全是和年纪不符的成熟。

    她是个姑娘家,程若晗却莫名其妙的有些怕她。他素来很敏锐,在颜昭昭见到他的第一眼,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是程若晗还是察觉到了,她对出现在程若晗身边的所有男人都怀着若有若无的恨意。

    但是程若晗走投无路。他发狠的想着,一个nV人,难道还能把我怎么样吗?不过就是暂时避避风头,以后有了办法我还是说走就走的。

    颜昭昭对他很客气,并且还说,自己曾经受过程白的恩情。如果没有程白的指点,也没有现在的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种不易察觉的骄傲。后来程若晗才知道,颜昭昭当年被困在继母手下讨了好几年生活,是程白用自己的方式在他家周旋,暗中撞Si了颜昭昭的三个哥哥,才叫她如今过上了在家说一不二的日子。

    程若晗后来见到了她的继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半Si不活的躺在昏暗的帐子里由仆人伺候着汤药,哪里还有一点点当年淮南名妓的风采。

    颜昭昭那时候的笑容,真心实意。

    程若晗和阿越在颜家过了三年,阿越慢慢长成了高大而英俊的小伙子,颜昭昭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提防。阿越闷声不吭,他知道少爷需要颜家的庇护,他便只能逆来顺受。

    有天春光明媚,程若晗在后院种花,颜昭昭靠在美人靠上笑YY的看着他,口中又在抱怨:“真不知道程家那帮人执拗什么,在卢家找到了白叔的尸T还不做数,非要去找你的。那样的尸身抬到法医那里,难道光彩么?程青那个老匹夫敢去认自己的弟弟?”

    程若晗随口道:“他为什么不敢认?”

    颜昭昭的眼睛蓦然冰冷下来。

    “白叔被卖给孙庆没多久,他就在家里开宴会,邀请上司来尝尝传说中麒麟儿的味道。白叔Si活不肯,差点一钗子扎Si那个上司。孙庆发了大火,说不男不nV的看着也糟心,没用的东西割了算了,就把白叔彻彻底底变成了个nV人......”

    程若晗手里的花被他r0u得碎烂,他想起来那天见到的程白,长发红唇,全身上下都是金玉堆砌出的琳琅华丽,说起往事的时候,眼里全是恨意。

    他忽然觉得好冷,太yAn那么大,他却从骨子里泛出了幽幽的寒意。

    他哆嗦了好久,才挣扎着说:“他后来就一直这么过的吗......”

    颜昭昭垂下眼睛,说:“怎么过?辗转他人身下,假模假样承欢?最后一把大火和孙庆同归于尽,也是g净明白。可能是因为见过了你,没什么遗憾了。”

    程若晗蓦然愣住:“为什么见过了我,就叫没遗憾?”

    颜昭昭也怔住:“......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很难说清颜昭昭那一瞬间的眼神,似乎是悲悯,又似乎是伤心。她少nV的面容也瞬间覆上了黯淡,在明净的日光里显得萧瑟万分。她的声音很低、很难过:“我以为你知道,你只是不敢说......”

    颜昭昭的话音里有不易察觉的哽咽:“只有麒麟儿,才能生下麒麟儿。”

    程若晗猛然愣了。

    程白那天的话音幽幽的在耳边回响起来。

    “我亲手掐Si了那个孽种,用接生的剪刀划烂了肚肠。他们要我生,我偏要毁了自己。”

    他没舍得。

    程白才是他的生母。

    章节30:2周前

    标题:第三十章程若晗番外完

    概要:耳朵里还回荡着惊天动地的哭声。

    天下间终于是没有不漏风的墙。

    程家被债主们b得几乎狗急跳墙,毕竟他们靠着程若晗从买主手里预支了多少好处,在程若晗冷不丁失踪以后,想要全盘吐出来可就太难了。

    程青夫妇心里想的是,只要有程若晗在,至少还能保程家五十年富贵。却没想到他们当个Si人的程白冷不丁掀了桌子,连带着程若晗也失踪不见。

    这些债主们找了五年,最后聚集在小小的yAn城,一副要把程家碾烂在泥地里的架势。

    颜昭昭很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直接安排阿越带着程若晗离开。临行前,程若晗看着颜昭昭雪白的脸,问:“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颜昭昭笑了一下:“把自己嫁出去啊。”

    程若晗不可置信:“你快把颜家男人杀g净了,不就是为了自由自在的在家里过日子吗?你听我说,你就跟那些人说把我放走了,让他们来追我——”

    “不可能。”颜昭昭声音很轻但很冷:“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我永远都不会欺负你。蛰伏是为了以待来日,你等我一些时间,就像我当初控制颜家一样,今后边家,也将成我的囊中之物。那时候我就有力量保护你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能把你我b到如今的地步。”

    程若晗从来自私,颜昭昭肯为他保守去向,甚至不惜主动把自己嫁到一个陌生的豪门里去,他应该高兴的,可是那一瞬间他真想哭。

    “你等我,若晗。”颜昭昭郑重许诺:“我迟早杀g净一切胆敢觊觎你的人。”

