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滑过一片光裸的后背，最后停留在后腰凹陷处。
怀里是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手感……
段喆吓醒了。
林一从他怀里抬起头，摸了摸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做噩梦了？”
眼前的林一身材高大，是他熟悉的成年模样，这间房也是他睡了半年多的林一家主卧。
段喆舒了口气，终于稳定了心神。
也是，现实世界里怎么可能发生时空穿越那种异想天开的事。
“算不上噩梦……”他用指尖轻轻揉搓林一脖子上的吻痕，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我梦到了小时候的你，十五岁的你。”
“是吗？”
十五岁对林一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但那一年发生的事，他已经不太会主动去回忆了。
“十五岁的我是什么样的？”
段喆回忆片刻，讲了实话：“特别可爱。”
“真的假的……”林一埋下头，在他胸前亲昵地蹭了蹭，“那你更喜欢十五岁的我，还是现在这个我。”
摸着良心讲，少年林一与成年林一各有千秋，实在难分伯仲，段喆都喜欢得要命。
但此刻显然不是应该讲实话的时候。
他把林一仰面推倒，抬腿翻身，压在了他身上：“当然是现在这个……”
“你干嘛呀？”林一的语气像埋怨似的，手倒是很自觉地环上了段喆的背。
段喆低下头，亲吻他平直的宽肩，一只手往他身后探：“你说干嘛……”
“喂。”林一突然换了一种语气，嗓音也变得清亮，“你不是说今天带我出去玩吗？”
段喆一哆嗦，再次吓醒了。
他弹坐而起，和站在床边的少年林一大眼瞪小眼。
命都被吓没了半截。
他的表情和见了鬼一样，林一问：“做噩梦了？”
段喆顾不上哀悼被打断的春梦，只庆幸自己守住了节操，他重新裹紧被子，遮住一些未成年不宜观看的生理状态：“你怎么擅自进别人的房间？”
林一无辜道：“你昨晚进我房间也没经过我的允许啊。”
无法反驳。
他确实是个反面榜样。
段喆脸上无光，咽了口唾沫：“大人的房间不能乱进。”又严肃地警告，“以后不许这样闯进别人的房间，听到没有？”
林一不当回事地勾勾嘴角：“害什么羞啊，都是男人。”他的视线轻轻飘到别处，意味深长道，“我懂。”
“你懂什……”段喆回过头，跟他一起看向床头柜上的半包抽纸。
他沉默几秒，最后尴尬道：“你出去等我，我穿衣服洗漱。”
“哦。”林一将目光落回他赤裸的上身，顺着流畅的腹肌线条向下瞟了一眼，“不需要我等很久吧？”
这个问题十分刁钻，回答“需要”或者“不需要”都不怎么对劲，段喆两眼一闭，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逐客：“出去！”
路面上的雪已经彻底消融，林一跟着段喆徒步走了二十分钟，怀疑自己上了大当。
“你说要带我出来玩，就是带我在大街上遛弯儿？”
段喆摇摇头：“这不叫遛弯儿，这叫CityWalk。”
CityWalk是二零二三年消费降级后突然流行起来的休闲方式，但此刻仍是二零零五年，林一显然没听说过这么洋气的词儿，一头雾水道：“什么东西？”
一辆电动自行车自他们身边飞速驶过，段喆条件反射地把他往怀里揽了一把：“城市漫步，很超前的娱乐方式，你太小了，不懂。”
林一下意识挣脱了一下。
段喆按住他的肩膀，低头看着他问：“没被你哥揽过肩啊？”
“我哥？”林一嗤道，“你都能当我叔叔了。”
段喆略加思索，这个身份似乎也挺带感：“那你叫一声段叔叔让我听听。”
林一只甩了他一个白眼。
段喆笑了笑，揽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刚才那番话纯属信口开河，CityWalk至少应当准备一条具有漫步价值的徒步路线，但他在二零零五年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沉迷动漫的小宅男，现在又没有做徒步攻略的条件，只能凭着脑海中的模糊记忆带着林一往印象里的方向走。
四十分钟后，林一站在目的地门口彻底傻了眼。
“我真不该对你抱有期待。”
这反对早恋的老古董连娱乐爱好都如此老派。
竟然带他逛公园。
还是个不收门票的免费公园。
段喆没反驳，拉着他一起走进正门，又拽着他沿湖走了将近一百米。
“想骑车吗？”段喆冷不丁地问。
林一闷声答：“我不会骑车。”
段喆当然知道他不会骑车。
为了学大提琴，林一小时候没参与过任何有可能让手受伤的运动，后来病情一直反复，又失去了考驾照的资格。
对林一而言，驾驶，是完全陌生的体验。
“想骑吗？”段喆又问。
这个人要么是傻，要么是聋，要么就是老糊涂了，林一有点烦躁：“说了，我不会骑车。”
段喆自说自话道：“在这儿等我。”
林一看着他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售票窗口，交了钱，又去旁边推来一辆双人自行车。
“放心。”段喆拍了拍车把，“不会让你摔倒。”他将车推上骑行车道，长腿一迈，跨上前面的车座，扭头对林一说，“上来。”
