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候机厅,所有虫都挤在售票处询问,下一班的飞船轮渡还有没有票,谁都知道这里即将被战争波及,尽快逃离战场是保命的明智之举。
然而因为轮渡座位紧张,价格比以往要翻上三倍,能买上这样一张船票可以说得上是富虫。
塞罗斯从虫群里挤出来,快步走向大厅角落里的兄弟埃丹,他们用眼神交流几秒钟后便向进站口走去。
这里虫多混杂,可不是适合说话的好地方。
两虫并排走在一起,用仅有三虫才能听到的声音交谈。
“买到票了吗?”埃丹怀里抱着一只小虫,用毛毯紧紧包裹起来,让其他虫看不见真实的模样,只隐约看到一点金色头发。
“下一班已经没票了,只买到下下一班,还得等上十二个小时。”塞罗斯用身体挡着其他虫的擦碰,避免那些横冲直撞的粗鲁雌虫撞到他们的小虫。
走到虫少处,他才按耐不住地开口,“你抱了这么久也累了,让我抱一会。”
埃丹直接拒绝兄弟的请求,“荣荣刚睡着,别吵醒他。”
毯子拉开一些,看见里面的小虫闭着双眼,唇瓣紧紧抿着,一副昏睡过去的模样,这会他能睡着简直是对虫的恩赐,两只雌虫紧绷的心神也随即松快了一些。
塞罗斯也不再要求,反而小心翼翼地盖好毯子。
“我们提早进等候室。”外面虫来虫往,他们从售票厅里出来吸引了不少混子虫的注意,要不是觊觎雌虫兄弟强壮的体魄和不好惹的眼神,早就冲上来抢走他们的船票。
在这时候,船票可比什么都要值钱,战争让所有秩序失去平衡,法律也快要失去了效用。
这是一颗离战争中心不远的边远荒星,没有发达的科技,就连售票都需要人工操作,然而低等的科技却给了两个没有正规身份的海盗雌虫可趁之机。
进入等候室之前需要验票和检查身份,塞罗斯递上三张船票和身份证明,
负责验票的雌虫抬起眼皮,对照着照片比对着面前的雌虫。
塞罗斯微笑露出八颗锃亮的白牙,试图展现自己的友好,反而让验票官后背一凉,盖章的手速都变快,“塞罗斯,雌虫,通过。”
埃丹神色淡定站在那任虫打量。
“埃丹,雌虫,通过。”
“羿荣,亚雌,通……”埃丹打开毯子露出羿荣的脸,验票官刚要按下印章的手抬起来,狐疑地看着照片上漂亮的小虫,又看看小亚雌,“你得把这只小虫,叫醒回答我几个问题,不然我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该死的虫贩子。”
前身是海盗的塞罗斯,笑容瞬间变得很勉强,不过不是因为后半句话,而是前半句。
叫醒小虫,老天,那不如让塞罗斯直接被光剑砍一刀。
埃丹比他的兄弟要淡定一些,闻言面不改色,“请您稍等,我这就叫醒他。这是我们的亚雌弟弟,他正在生病,麻烦您问他的时候耐心一些。”
轻轻摇晃了一下怀里的小虫,晃动感让羿荣立刻惊醒过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惊惧不安地巡视着周围的一切,他年幼的外表和接近雄虫的长相,让验票官心软不已。
如果不是额头上有着鲜艳虫纹,那么他就和一只小雄虫没有什么两样。
验票官清了清嗓子,用询问幼崽的语气问道:“小虫子,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羿荣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雌虫,凶悍地瞪着他。
他呆愣地看着对方,像是还没完全睡醒。
直到验票官又重复一遍问题后才回答:“我叫,羿荣。”
“他们是你的哥哥吗?”
羿荣迟疑了十几秒,这漫长的时间里实在把两只雌虫吓得够呛,就连验票官的眼神都变得诡异起来,手悄悄移到呼叫安保的紧急按钮上,直到小虫子的下巴往下点,慢半拍地回答:“是……我的,哥哥。”
验票官紧张的神色变得和缓,准备放他们过关。
“好孩子,最后一个问题,你是雌虫吗?”
