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从高楼向外看去,外面是雾蒙蒙一片,玻璃上的水珠凝聚成一团,滑落成一条蜿蜒的小溪,许锦书的眼神也跟着暗了又暗。
“啪嗒”一声,办公室随之亮起,唤回了许锦书的神志。
梁祈源单肩背着书包,戴着卫衣的帽子,大学生打扮,身上还带着水气。他与许锦书目光交接,昨天发生的不愉快尚且历历在目,被许锦书盯的久了,他不自在地拉低帽子,朝许锦书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许锦书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看了梁祈源一遍又一遍,就连梁祈源头发丝滴了几滴水他都数的清清楚楚,他向来好面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什么......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梁祈源先耐不住,他被盯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今天下班后有空吗?想请你吃饭。”许锦书得了机会,一口气把想说的说了出来。
“好。”梁祈源僵硬地点点头,这是在向他示好吗?
天色越来越黑,大雨不仅没有停,反而越发滂沱,许锦书开车载着梁祈源前往他定的饭店,车里静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许锦书带他去的饭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家店,这次没有梁祝博就二人面对着面坐着。
梁祈源尬的鞋底差点破了,许锦书什么也不和他说,就两眼直勾勾地看他,欲言又止,梁祈源只觉得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在许锦书叹第五次气的时候,梁祈源按捺不住地开口:“你不用太在意的,昨天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我的年纪都够当你叔叔了,还和你这个小辈较真。”许锦书难得在别人面前示弱。
“得了吧,你和我走出去别人顶多当你是我哥。”梁祈源没什么心眼,话一说开就好,梁祈源也吃得安心。
许锦书见梁祈源放开了在吃,心里的压力跟着小了不少,露出一个微笑:“我以前真有个弟弟,和你一样又高又壮,是我邻居家的弟弟......”
梁祈源认真地听许锦书诉说他的曾经,回忆过去的许锦书是开心的,眼角眉梢都是生动的喜意,他不愿意打扰这般快乐的许锦书,便停下手中的筷子专心致志地注视许锦书的一举一动。
许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和别人聊过天了,许锦书很少和他人分享自己的过去,他的过去不好仔细想想都是苦难,梁祝博不愿意听,其他人他不愿意讲,在他心里把痛苦分享给别人就是给别人平白添一个笑料,所以他把什么苦都咽在肚子里。
但梁祈源的眼神很真诚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是发自真心地愿意去聆听他人的故事,这种感觉引诱着许锦书去说出自己内心。
许锦书举起红酒杯与梁祈源轻碰,可乐入喉,两人相视而笑,看来他们的矛盾是彻底化解了。
“许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梁祈源话锋一转。
“你说吧。”许锦书欣然同意,只是没想到梁祈源的问题令许锦书入坠冰窟。
“你知道我爸有和什么人来往密切吗?我怀疑他在外面有人。”梁祈源神神秘秘地说。
许锦书手里的汤匙掉落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周围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梁祈源说的人是他。
“怎么了?”梁祈源拿纸巾帮许锦书擦溅出来的汤汁。
许锦书慌乱地收拾了一下桌面,故作镇定地说:“没事,就是手滑了一下。”
“你是被我吓到了吗?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没听过,但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那个小三给揪出来。”梁祈源信誓旦旦地说,他以为许锦书怕他爸爸所以不敢说,他不勉强,没人敢说那他就靠自己。
许锦书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在其他人眼里,他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第三者,从第一天跟梁祝博他就知道的,这些年他假装不知道,骗自己是被迫的,告诉自己没有人会发现他和梁祝博的关系。可当真相被人揭开,他就是一个破环别人家庭的贱货。
许锦书在梁祈源天真的目光下无地自容,是他破坏了他的家庭,他不配得到梁祈源这么真诚的对待。
“我送你回家。”许锦书强制结束了这个话题。
雨还在下个不停,车前的雨挂器一刻不敢松懈,车里的氛围也如外面一般压抑。
兴许是为了缓解尴尬,梁祈源惊奇地开口:“许总你居然有耳洞。”
那么小的一个洞,要是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许锦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年轻的时候打着玩的。”许锦书隐瞒了事实。
“哦。”别开了盯着许锦书的头,气氛恢复回原样。
为了开车两人特地没有喝酒,许锦书不知道是怎么撞上前方的车的,他在昏迷前使出全身的劲去护住了副驾驶的梁祈源。
医院里,许锦书额头贴着纱布,手上缠着绷带,看起来楚楚可怜,他呆呆地坐在急诊的凳子上,梁祈源在处理伤口,他在等梁祈源。
许锦书认为是他昨晚没睡好,加上紧张过度才会发生车祸,对不起梁祈源的事再加一件,他心里充满了愧疚。
“许锦书。”是梁祝博的声音,许锦书回头见到了梁祝博,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许锦书奔向梁祝博,差一点被发现的秘密和突发的车祸让他的神经高度紧张,在看到梁祝博的那一刻他的压力才找到了宣泄口。
“梁祝博......”
许锦书的脸被打向一边,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对方。梁祝博的脸上充满了怒气,他在努力地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当他接到医院的电话他整颗心都被吊了起来。
“你打我。”许锦书瞪大双眼,眼里蓄着泪水,但很快他恢复了神志,是他太傻,居然还对梁祝博抱有期望。
梁祝博拽着许锦书的衣领,在他耳边说,语气颇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对我有意见我无所谓,但你别动梁祈源,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要是有什么差池,你一百条命都不够还的!”