    和阿越的流亡之路,那么漫长。这一次,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程若晗再没有那么幸运,他在途中颠沛流离、发烧高热到几乎Si去。迷迷糊糊中有谁抱着他哭泣,抵着他的脖颈,泪水那么冰凉。

    他醒来的时候,被留在西南边陲的一座小镇。竹子搭建的吊脚楼,口音浓重的少民方言,人烟罕至,被重重大山环抱。

    照顾他的阿嬷递来一张纸,纸上是阿越歪歪扭扭的字迹。他读书不多,字一直写不好。

    “有个军官看中我了,说我是打仗的好料子。现在国家要出征南越,他说我跟他走,可以给我一笔钱。少爷,你在这里养身T,等我回来。”

    “少爷,阿越永远忠诚于你。”

    程若晗抖着手,眼泪浸Sh了整张纸。

    他靠在月光里,只觉得满身都是寒意。

    程家没了。

    纠结聚集的债主宛如一群恶鬼,把程家五马分尸。程青吐不出那些定金,也无力抵抗贪婪的买家,偌大的程家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姐姐不知道去了哪里,程若晗躲在山里,不敢去找,不敢去问。

    他只想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荣华、排场,什么享受、吃穿都不要了。世人犹如恶鬼修罗,只有永远不见人,才是最安全的。

    他二十岁那年,阿越送回来了第一封信。程若晗知道,只要麒麟儿的秘密存在于这世界上一天,就永远有人满世界的寻找他。

    但是那是阿越啊,他拼尽全力也要去见的人。

    他没能见到阿越。当初把阿越带走的那个军官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帽檐下是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鼻梁的高度陡峭几近于无情,看着他的眼睛全是不加掩饰的饶有兴致。

    “他是我最锋利的刀,我准备将他留在南越,镇守我军的基地。”他说,交叉起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你来找他?你见不到他,那是军事重地,不可能让外人靠近。”

    程若晗颤抖着声音:“他是我的Ai人,我想和他在一起也不行吗?我发誓找到他以后就再也不会出来,请您帮帮忙!”

    年轻俊美的军官微微眯起眼睛:“我可以送你过去,但是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

    程若晗瞬间就明白了。

    他咬紧牙关,不再作声。

    军官“啧”了一声,颇有些可惜,却还是挥挥手,自顾自的低下头看面前的卷宗:“我从来不强迫别人,不愿意的话,那你就走吧。”

    程若晗没动。他的脚像生了根一样长在原地,脑海里全是阿越灿烂的眼睛和笑容。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到了南越、出了国,麒麟儿的秘密就会被永远埋葬。程家已经没了,他可以和阿越在南越过上清静的生活......

    只差一步。

    他垂着眼睛,泪水一颗颗落在地面上。军官也没催促他,只是悠闲的g着自己的事。程若晗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已经g了,只是还剩一些薄红。

    “我陪你一个月。但是我有个要求——你必须遮着眼睛。”

    军官看了看他,很无所谓的笑起来:“你开心就好。”

    一个月后,程若晗站在院子门口,军官望着他的眼睛里全是复杂的、看不懂的情绪。他递给他一个鼓胀胀的牛皮纸信封:“......路费、通行证、介绍函,都在这里。边境的任意一个哨卡,看见这一叠材料都能带你去找濮yAn越。”

    程若晗垂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军官转过身,挥了挥手:“趁日头好,快走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甚至还有点玩笑意味:“趁我还没后悔,我改主意了你就走不了了。”

    程若晗转过身,闭了闭眼睛,捏紧了手里那个信封,再也没回过头。

    火车还没走到西南边境,他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他枯坐了半夜,心里烦乱如麻,眼前一下浮现起程白的脸,一下浮现起颜昭昭悲伤的眼睛“只有麒麟儿才能生麒麟儿”。天没亮之前在医院门口坐了半宿,最后还是走了。

    孩子的父亲没亏待过他,他下不了手,也没有程白那么滔天的恨意。但是要他带着这个背叛过阿越的证据,他也做不到。

    他不Ai这个孩子。

    程若晗从小自私,过了这么多年了,心里也只有自己。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明晰,他知道自己不Ai它,也不想对它负责。

    他想了很久,随意挑了一辆火车,却没想到这趟车的终点站竟然是越市。

    卢家当年焦黑的遗迹已经被清理g净,程若晗在路上看了一会儿,没吭声,转头走了。

    他在这里呆了将近一年半,直到怀里那个漂亮的孩子已经认得他了,也可以断N了。程若晗知道,再不离开,等这孩子开口叫第一句“妈妈”或者“爸爸”,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他把襁褓放在了孤儿院门口,在撕心裂肺的哭声里转过身,大步迈向车站的方向。

    我从来不后悔,也不会回头。他想。程若晗自私自利,从来不会为了别人停止自己的脚步。

    那天的朝yAn特别明亮,落在人的眼睛里,却像刀子一样锋利。大概是朝yAn的光太盛了,程若晗r0u了r0u眼睛,m0到了一手水。

    他就着那张Sh漉漉的车票进了站。

    耳朵里还回荡着惊天动地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