“不……”
眼见荣荣的身份要曝光,塞罗斯的瞳孔瞬间变成危险的针尖状竖瞳,手已经抬起来,准备下一刻就掐住验票管的脖子充当人质,用以逃离大厅,埃丹也在观察着最佳逃生路线。
羿荣眨了眨眼睛,“我是,亚雌。”
验票官全程看着小虫子,也就错过了两个雌虫的异常表现,笑眯眯地盖下章,“祝你旅途愉快,小虫。
塞罗斯和埃丹走进等候厅。
仅有的座位早就被占满了,一只戴着黑色兜帽的雄虫坐在正中间,他的十几个雌虫家仆把他围在中间保护起来,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周的所有雌虫,把所有虫都当成企图接近他们阁下的可疑份子。
不过也确实,在这个星球上,雄虫稀少,难得看到一个雄虫,大部分雌虫都忍不住用余光去瞟那位殿下的身影,装作路过不断从雄虫的附近走过。
两兄弟只能找一个虫少的地方,盘腿坐下,埃丹动作小心地缓慢坐到地上,然而还是牵动到羿荣的伤口。
羿荣嗓音微弱:“啊、疼……”
他浓密卷翘的睫毛颤颤,手指紧紧抓着埃丹胸前的衣服,眼泪快掉下来,不时发出几声极其压抑的急促喘息。
埃丹和塞罗斯听到他叫疼的声音,心脏都宛如被拧碎一般痛苦,恨不得替他承受所有。
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了不起,逃亡的一路上都乖乖地趴在埃丹的背上,直到现在才忍不住叫疼,塞罗斯从没见过有哪个雄虫能有他们宝贝十分之一的聪明,十分之一的勇敢。
埃丹把手放到羿荣嘴边,小心地哄着:“荣荣,咬着我的手,好受一些。”
羿荣不客气地直接咬下去,他的牙齿根本穿透不了雌虫厚实坚硬的皮肤,哪怕用了全身的劲儿也只留下浅浅的牙印,反而咬得自己牙根发酸,丝毫没有感到疼痛减轻。
羿荣放开埃丹的手,流失的力气让他连喊疼都变得很虚弱,只能靠在埃丹的胸口,断断续续地抽泣:“还是、疼……好疼……”
塞罗斯忍不住说道:“再给荣荣吃一片止痛药吧,他快受不了。”
埃丹心情焦躁却还保持理智:“荣荣已经吃了三片!这个药片一天只能吃一片,副作用很大,再吃下去,他会……”
塞罗斯不再说这个话题,他把手伸进毯子里,握住羿荣冰凉湿冷的小手,塞罗斯是一只骄傲强大的雌虫,从不落泪,他眼球中的虫纹在颤动,忍着颤声道:“很快就可以送你回家了,宝贝再忍忍好不好?”
这颗星球虽然已经是在联邦的领地内,但他们还不能松懈警惕,边远的星球让安保变得脆如薄纸,经常有海盗伪装身份进入E星来过一段安稳日子,而上层者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着海盗们交的贿赂,交换着利益。
然而到D星,情况就会大有不同,那里的防线不会放过任何一只海盗,就连塞罗斯和埃丹也会因为海盗身份曝光而被抓起来就地处决,但是雄虫会在那里得到更好的照顾,或许还能给羿荣找到他失散的家人,再怎么也不会比被海盗集团圈禁起来当一个贩卖身体的小婊子还要糟糕。
所以他们绝对不能在这里露出一点破绽,不能失去最后的机会,为了这次的计划,他们已经死了十六个虫,拼尽所有也要送他们的宝贝逃离地狱。
赛丹斯拉开毯子下摆,羿荣的左脚脚踝肿胀充血得可怕,呈现着青紫色,这是为了拿下脚上的脚环,硬生生砸碎了脚踝的骨头,才能让脚骨在变形后,从卡得严丝合缝的脚环里移出。
否则戴着脚环,离开势力范围五公里后就会被立刻追上。
