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截取与地控失联后的录音片段
【归林:注意注意,信号疑似遭到敌军屏蔽,任务临时中止,全体设置7600代码,爬升至40026英尺安全高度原路返回,并尝试以无线电信号重新与总军区获得联系。
众飞:001收到,002收到,015收到……
嘈杂电流声
此时全员爬升完毕,约二十分钟三十四秒后,小队行至森普斯森林上空。
013:013MAYDAYMAYDAYMAYDAY
归林:013请讲
013:机舱失压,备氧失效,备氧失..
巨大撞击声,013、014坠机。
归林:全员检查舱压,降高35000英尺,准备迫降。
众飞:未发现舱压异常
未发现舱压异常
未发现舱压异常
……
三分钟后
按键声,飞机擦过轰隆声。
这时归林似乎察觉一旁飞行员状态不好。
归林:008紧急汇报状况。
008:……
归林:008、008,提起精神!
008:……
破空轰鸣——
此时008坠机
杂乱喘息声后
归林:怀疑舱内泄氧,注意舱压提示灯是否损坏,紧急使用备氧,紧急使用…
话音未落,身周发动机轰响声震耳欲聋,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呼喊,“严哲!!!”】
律师:“此刻我当事人驾驶着飞机呈俯角75度几乎垂直降高,他想救他们。”
【归林:“严哲,醒醒!!!!”
坠机爆炸声——
撞击声——
玻璃爆裂声——刺耳风声——】
律师:“数据显示,即时当事人驾驶的飞机已降高至600英尺的决断高度,然而地面山坡并不具备降落条件,正在拉起飞机时,与坠落的飞机相撞,左机翼撞毁,前风挡破裂。”
对话已经停止,然而录音并未就此结束,接二连三的闷响回荡在法庭中,那是十六架战斗机最后的嗡鸣,是飞行员们在生命尽头迸溅出的被鲜血染红的火光,惨烈又壮丽。
随着一声猛烈的撞击,录音戛然而止,一切定格。
不约而同地,人们脱帽垂首,全庭默哀,连坐在角落陪审的林戟,也温敛了目光,看向坐在下方的归林。
他整个人被不经心的倦怠感包围着,可直立的脊背却一如业火淬成的锋刃,纵伤痕累身,也锋芒不减。
不知多久时间过去,律师翻阅资料的声音划破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他起立深鞠一躬,示以歉意,“请允许我为大家梳理204099事件的真相。”
“黑匣子数据显示,因不明原因,歼44-012战斗机于当日起飞时间二十分钟后舱内氧气含量缓缓降低,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在舱内含氧低于百分之二十时,舱压警报灯仍未亮起,且备氧也没有自动掉落。”
“从录音中我们可以推断,也许所有战斗机都伴随着相同舱压故障,而飞行员们都因氧量降低渐渐失去意识接而失去驾驶飞机的能力导致坠机时,只有我当事人在低氧环境下始终保持清醒,最后在机身撞毁时跳伞逃生。”
“综上,我当事人有权对四年前国际军事最高法的判决提出上诉,请法官与审判员复裁。”
……
最终【204099事件】以被告原东盟联军空军上校归林无罪释放的结局暂时落下帷幕,医务人员将归林腺体中所植入的芯片取出销毁,他也收到了军方迟来的歉意与慰问。
骤来的雨洗清了退役军人一身脏乱不堪的罪名,归林披着挂满功章的蓝色空军军装被众人从法院中拥出,可何种喧嚣落在他目色中都变得昏沉,他看起来并不快活,像是被麻痹翅膀的鸟雀,失去了奋飞的意气。
立于黑色雨伞之下,站在无数摄像机之前,归林抬掌扯落了披在双肩的军装。
那抹空军蓝委顿地堆在柏青地面上,曾引以为豪的肩章军功狼狈地陷在泥雨中。
他西装革履,再没回头。
林戟和军方代表走在后面,两人纵然话不投机,却也得为着让对方面子上过得去而寒暄几句,正欲告别,侧首时却刚好一同看见了那件被雨淋透的军装。