许锦书很想反驳,他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并且他绝对不会对梁祈源做这种没品的事,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可能拿生命来开玩笑,他不是这样的人。可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口,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梁祝博。
许锦书握紧拳头对准梁祝博的左脸挥去,梁祝博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想听,梁祝博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许锦书一拳不解气还想再来一次。
梁祝博被许锦书一拳给打地倒退了好几步,他本来就在气头上,这下火气更是直冲天灵盖,他一把攥住许锦书再一次上前的手。
“你发什么疯?”梁祝博瞪着许锦书说,他突然发现许锦书的眼里似乎有水光,那眼神里全是愤怒和夹杂着的忧伤。
这忧伤的眼神把梁祝博给惊到了,他手上使的力也在不自觉中小了许多。
“放开我。”许锦书沙哑的声音响起,梁祝博听见了却不想放手,他隐约感到如果他现在放手的话,那他就再也抓不回许锦书了。
“我让你放手,你听不懂吗!”许锦书推搡梁祝博,他们的动作太大,周围已经有人朝他们看来。
在听到一道男声后,梁祝博猛地松了手,像触电一般快速地甩开许锦书。
“梁董,你们在干什么?”
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高高瘦瘦,很普通的长相,顶多算清秀,他最有特点的地方也就是他有一双标准的杏眼,眼黑大于眼白,因为这双眼睛的缘故,显得他整个人又单纯又无辜。
许锦书眯起眼睛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他是梁祝博新上任的小陈秘书,前阵子被派出去进修,看上去刚回来没多久。
“没什么,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梁祝博换了个人似的,语气没了刚才的咬牙切齿,他放低音调,像是怕吓到小陈,话语里充斥着安慰。
小陈略过许锦书探究的目光,“警方那边说,是前面那辆车的车主醉驾,在路上突然停车,许总才会撞上的。”小陈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梁祝博,他有信心,梁祝博现在一定对他很满意。
果然,梁祝博一开口就是对他的夸赞,小陈的圆眼微微眯起,像只吃饱喝足的猫咪。
梁祝博拉着许锦书的胳膊,下达命令:“我走了,你帮我照顾好祈源。”
“你现在不怕我害他了?”许锦书反问,梁祝博面上有点挂不住,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你别以为我舍不得动你!”
许锦书不说话,只是低下头,梁祝博当然舍得了,一直以来都是许锦书舍不得放弃他现在拥有的一切罢了。
梁祝博甩开许锦书,就要走,小陈在梁祝博转过身后轻蔑地瞥了一眼许锦书,许锦书从前见过太多这种眼神,这眼神代表着看不起和厌恶。
一毕业就得到梁宏集团董事长的赏识,一路顺风顺水,自然是看不上他这种靠卖屁股上位,人前风光人后卖淫的人了。
小陈边走边问:“您不去看看梁少吗?”
梁祝博罕见的有耐心:“不去,去了只会闹不愉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另一边梁祈源在处理好伤口就被转移到了VIP病房,虽然他只是脸上擦破了点皮,但谁让他是梁祝博的儿子呢,他乖乖地坐在病床上等待许锦书的到来,哪知梁祈源一见到许锦书就问:“他来了吗?”
许锦书想了想才点头回答:“嗯,他忙,就先走了,走之前还让我好好照顾你。”,梁祈源的问题太突兀,让他反应不及。
梁祈源“腾”地站起身来,梁祝博和梁祈源不愧是父子,就连生气时的语气都是相似的:“他是不是为难你了?我去找他。”
“他怎么会为难我呢?而且他现在早就走远了。”许锦书连忙制止他幼稚的行为。
“那你的嘴角是怎么回事,刚才还没事的呢?”梁祈源问。
许锦书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传来轻微的刺痛,看来是梁祝博那一耳光的锅,许锦书向梁祈源解释,语气诚恳:“是我不小心撞到的,我说的话你也不相信吗?”
他已经破环了梁祈源的家庭,他不能再破环他和他爸的关系。
“真的吗?”梁祈源还是半信半疑。
“真的,梁董交代完让我照顾好你就走了。”许锦书皱起眉头,看起来很无奈。
梁祈源见状不好再说什么,拉着许锦书让他坐,许锦书为了保护他,伤的比的他重多了。
许锦书看着在给他倒水的梁祈源,小小声地说一句“谢谢”,谢什么呢?谢谢梁祈源愿意把他当朋友,谢谢梁祈源没有讨厌脾气古怪动不动就发脾气的他,谢谢梁祈源对他这么好。
“什么?”梁祈源端着杯子问他,他只听到许锦书在说话,但没听清说的内容是什么。
许锦书喝了口梁祈源递过来的水,水温正好入口,他心里突然酸酸的,也是在这一刻他对梁祈源的愧疚达到了顶峰,为什么梁祈源这么好?但凡梁祈源坏一点、自私一点,他都不会这么过意不去。
“我说,对不起。”许锦书悄悄地抬高头颅。
对不起,破坏了你的家庭,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要不是你我说不定都死了。”梁祈源送给许锦书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拥抱发自真心,有很多人都抱过许锦书但只有梁祈源是不带一丝情欲的。
许锦书没想到梁祈源会来抱他,毫无防备地撞在梁祈源的胸膛上,梁祈源抱的很大力,他这次不想拒绝,索性把头凑到梁祈源的耳边,回抱过去,说:“谢谢你。”
梁祈源的拥抱转瞬即逝,他害羞地挠挠脑袋说:“那我也谢谢你,你能不能帮我注意下有没有和他暧昧的人,我一定要抓他个人赃俱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