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相爱未遂 > 三礼拜六点钟(1-3)
    我的小算盘由一局“业务麻将”开始打起。

    起因是一位姓姚的法大师兄,为了一桩奸淫幼女的案子,托我向唐奕川通通关系。他的当事人是个能在胡润榜排上名的二代,仗着家里有钱就胡作非为,奸淫了一名年仅十岁的幼女,又通过种种关系摆平了区法院与检察院,最后仅以猥亵儿童罪获刑1年半。受害人家属走投无路,只得向上级检察院申诉。案子到了市检二分院,姚师兄希望唐奕川放他当事人一马,不要提起抗诉。

    这些年,想凭我这层关系走后门的师兄师弟不在少数,但最后他们全都枉费了心机,铩羽而归。本着昔日同窗之谊,我好言劝他,唐奕川铁面无私油盐不进,就算他亲爹站在被告席上他都不会接受“重罪轻判”,你还是踏踏实实准备上庭吧。

    可这厮好话赖话一概听不进,竟猛地拉下脸,说什么你小子少他妈跟我装蒜,大学那会儿你被一黑社会找人群殴,还是我跟路人一起送你进的医院,没我你小子当年就歇菜了,还轮得到你当检察官家属呢,坟头草都他妈几米高了。

    不让这厮亲自撞一撞南墙,显然不会轻易罢休。所以我不再多言,欣然应允他的要求,约上唐奕川去他新家做客。

    寒暄之后,酒过三巡,姚师兄突然提议打麻将,一脸暧昧地问唐检会不会?

    唐奕川自然是会的。他还是一个小检察科员的时候,也没少陪好赌的领导玩两把。唐奕川烟能抽,酒能喝,上得了牌桌,打得了麻将,看着有模有样,但绝不会入迷或成瘾,非工作需要,平常连碰都不碰。这就是我顶服他的地方。能揆时,擅度势,天生混得了浑浊官场,却又能以惊人的自制力出淤泥而不染。

    这桌麻将玩得挺大,唐奕川明知对方有意借此行贿,也不点破,反而微微一笑,说:“姚律有点小气了。”

    姚师兄以为唐奕川上了钩,立马再加注,然后一路净给唐奕川放炮,统共算下来,他跟他的助理输了几十万。

    鸣金收兵,唐奕川抬手举杯,悠悠入口一口清茶,看似对这场“业务麻将”相当满意,接着,他就掏出手机,给市妇女儿童救助中心打了个电话。当着正暗自得意的两个男人的面,以姚师兄的个人名义,将这笔“贿款”全捐了出去。

    “这……唐检……”姚师兄扭脸看我,一脸惊愕地向我求救,“玉致……这什么意思……”

    我暗自憋笑,只照常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我替救助中心,谢谢姚律慷慨解囊。”唐奕川豁然起身,整了整一身笔挺的暗色西服,“今天打扰的时间够久了,我跟玉致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奕川以副检察长的身份亲自出庭支持抗诉,力陈案件定性有错,一审法院量刑畸轻,最后,那名二代的刑期由1年半改判为13年,大快人心。

    判决下来后,姚师兄又私下约我见了一面,一见面就恶语相向,说,唐奕川根本不爱你。

    一句话令我瞬间发怒:“你滚蛋!你混的年头不少了,案源也该足够了,以后少他妈接这种丧尽天良的案子!”

    他撇撇嘴,估摸也知道跟我再讲这些没意思,但还是没打算让我舒坦:“反正他爱你,没你爱他那么多。”

    这话我倒是信。

    与唐奕川复合之后,我不止一次问过他,那些我流连花街的日子,他总默坐于暗处守护着我,心里到底什么滋味?

    通常这个时候,唐副厅长或在梳理案卷,或在撰写报告,他会慢慢悠悠地暂停手头工作,然后扭过脸来看我一眼,淡淡回我两个字:

    幼稚。

    意料之中的答案,依然使我瞬间从一种托腮望情郎的小女儿情态里脱离出来,悻悻不已。

    这个问题是挺幼稚的。其实,还在法大念书时,唐奕川其人就素以冷心冷肝冷肚肠闻名,动情不动色,上火不上脸,活脱脱一个红粉骷髅。所以那时起我就一直好奇,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吃醋”这种低阶却热烈的人类情绪呢?

