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逍年刚下飞机,就接到江尚敛助理打来的电话。
他没急着接通,点开最近通话看见了六个未接来电,全是这位助理先生的杰作,不禁感到有些头痛。
什么事至于这么夺命连环call呢?
他叹口气,到底还是接了电话。
“喂?”
那边沉默了一瞬,似乎是没指望这第七通电话能打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逍年也不急着走,遂临时找了个位子舒舒服服坐下,小拉杆箱摆在腿边,戴着耳机边回消息边等他说话。
助理支支吾吾:“沈先生,江少爷收工了。”
“哦?”沈逍年不自禁眉头抬高,语气惊讶:“这么早哇。”
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机场的大玻璃窗透露出外头黑蒙蒙的夜色,他再瞧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00,赫然是凌晨了。
“原来已经一点了,”沈逍年笑着找补:“我坐飞机坐昏头了,还以为这会是白天呢。”
助理在通话线路的那头嘿嘿笑,笑了几声又实在憋不出话来,只好沉默。
“所以呢,打电话找我什么事啊?”
总不能是特意打个电话来要听我说一句收工大吉吧。
做明星做到江少爷这个咖位,今天不是他第一次收工,也不差这一句奉承。沈逍年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这个电话的用意。
他困得很,在京都玩过了头,又有些认床,两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这会好不容易回国,只想回家躺床上大睡一觉,没心情在机场和他玩猜谜语。
助理自然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忙道:“是这样……江少爷托我来问,您吃不吃夜宵?”
“夜宵?”沈逍年打字的手顿了顿,静静地感受了一下胃的状况:“吃不下了。”
他只当是江尚敛饿了想偷吃,好奇道:“他不是在拍新戏吗?不用管理体重哇。”
助理回:“江少爷说他可以看着你吃。”
江尚敛看着我吃夜宵?
那是一个怎样滑稽的场景。
沈逍年只要一想到江尚敛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全副武装地坐在香气四溢的店里看他吃夜宵,口罩下也许是一张如他们去登记结婚那天一般的臭脸,就怎么也止不住笑意。
他笑起来,右脸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过路人经过,瞧他突然笑了起来,又瞥见一隅英俊的侧脸,便好奇地多看两眼。
沈逍年被脑海里的场景逗得正乐,见有人盯着他看,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心情颇好地冲路人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路人愣住,很快红了脸,脚步匆匆地走远。
他笑罢回到正在进行中的通话,意外地发现通话对象已然换了人。
江尚敛语气是惯常的冷淡:“你真不吃夜宵?沈逍年,你又不用减肥。”
沈逍年最烦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少爷语气,“我就是不想吃啊!你怎么那么烦。”
这个电话接得他生气极了,“江尚敛,你助理打电话给我到底什么事啊,磨叽那么久都不说。如果没事能不能挂掉了,我急着回去洗澡。”
“哦。”江尚敛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不知是不是沈逍年的错觉,语调比刚才轻松几分。
他说:“你在机场吧,我收工回去正好顺路,勉强可以来接你。”
沈逍年也“哦”了一声,“不用了,我哥的司机已经等在机场外头了。”
“……”
对面的声音沉下来:“你让他回去。”
“那怎么行?人家都在外头等好一会儿了,不能这么任性。”
“啧,你等着。”
等是不可能等的。
挂了电话,沈逍年站起身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随后戴上卫衣的兜帽和口罩,拉起拉杆箱往出口走。
机场很大,哪怕现在是凌晨,出口处仍有不少等着接人的车辆。
他轻巧地避开几个不睡觉拉客的司机,循着沈齐鸿发的车牌号和车型,一个个找。
正仗着身高,目光左右巡视着,一辆黑色保姆车突兀地停在他面前,车身挡去全部的视线。
沈逍年大为不解。车道这么宽阔,现在这个时间点就是空车位也有不少,这车就非得停这吗?
忍一时海阔天空。
他往旁边移了两步,本想走出保姆车阻挡的路段,结果这车居然跟着他移动。
岂有此理!
正欲发飙,保姆车稳当当停住,而后车门从里头拉开,江尚敛戴着口罩,老神在在地坐在后座。见他看过来,立刻趾高气昂地扬了扬头,示意他上来。
沈逍年不动:“……我哥的司机呢?”
江尚敛脱了口罩朝他得意地笑:“我给他转了一笔钱,把人赶去睡觉了。”
得,沈逍年只能上车。
他人高腿长,江尚敛和他差不多身形,两个人一齐坐着,显得原先宽敞的保姆车后座拥挤了。
沈逍年估摸着江尚敛的态度,应当是不大乐意和他挤在一块的,便刻意收着腿,往车门的方向靠,好让他们之间的空隙大一点。
像他这么识趣的上门女婿现在已经很少了!
但江尚敛看起来仍不满意,眉头紧锁,盯着沈逍年偏过去很多的腿直瞧,老大不高兴的。
沈逍年不管这些。爱看就让他看呗,反正自己没什么损失。
他刚才在机场强打着精神,现在坐上了车,神经霎时放松下来。车内漂浮微弱的暖气,吹得他整个人暖融融的,倦意渐渐上涌。
“到了叫我哦……”他嘟囔了一句,把头歪向一边。
沈逍年醒来的时候,保姆车不知停在车库多久了。
车内只几盏灯亮着,朦胧地晕出暖黄的色调。
他睡得迷迷糊糊,未睁眼,感受到眼前的亮光,还以为是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脑后暖融融的,不是预想中,头靠到玻璃窗上的冰冷质感。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躺下了。
保姆车后座总共就那么些地方,他躺着,那么江尚敛兴许已经上楼了。
这样想着,他也不着急坐起来,留恋车内温暖幽暗的环境,想着不若在这给沈齐鸿打个报平安的电话。
却突然感觉脑后枕着的东西动了动,它竟是流动的……像是人的腿。
沈逍年霎时睁开眼,就见他以为早就上楼去的江尚敛,弯着一双眼,脸凑得极近。
他躺在江尚敛的大腿上,隔着裤子布料,大腿肉的热度绵绵不断扩散。
江尚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与轻柔动作相悖的,说出的话尽显揶揄:“哟,你还舍得起床呀。”
“小懒猪。”
“?”
说谁呢!
沈逍年从他腿上爬起来,车顶不高,还差点撞到了头。顾不得两人之间极近的距离,反驳道:“你说谁是猪呢?”
“谁回话谁就是咯。”
沈逍年瞪他,江尚敛回瞪。像幼稚园门口吵架的两只小狗,谁也不让谁。
刚才“情况紧急”,沈逍年没怎么看周围,就急切地爬了起来。他有些生气,手不自觉用力往撑的地方压了压。
起初没觉得手下的触感不对。
直到江尚敛蹬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带着一丝诡异的羞怯。
沈逍年还纳闷:怎么今天这么容易就败下阵来了。借着车内微弱的灯,他瞥见了江尚敛脸颊漫上的一缕薄粉。
他眨眨眼,低头看了看手从刚才起就一直撑的地方。——又是江尚敛的大腿。
不是吧。
沈逍年意识到什么,又去细瞧面前人的神情。江尚敛不肯对视,眼睛垂下来,像是不屑看他。
脸上的薄粉却是越漫越多。
沈逍年心里已大致明了。他不确定地捏了捏手下的大腿肉,没用多少力气,像轻轻地揉了揉。
江尚敛顿时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像是猫叫,仍不忘高昂着眉眼瞪他。
沈逍年笑了笑,露出俏皮的虎牙:“江尚敛,我和你吵架,你对着我发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