林一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扶着车把，也坐了上去。
“抓紧扶手，踩住踏板。”段喆撑着车，等他在后面的座位上坐好，又耐心叮嘱一遍，“坐稳，千万别松手，不会让你摔了的。”
这种双人自行车段喆只看别人骑过，实际竟比想象中要难上手。好在身后的少年并不重，虽然骑得吃力，但他还是很快找到了平衡。
林一花了一点时间才跟上他蹬踏板的节奏，与他沿湖骑行了五六分钟，紧张的情绪终于渐渐消退。
身后人掌握了骑车的诀窍，脚下便轻松了许多，段喆放缓一点蹬踏板的速度，问他：“手冷吗？”
今天的天气有点冷，但身前人挡住了绝大部分迎面吹来的刺骨寒风，林一低声说：“不冷。”
段喆又问：“好玩吗？”
林一嘟囔道：“还行吧。”
段喆不知这话几分真假，但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
他曾和林一提议过去郊野公园骑双人自行车，被林一一脸嫌弃地狠心拒绝。
三十三岁的林一讨厌户外运动，并且觉得这个项目十分幼稚。
冰封的湖面宛如一面明镜，被阳光铺上一层闪耀的金光，两人骑到公园的另一头，段喆看着远处，提议道：“听会儿音乐？”
“有什么好听的。”林一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吉他演奏声。
段喆捏住车闸，脚踩地面停了车。
“确实没你拉大提琴好听。”他回过头，看着林一问，“你什么时候拉琴给我听听？”
虽然林一的比赛视频快被他盘包浆了，但他还是更想亲眼看十五岁的林一拉琴。
林一低头看着车把：“说得好像你听过似的。”
“我听过。”段喆下了车，认真道，“听过很多次。”
林一参加比赛的视频网上到处都是，段喆听过倒也正常，他淡淡“哦”了一声，也跟着跳下了车。
段喆把自行车靠在树脚下，两人一起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凉风拂面，远处传来了吉他弹奏的舒缓民谣。
“手冷吗？”段喆问。
这人果然老糊涂了，林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回答：“不冷。”
段喆直接扯过他被风吹得冰凉的手，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他的掌心很温暖，林一抿起唇，把另一只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你误会你哥了。”段喆突然说。
林一转过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误会什么？”
“他没有不喜欢你。他正在准备高考，你可能想象不到那种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压力。”段喆也转过头看他，“他很辛苦，也真的很爱你。”
“你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林一移开了眼。
“我就是知道。”段喆顿了顿，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你个秘密。”
段大夫童心大起，难得在这个年龄中二了一回：“我有特异功能……能看穿人心。”
“你有病。”林一不敢苟同。
“我能看穿你。”段喆的语气正经起来，“你爱大提琴，不拉琴让你很痛苦。”
“你看错了。”林一目视前方，冷淡地说，“你这特异功能不太好使。”
段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回头看向二人背后的甜品店，问林一：“吃冰激凌吗？”
林一诧异道：“这么冷的天，你问我吃不吃冰激凌？”
段喆没强求：“不吃算了。”
林一马上说：“吃。”
段喆笑着叹了口气。
这人从下车到现在，看那家甜品店看了不下五次。
“那你等我一会儿。”段喆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我去买。”
他口中的“一会儿”比林一想象中要久许多，久到林一靠着长椅险些睡着。
当段喆拿着一个甜筒重新出现在林一面前时，林一已经等得彻底失去耐心。
他不满地皱起眉头，问段喆：“你买个冰激凌怎么这么久。”
段喆看着他没回答。
林一也安静了下来。
段喆的神情让他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个黄昏。
但段喆很快恢复了轻松与温和：“那个商店没冰激凌了，我去其他地方买的。”
林一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仍然没出声。
“真的，我还买了这个。”段喆从兜里掏出了一副柔软的浅灰色毛线手套。
他把手套塞进林一手里，催促他戴上：“天太冷了，你戴上手套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