    我与唐奕川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一路饱受三灾八难,我想,我还是有理由幼稚一回的。

    最好的法子当然是再找个机会试他一试,但我不敢再轻易踏足那条酒吧街。一来,人家现在是副厅了,当年还是正处,就一个电话送我进号子里啃了三天窝窝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么。

    二来,酒吧街上全是庸脂俗粉,哪儿入得了唐奕川的法眼。

    正胡乱琢磨着,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刑鸣。

    “好的好的,自然自然,”不远处的唐奕川忽然轻咳一声,我也觉出了自己的语气过于谄媚,但仍不想改,“刑主播,明天我就去你那儿。”

    挂了电话,唐奕川也彻底收了手头案卷。

    “刑主播?”他转过身,直直盯着我的眼睛,问,“你是说,刑鸣?”

    他念出这个名字时,神情冷淡一如既往,可我却从他的眼神里察觉出一丝隐秘的危险,犹如一条即将炸腮的蛇。

    刑鸣找我来也是为了一桩案子。

    中国版图的旮沓里有个叫筅县的小地方,地方虽小,但这两年名头却很大,什么奶奶溺杀刚刚出生的女婴,什么婆婆饿死多年未孕的媳妇,重男轻女之歪风不绝,骇人听闻的新闻层出不穷。

    陈小莲就是生活在筅县的一名普通劳动妇女,由于一直没能生出儿子,自己与十二岁的女儿常年处于丈夫段鹏的酒后暴力之中,鼻青脸肿断肋骨都是轻的,段鹏甚至还自制了一种形同中世纪刑具的“乳房钳”,用把头掰弯了的火钳去夹陈小莲的胸脯,烫得她的皮肤严重碳化,一双乳房犹如一对烤焦了的核桃,皱皱巴巴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这天段鹏打牌输了钱,回家就又对妻女动了手,边打还边骂骂咧咧,说晚上还要继续出去喝酒打牌,如果再输钱就要杀了她这个生不出儿子的丧门星。

    陈小莲深知丈夫每每酗酒之后必变本加厉地动用暴力,趁段鹏扭头欲走之际,陷入极度绝望的她抄起桌上一把刀就冲了上去,一击命中段鹏后心,又连补十几刀,彻底结果了这个人渣。

    陈小莲以故意杀人罪被提起公诉,一审判了个无期。一审律师估摸觉得没有直接枪毙就算完成了任务,也没意愿继续担任二审律师,收完钱就一走了之了。陈家父母认为这判罚太重,想再找个厉害点的律师提起上诉。他们村里以前出过一个读法律的大学生,衣锦荣归的时候大摆筵席,在陈小莲家人面前提过一嘴我哥的大名。陈家父母没有紧跟时事,一路找来才知道傅云宪已经被终身禁止执业了,不得已,便想到去电视台碰碰运气。

    幸甚至哉,他们遇见了刑鸣。

    刑鸣问我:“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我看出刑鸣希望陈小莲能被从轻乃至无罪判决,出于一个公民最朴素的正义观,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实这玩意儿瘦骨嶙嶙,我略作思考,摇摇头说:“如果你希望陈小莲被判无罪,那我必须实话实说,我国司法实务中对‘无限防卫权’的认定极其有限,且不法侵害行为的界定也必须是该侵害正在发生,背后补刀实在很难被认定是正当防卫,司法实践中也鲜有这类无罪判决的成功案例。”

    刑鸣没有就着我的话说下去,反而问我:“你知道,全国检法两院的两性构成比是多少吗?”

    没想到刑鸣的功课准备如此充分,这问题还真一时难住了我:“具体比例我不清楚,但我国司法系统应该还是男性居多吧?”

    “全国检法两院如果仅算刑庭庭长、检察长之类的高级别岗位,男女比例高达9比1。”刑鸣微抿唇角,显出一脸严肃,他将一沓资料递在我眼前,说下去:“美剧《波士顿律师》里有句话,‘陪审团对于那些无关其本身痛痒的、他人的痛苦是不放在心上的,但如果这些事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我将近十年各地审判杀夫女犯的案子做了个梳理统计,发现部分男性法官可能业务水平过硬,却缺乏了最基本的同理心。”

    “这倒是个切入点。”我跟刑鸣就这个话题越来越深,越聊越“反动”,这小子居然一点也没意识到隔墙有耳,自己又早已树敌无数。为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赶紧让他打住:“哎哎,刑主播,你还在体制里呢,一个新闻主持人,就不怕有心人参你一本越俎代庖、‘媒体强|奸司法’?”