或有一丝尴尬划过眼底,军方代表沉着面孔,似是极为不悦,“林先生,您弟弟的衣服掉了。”
林戟置若罔闻,闲闲啧了声,“还赌气呢,”也不管身旁的人作何想法,他倒先笑了,一副引以为豪的样,“臭脾气,一点儿没变。”
和军方代表擦肩而过,林戟仿佛视若无睹,任皮鞋踩踏着军装走过去,身后的保镖也如法炮制,一行人离开后,军装沾满泥污,早已看不清它原本的颜色,只剩金属色的军功章在骤雨冲刷下贮满水光,熠熠如新。
“少将,我们要把它捡起来吗?”站在一旁举着雨伞的的副将有些踌躇。
“看清楚了,这就是林氏对军方的态度。”冷望着林戟的背影,少将唾了一口,“有些生意还是让他们做的太顺利了。”
林家兄弟的车驶离后,法院周围便没有那么热闹了,串吧的荧屏上也照常继续播放世界杯,所有人重新投入回赌球和酒精的热情怀抱,而州巳却像霜打的茄子,振作不起精神。
宋时驭起身坐到州巳旁边,揽过他肩膀,瞥见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只有一条横线的空空如也的朋友圈,右上备注——林教
他伸手按灭了屏幕,搁在州巳肩臂的掌缓缓收力,明知故问,“没事看你们教员朋友圈做什么?”
州巳没回答,宋时驭顿了几秒,又说了句,“什么都没有,他是不是把你们公司里的同事之类屏蔽了。”
“他只是不喜欢发吧。”好像被戳破了心事,州巳眸色黯淡下来,“我要去一下法院,刚才他衣服落在那了。”
他几乎是话说到一半就起身要走,宋时驭也没拦着,只是贴心地把车钥匙递给了他,“雨还没停,车里有伞。”
晚上宋时驭和朋友小聚,晚些回家时便看到阳台挂着件已经洗干净的蓝色军装外套,军功章也被擦的锃亮,搁在橱窗中。
州巳并没有关上卧室的门,宋时驭靠在门边借着月色看去,州巳大半张脸陷在阴影里,银白的月光莫名将他的侧颜衬出了些冷冽的气质来。
宋时驭施施然靠近,想再看清些,倏地,见州巳眉心皱了下,他恍然回过神。
做噩梦了么,还是睡得轻,被自己吵醒了?
他替州巳掖了掖被子,便起身回了自己卧房,打开门时,一股算不上浓郁的奶香就扑鼻而来——床头保温杯里,是已经温好的热牛奶。
其实在串吧他猜到州巳喜欢归林时,上头的情绪就已经降下温来,而且刚刚和朋友提起谈论一番,他也冷静下来去思索到底要不要继续追求一个心里已经有人的alpha。
说实话,宋时驭是有些不甘心的,但不愿意放弃只是一方面,搁现实来讲,没人会喜欢付出却可能得不到回报的过程。
手里的牛奶冒着热气,蒸散了他那点有关理智的迟疑。
怎么会有人喜欢一个连朋友圈都屏蔽自己的人呢。
于是宋时驭带着这种看似合理的想法,安然进入了梦乡。
而后半月,州巳的航班并不算多,空闲时偶尔叫上张有文到家里吃饭,就这样,两人一起陪宋时驭过了三十岁生日,当晚几人都喝高了,睡得有些晚。
翌日清晨,阳光穿过云层斜射入卧室,晃醒了才睡下五六个小时的人,宋时驭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勉强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忘了拉窗帘了…”
正要关了窗帘睡个回笼觉,便被房门外叮咣的响声吸引了注意力。
在卧室的卫生间中简单洗漱后,他眼神才清醒一些,推开门。
实在是一片慌乱,宋时驭简直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修饰这场面。
定睛一看,凌晨五点。
开放式厨房中,州巳站在灶台前煎着什么,还滴着水的头发上蒙着一条深色毛巾,来不及系的皮带晃荡在腰间,登机箱里的日用品洒了一地,似乎还没来得及收拾。
也不知是不是晨间生理反应,宋时驭看得硬了,在轻薄的睡裤下尤为明显。
从后环住州巳窄劲的腰身,宋时驭声音有些哑,“有航班么,怎么不买点早餐?”