塞罗斯小心翼翼地在小雄虫的伤口洒上一些药粉,虽然知道这药粉大概率是于事无补,但还是抱着虔诚的祈祷在祈求神明能够有一刻降福于他们。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
羿荣忍受着脚踝处传来的痛楚,他其实不想忍,想要发脾气、想要打虫、想要攻击所有虫、想要把所有痛苦转移到其他虫身上,然而他真是太痛、太累了,难受到连哭都没有力气,身体轻微地抽搐中,只能在雌虫的怀里可怜巴巴地掉眼泪。
空气中传来一股甜腻的香味。
羿荣的鼻子皱了皱,肚子随即跟着咕噜咕噜叫:“饿……”
香味越来越浓烈。
“好香。”羿荣睁开假寐的双眼,从毯子里探出脑袋,鼻子到处嗅啊嗅,像是小猫虫一般,寻找着食物的来源。
塞罗斯和埃丹也闻到一股香味,他们的视力更好,很快就发现这香味是从那个陌生雄虫那传来,雌虫家仆正撕开一袋包装写着‘年度最受雄虫喜欢的面包冠军’的袋子。
“我去问他们能不能卖我们一些。”塞罗斯从地上站起来,走向那些虫。
雌虫家仆正在劝说他们的阁下摄入一些食物以应付接下来漫长的行程:“阁下,请您忍受一些委屈,等您和失散的雄父雌父相认后,相信他们一定会加倍补偿您这么多年受到的委屈。”
另一个虫发现罗斯靠近他们,立刻呵斥:“滚开,下贱的虫子,不要脏了我们阁下的眼。”
塞罗斯保持着微笑:“各位安好,请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看到你们有一些食物,我弟弟年纪小无法忍受饥饿,我想问你们能不能卖给我一些,我会非常感激你们。”
家仆虫挥手驱赶:“离我们远些!你们这些总是想方设法搭讪的卑劣虫子!”
那高高在上的眼神简直是把它虫看成了下水沟里的生物。
塞罗斯压下心中的怒火,继续低三下四地恳求:“我可以多出钱,请你们卖给我一些,我是真的想买。”
若这里是没有被收复的星际,而不是联邦,塞罗斯早就把对面虫按在地上,打得脑浆都出来。
那只雄虫阁下厌烦地咬了一口面包,很快就皱眉吐在地上:“呸!怎么这么难吃!”
口味早已被养得挑剔的雄虫根本看不下只是为了应付旅途制作出来的精加工食品,想到自己尊贵的身份,怎么能让这种垃圾食品污染自己的胃。
他随手拿给身边的家仆,“拿去丢掉吧。”
“算了,就赏给那只虫吧,就当他是为了弟弟来讨要食物。”
家仆双手接过去:“科林阁下您真是太善良了,您如此怜悯它虫,那些低贱虫子却胆敢不知死活地接近您。”
家仆走到塞罗斯面前,把面包丢过去,“拿去吧,你和你弟弟真要多感谢我们阁下仁慈善良。”
塞罗斯没有抬起手去接,面包啪地掉在地上,他的拳头握紧,瞳孔正在逐渐变成竖状,整个虫身上的气压可怕而又危险。
他们竟敢、竟敢羞辱他的荣荣。
羿荣看了看地上被咬过的面包,又瞅了瞅正处于暴怒边缘的雌虫,慢吞吞地说道:“不要,回。”
他的命令把雌虫的理智拉回,塞罗斯从攻击状态回到正常,一脚向地上的面包踢去,柔软的面包瞬间砸进坚硬的墙壁里,他的武力立刻让家仆们提起了忌惮的心思,正准备防御时,塞罗斯就已经转身回到羿荣身边。
羿荣缩回毯子里,咽了下分泌的口水,想到从没吃过的面包,又后悔起来,在心里嘟囔,当个乞丐虫怎么了,又不是没捡过掉在地上的东西吃。
塞罗斯靠近毛毯里的小虫,压低嗓音说道:“一会哥哥去给荣荣偷他们的面包,把他们全部偷光,让他们都在飞船上都饿着。”
一说要干坏事,羿荣跟着笑起来,眼睛烨烨发光,用力点点头,只是那模样看着比之前更虚弱了。
埃丹警告道:“塞罗斯,不要惹事。”
塞罗斯选择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