    刑鸣抬了抬眼,微微一动嘴角,说,我以前从来没注意到,这新闻中心的白墙上居然还有这样一句话。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果然看见一句我也从来没注意到的话,暗金色的装饰样金属,统共构成十个字,每个字都非常朴实:

    要想播好音,先要做好人。

    刑鸣凝目仰视的这个侧面,突然让我觉得,他很像唐奕川。

    其实打从我第一眼看见刑鸣起,我就有这个莫名的感觉,他跟唐奕川既像又不像。倒不单单是脸型五官,虽说他俩是一个类型的冰山美人,但接触之后,就会发觉完全不一样,刑鸣更像三九寒天的一阵北风,既冷又烈,而唐奕川多数时候则是一泓静水,冷冷淡淡,全无波澜。

    可真要说不像,又明明很像,特别是这玄之又玄的气质二字,真像。

    “法律不该违背道德共识与‘善’的终极价值目标,做新闻也是一样。”刑鸣扭脸看我,仿佛摇身一变就卸下了一身犀利扎人的尖刺,笑得特像小孩儿,“既然宪法赋予了媒体神圣的监督权,对于这种明显悖善的法律判决,我就偏要强奸。”

    我对刑鸣充满好感,他提议要我接任陈小莲的二审律师,还让我明天就跟他出趟差,一起去筅县走一趟。我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其实这两年我基本已经弃刑从经了,毕竟我没有我哥在刑法学上的“慧根”,而且刑辩律师接触的尽是遍地蛆腐、人间大恶,久而久之容易心理变态。

    我跟刑鸣就二审的辩护方向做了些探讨,这一探讨就是三个小时,到了饭店他非要请我吃饭,我也没客气。刑鸣说他今天没开车,我说把车停在了明珠园外,所以我们并肩往外走,一路上仍在说这个案子。

    我问刑鸣:“这案子你怎么不找许苏,他不是还在你们明珠台上着节目么?”

    刑鸣说:“你哥给了我个电话,说带许苏出去进修一段时间。”

    许苏在明珠台参加的这个节目是个公益性质的法援节目,也不是刑鸣制片或主持的。成天就往中国顶穷的山沟沟里跑,餐风露宿,人都黑瘦了,一朵本就平平的狗尾巴花儿越发被折腾得像一颗小白菜。

    许苏倒是乐此不疲,但我哥心疼老婆,忍了几期节目之后,一个电话就给节目组派了一名新的律师,还是业内知名大状,断不给导演拒绝的机会。然后他就把许苏带去了巴厘岛——巴厘岛能进修个屁?实则就是假进修之名,行猥琐之事,日日洞口阳春浅复深、夜夜一倒一颠眠不得罢了。

    我看许苏近日的朋友圈,果不其然,一张小脸被我哥滋润得宛如剥皮新葱,又白又嫩,就是配文一如既往惹人生气:天天都在海景餐厅里吃龙虾,腻死啦。

    聊罢许苏与我哥的近况,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唐奕川,不禁道:“这案子的公诉方若是唐奕川,就不会引发这么大的争议了。”

    两反转隶之后,检察院在司法系统内的地位大不如前,但唐奕川一贯秉持着他的强势风格,以至于上梁正则下梁直,强将手下无弱兵,曾有一个与陈小莲类似的家暴案子,公安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递交市检二分院,承办检察官却作出了微罪不起诉的决定。

    这案子没闹上媒体,悄无声息地就结束了,所以唐奕川一点好处没落着,却引来了各方的压力。公安不满意,法院有微词,当然两个案子细节并不相同,以至于唐奕川有足够底气可以自己扛下这份压力。但我仍带着足够厚的粉丝滤镜,把唐奕川夸得上无愧国家,下无愧百姓,仿佛整个中国的司法系统里,就他一个一身正气的检察官,别人都是王八蛋。

    “估计当地法院也觉得自己不容易,已经贯彻‘少杀慎杀’原则,比别的地方要先进不少了,这要遇上的是我市的二分检,一定会以‘量刑畸重’为由提出抗诉的……”我正滔滔不绝,猛然意识到刑鸣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不由两颊一烫,闭了嘴。

    刑鸣的眼神含着谑意:“傅律左一句唐奕川,右一句二分检,看来这位唐检察长真是公检法系统里难得一见的一股清流,有机会也引我见见?”