“吵醒你了么?”州巳也没躲,把锅里的鸡胸肉翻了个面,“时驭,帮我系下皮带。”
“嗯,”宋时驭呼吸沉了沉,手指摸上了皮带,过近的距离令他更难压下这股火,也没看是第几个孔,他随意把卡针插进去,确定裤子不会掉,也算敷衍地系上了。
刚错开身位,州巳端着两个盘子转过身,宋时驭好似有些仓促地回避着他的目光,接过餐盘放在餐桌上,州巳拿了两双筷子跟了过来,“刚好做了三份,时驭,你先吃,我收拾东西。”
“三份?是机场早餐吃不惯吗?”宋时驭按下他,“你要飞航班,赶紧吃吧,我帮你收拾就好了。”
“好,时驭,你真好。”州巳隔着毛巾揉了几把头发,大快朵颐起来。
“没事,一会儿我送你吧。”宋时驭一边收拾箱子一边说。
“太麻烦你了…”州巳嚼着东西,发音有点不准确,宋时驭被他萌住了,抬起头看他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笑出了声。
“没事,刚好我也要去办点事情。”他起身给州巳到了杯水,“别说话了,小心噎着。”
两人匆匆吃过早饭就坐在了车里,宋时驭开车很快,比州巳打车还要快了五分钟到机场,帮他去后备箱拿登机箱时,看着他拎在手里的饭盒,宋时驭不解地,“怎么又带一份早餐?“
届时州巳已经提着箱子跑出十米有余,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回答,“给林教带的,今天他休假回来了!”
宋时驭,“……”
早上五点四十分,州巳提前十五分钟钟打卡,他从来没有到这么早过,以前他都是踩点来的最后一位。
敲了敲机场教员休息室的门,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进。”
归林系着衬衫纽扣,从更衣室中走出来,看见是州巳倒有些惊讶,“这么早?”
“室友顺路送我到机场的,多亏他了,早上还帮我收拾登机箱来着,要不本来我今天肯定迟到了。”州巳把带的早餐搁在一旁桌子上,凑归林跟前,“林教,我帮你系吧。”
州巳一靠近,空气中就莫名弥散着一股白茶香气,归林皱了下眉,推开了州巳的手,回身把更衣室的门一关,“不需要。”
还没反应过来,就差点被门板拍到鼻尖,州巳惊魂未定地不知道自己哪做错了,只能靠着昨天上午的经验,暂时猜测是归林的起床气还没过去。
他走到桌前把早餐摆好,归林一身深灰色西装从更衣室出来,州巳瞧着直愣神。
老婆身材怎么这么好……
“看什么呢?”归林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桌前色香味俱全的早饭,“你做的?”
州巳点点头,“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我随便做了几样。之前看你每次在食堂都吃的比较少,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机场的食堂…”他顿了顿,又续说,“你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做给你吃。”
归林尝了几口,味道确实甩机场食堂好几条街,本来刚有点食欲,忽然想起来是宋时驭送他来上班的。
垂眸看着桌上的饭菜,忽然不香了。
哦,搞了半天,做的两个人的份。
还真是一个都不落啊。
归林搁了筷子,起身去洗手台漱口,州巳不明所以,跟上去问,“不喜欢吗,还是吃到忌口了?”
“不吃,收拾了。”归林坐回椅子,眼睛也不抬,“出去。”
州巳迟迟没有动作,归林有些不耐烦,“听不懂么?”
这才使唤动了站在一旁的人,州巳把饭盒盖扣上,满脸写着委屈,归林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看见州巳腰间的皮带似乎系的比平时松了些,缓缓移开目光,归林意味深长道,“怎么,好室友帮你收拾登机箱、送你上班,还帮你系裤腰带么?”
州巳收拾饭盒的手一顿,侧眸看向归林,十分难以置信,“林教,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