    我赶紧狡赖:“没有没有,我就……就随口一说……”

    刑鸣面上笑意加深:“以前我还觉得你跟你哥不太像,现在看看,简直一模一样。”

    拿我跟我哥比,岂不是在骂我“好色贪淫是昏君”,还是个妻管严?我脸红愈甚,装模作样地搂上刑鸣的肩膀,试图以佻达之态为自己正名,“这不是咱俩相见恨晚,我落在虞台长之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要是你刑主播现在点点头,我立马回家休了那个黄脸婆……”

    无端端一股寒气自不远处袭来,我一抬头,登时吓得松开了搂住刑鸣肩膀的手。

    “你……你怎么来了?”

    三米之外,唐奕川淡淡注视着我:“办案,路过。”

    媒体监督其实是把双刃剑。

    我哥还是国内“刑辩第一人”的时候,就非常瞧不起律师打官司前先找媒体煽风点火的行为,他认为这类律师是行为艺术家,十分不专业。但不得不说,基于我国国情,这确实是个法子。

    唐奕川刚升上副检察长的时候承办过一个“大学生偷鸟蛋”的案子,辩护人颇懂操纵民意,对该大学生背后的盗猎集团只字不提,却在互联网上纠结一批公知,先大打“寒门贵子”的同情牌,再“围魏救赵”,拿出一些贪污受贿、强奸杀人的恶性刑事案件作对比。果然惹得网上骂声一片,都认为偷鸟蛋怎么了?贪官都没杀尽,偷几只鸟蛋就判十年?

    法院那边明显顶不住舆论压力,庭前沟通的时候,暗示要轻刑。

    一案归一案,唐奕川的意思非常明确,他只关心认定事实是否清楚,适用法律是否正确,如果畏众轻刑他就抗诉。

    法官助理只当检法一家,说话便有些没大小:“唐检,您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网上暴民骂得也不是检察院啊……”

    “这就是二中院的规矩?”唐奕川升官之后官腔日益见长,冷冷瞟那小助理一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出去。”

    我跟二中院几位民庭庭长交情匪浅,这些都是听他们说的。唐奕川是否真这么二五八万还不好说,毕竟兄弟单位的面子他多少会给,但有一点我能肯定,他不会太喜欢刑鸣。毕竟,哪个当领导的都不喜欢被人成天拿着放大镜盯着看——所谓“政府镜鉴”,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所以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径自走向刑鸣,心里跟猫抓似的好奇。

    刑鸣也迎着唐奕川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主动自我介绍:“东方视界,刑鸣。”

    “久仰。”唐奕川微微一笑,也伸了手,“二分检,唐奕川。”

    这小子官越来越大,话却越来越少了,能三个字就绝不说五个字,可能也是为了虚张声势,显显气派。我看着他们握了握手,一个是全中国最帅的检察官,一个是全中国最帅的新闻主播,平心而论,这么面对面站着,挺养眼的。

    我注意到,唐奕川戴着眼镜。

    刑鸣回过头,冲我微一点头,说傅律既然佳人有约,今天就算了,明天高铁站见。

    说完他就走了,先是大步生风,后来索性就小跑起来,直跑向街角处一辆黑色宾利。

    “办案?”宾利车开走后,我挑眉看着唐奕川。

    “回家。”唐奕川扭头就走。

    我载唐奕川回家,一路上都在跟他讲陈小莲的案子,试图淡化“黄脸婆”三个字带来的恶劣影响。唐奕川告诉我,这个案子与他当初经办的案子看似相同,但关键细节天壤之别,所以就算承办检察官是他,也不可能做出不起诉的决定。

    “这么说,二审也不乐观了?”

    “不一定,既然《东方视界》介入了,那前景就很乐观了。”

    这话倒是没错。2006年中国发生了一起媒体涉入司法的着名案例“许霆案”。一名叫许霆的年轻安保员因银行ATM机故障,获取17.5万元人民币,结果被以盗窃金融机构罪判了无期。一审后媒体第一时间介入,瞬间引发全民热议,就连法学界也争论不休,最后许霆上诉,被改判为有期徒刑5年。

    到了家,唐奕川继续跟我讨论案子,说上次那位姚师兄“捐赠”的钱正好有了用处,就由市妇女儿童救助中心,通过《东方视界》捐给陈小莲的父母与女儿。一来可以缓解陈家的生活压力,二来也是表明社会团体对此案的态度,变相向当地的检法两院施压。

    “糖糖,我真是爱对你了。”我这趟跟刑鸣出差,少说半个月回不了家,我一时情动,忍不住就将唐奕川压倒在沙发上,俯身在他眉间轻轻一吻。我试探性地问:“今晚能不能我在上面?”

    唐奕川明明也被撩上了火,我吻他眉心,他便咬我喉骨,却在听见我这问话时相当理智地停下手,皱眉问:“今天周几?”

    我跟唐奕川都不肯屈居人下,但到底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了,做一次爱打一回,实在吃不消。所以后来我们来了个君子协定:他一三五,我二四六,周日各自收兵,养精蓄锐。

    后来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调整,如果第二天我要开庭或者他要公诉,另一个就自觉躺平——事业为重,不管何种体位,下面那个总归更累一点。

    然而我俩都是忙人,总难免会撞车,唐奕川为人极其傲慢,自打我弃刑转经之后,好像我的案子都不是案子,动辄就把我俩那点床笫之私上升到“误国误民”的高度。想他技术多年来毫无长进,支支楞楞直进直出,总体来说,还是我吃亏多些。

    “周五……可我明天要出差……”我边吮吻他的脖子,边伸手去扯他皮带。

    带扣松开,手指下滑,我隔着内裤抚慰着我的爱人,只觉那东西迅速胀热起来,渐有湿意透出薄薄布料。我舌齿并用,将唐奕川胸前的衬衣扣子解开,手下再加一把劲,将早已半湿的内裤彻底褪下,以指尖挑弄片刻,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往他后庭进发。

    唐奕川明明舒服得呼吸骤急,却还是不肯领情,他调整着长吐一口气,忽然一巴掌拍掉我的手,说少来这套,先让我满意,我再来满足你。

    我想了想,好像这回不算亏,于是欣然一笑,埋脸入他胯间。

    没想到唐奕川爽过之后就耍赖,他将我推开,起身穿起衣服。

    “几个意思?”我已经硬了,戛然而止,难受得紧。

    “明天我要进党校讲课。”

    “你早不说?”经唐奕川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他好像是有个什么“冬季青干班”的任务在身。

    “兵不厌诈。”正寡味着,唐奕川欲去还留,忽又俯身向我靠近,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伸手揉捏我裆部隆起。

    “再说,饿死不吃嗟来食,憋死也别操黄脸婆……”恰云里雾里,他嘴角倏然一动,紧接着就狠狠掐了我老二一把,快感与痛感同时激发,一下把我从天堂推下了地狱。

    “你还是忍着吧。”这回真的走了。

    我喊他一声“小气”,只得忍着心里那点不得纾解的酥痒,自己潦草解决。去卫生间洗手,路过书房门口,隐约看见唐奕川的笔记本上写着“五慎”“六关”“七笔帐”,全是反腐倡廉的官话,简直无趣透顶。

    悻悻退出书房,只好把注意力再集中到案子上来,我想到给我哥打个电话取取经,没想到接起电话的却是许苏。

    “我哥呢。”

    “睡下了。”电话那头的许苏压低了声音,“刚睡着。”

    “这么早就睡了?”我看时间,这还不到晚上九点,巴厘岛又没有时差。

    “哎呀,你哥你还不了解嘛,属狮子的。太阳还没下山呢他就折腾我,好不容易才停下,我腰都快折啦,你可千万别把他吵醒……”

    我跟许苏真是同人不同命。我哥不当律师之后,凭借纵横政商圈多年的人脉与经验,投什么赚什么,他投的一家公司今年年初在科创板上市,连续20个一字板,身价跟着暴涨几倍,没想到这魔幻的一年还没过完呢,他投的另一家又IPO过会了。

    我哥对金钱的欲望无穷,对许苏的欲望更甚,所以许苏仗着我哥如今的身价,在所里所外愈发变本加厉地折腾,今天资助这个,明天贴补那个,高高兴兴地成全了自己的一颗圣母心。

    “什么案子?”许苏多半猜到了我找我哥的目的,声音明显来了兴趣,“大哥不行了,那你跟大嫂商量商量呗。”

    “你懂个球,我挂了——”

    “别呀,别挂呀,我都博士了,不比你学历高啊。”

    许苏正在读在职博士,毕竟我们这行遍地精英,学历太低,很难抬头做人。他还没拿着证呢,就逼着所里的人喊他“许博士”,一喊就嘚瑟,像小孔雀似的要抖尾巴。

    “行,就当多一个臭皮匠出主意,我跟你说,案情是这样的——”

    我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许苏就“哎哟”叫了一声,紧接着轻笑娇喘阵阵传来,不堪入耳至极。

    应该是我哥醒了。

    我骂了一句“真他妈饱汉不知饿汉饥”,忿忿然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