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历1059年12月27日16:30PM一天2时
迎接各族外交大使的宴会,设立在位于帝都城市的中心——歌者摇篮。
这是一座巨大的外形像摇篮的半露天文化园,大致建筑内设分布为:位于正门的博物展览厅;正南方的歌剧院;东侧一楼文艺馆;西侧三层均为各类餐饮美食;以及中心区的露天广场,由于是内陷的凹型建筑,广场属于二楼区域,其他外围建筑都是非等高三层;外围接轨城市立体道路,在旁建设了空中牵引停泊场。
繁花齐绽,艳色各开,奚落的树木闲散林立,恪尽职守的扮演着护花使者。
各类飞行器有序进入停泊场,人们从各个方向乘坐观光梯下至广场,虫族作为主场,在此安排了下午的娱乐节目,晚宴则征用了,占据整个西侧三层的最大的餐厅。
宴会的潜规则之一——必须携伴侣入场。
下到未成年上至几百岁老人,都是成双入对,不管你带的是家人朋友,只要带了就不会尴尬。
据说曾有人头次参加,对此毫不知情,每当那个人需要起身活动的时候,会以他为圆心,自动形成半径两米,直径四米的“真空圈”,走到哪都被人群避让,时不时还会被当成笑点讨论,导致他心灵乃至精神都受到了冲击,直接患上宴会应激障碍,从此成为了一个死宅。
入场所见,大家都带着格式各样的半遮面具,挡住上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除了亚雌穿着令虫目不暇接的长裙外,雄虫和军雌都是穿着衣摆延伸得老长的西装,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旋转的时候,有着跟拉丁舞裙一样的效果。
戴安按了按脸上的面具,勾手穿过沃森的臂弯挽住,没办法,虫族的礼仪就是这样,毕竟大部分雄虫一直都处于在下面,但在里面的一方,即使他只比沃森矮大半个头,也只能委屈的大鸟依虫。
戴安看着沃森闲庭信步,目不斜视的带着他转悠,好奇的问到。
“经常参加这种宴会?”
“算是吧,这里作为出名的景点奇观,大大小小的宴会和时装秀,大多在这举办。”
沃森扫视着水池边盛放的花,悠哉的解释着,戴安没有看见,他的脸上扬起了带有深意的笑。
戴安一直以为高科技文明,会迭代掉以前的形式,看了流程表后才知道,他们依然延续了庄重冗余的仪式感。
没多久,光脑传出熟悉的电子合成音,提示着众人节目马上要开始了。
“尊贵的来客们,感谢各位大驾光临歌者摇篮,由虫族外交大使馆主办的节目即将开始,请按照邀请函移步至座位处,谢谢合作。”
划开光脑,自动定位识别到场所邀请函,上面指引着座位地点。
搭建的圆形舞台上,一名戴着蝴蝶半脸面具的亚雌,身着华丽繁杂的复古长裙,头顶巨大帽檐的礼帽,缓步走上台,至于他在说什么,戴安完全没有在听。
不停抖着的腿彰显了他的紧张,尽管距离晚宴还很早,他仍然止不住的去想,所要面临的,即将在不久后跳“女”步的事实。
戴安并不会跳舞,但“他”是会的,这是贵族必要的社交礼仪,但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找,都只记得“男”步,也就是雄步,因为当初的礼仪老师是个亚雌,对方跳的“女”步,在这里他们称之为亚步。
难怪今天来的雄虫,大多带的都是亚雌伴侣,甚至有部分是军雌跟亚雌的组合,军雌和雄虫的组合只有他们一对。
戴安满脑子的“完了完了完了”都要溢出来了,光是想象一下他和沃森在舞会上,剑拔弩张的甩头踏步,连幻想都犹如晴天霹雳,让他心脏都跟着颤抖,太丢脸了,他敢肯定,沃森也不会跳亚步,没听说过军雌学亚步的。
舞台上的节目一轮接着一轮,着名的虫族歌唱家,国际学校三族交换生的大合唱,各族的舞蹈大杂烩,等等,算是对和平节到来的预演,说白了就是,提前令在场的顶级贵族名媛们熟知流程。
新奇的是,这个时代居然还保留了脱口秀这种古老节目,戴安更喜欢这类分明的演出,就像脱口秀讨喜的逗乐。
至于其他的,在他耳朵里显得分外喧嚣吵闹,他宁愿去对面歌剧院,欣赏颇具艺术性的演奏,偶尔与沃森的交谈都比这些有意思,当然,纯粹是因为沃森的声音很好听,他记不起来在哪听过一种很像的乐器,大概是像...嗯...弗朗明哥低音提琴?毕竟贝斯可演奏不出,那样醇厚绵长的拖音。
全程他都边抖腿,边抓着沃森骨节分明的手捏来揉去,唯一松开的时候都是在喝酒,他喝酒的频率并不低,主要是太好喝了,侍者已经被他唤来倒酒八次了,最后更是把小腿高的整壶酒都留在了桌子上,遮住了后面一只雄虫的视线,对方显然教养良好,挪了椅子,只是忍不住频频朝这边看来。
蓝色的液体流转在晶莹剔透的酒杯里,喉结随着吞咽起伏,又一杯酒下肚,戴安在沃森低声说了几句,起身系着西装排扣,跟着侍者,去距离他最近的文艺馆的洗手间。
侍者指明尽头的位置后,便点头离去,走在红色细绒地毯上,戴安扫视走廊两旁的油画,不禁内心感叹,艺术是一种轮回,有些东西即便消失了最终又会重现,和平时代的文明总是那么相似。
突然一道纤细的身影撞进他的怀中,对方还顺势环住他的腰又立即放开,动作自然的后退两步,一切快到戴安都还没回过神。
“啊,不好意思。”
“抱歉。”
两虫互相道歉,点头后擦肩而过。
戴安侧头瞥了一眼,没有捕捉到任何信息素,他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性别,从体型上判断应该是亚雌,但穿着雄虫的长摆西装,一头黑色的长发闲散的披在脑后,随着走动发尾飘摆。
真是奇怪的虫,声音挺好听的,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
戴安很快将小插曲抛之脑后,他最在意的还是那即将落幕的节目。
结束致辞从远处传来,随后人们小声交谈着朝餐厅走去,从洗手间出来的戴安,恰巧遇见了人族的使者,第一次直面人类,好像跟虫族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虫族生物学》上说,不同种族的信息素是相互排斥的,比如虫族会觉得兽族和人族的气味很难闻。
戴安却不这么感觉,这与他的基因有很大的关系,他甚至能嗅到对方的信息素,有着一丝茉莉香,不排除是抑制信息素的香水的作用。
对面的人类使者眼中划过诧异,很快被职业微笑掩饰,显然他也发现了,自己并不排斥眼前这个虫族的信息素,奇怪的是,他从中察觉不到任何有效信息,像是刚会说话的婴孩,语意不明的咿呀乱叫着。
“你好,我叫拜恩·奥斯,是人族的外交使者。”对方礼貌的介绍着自己,脸上笑的不咸不淡的说到,“很高兴遇见你,尤其是这特别的信息素。”
“你好,我是虫族的外交使者助理,名字是戴安·卡尔斯。”戴安象征性的介绍,但对后面那句话不置可否,“可能是抑制香水比较特别。”
这真是个完美的借口,因为这类三族聚会上,大部分人都会喷抑制香水。
拜恩没有接话,点头走过,心里猜测着对方的背景,以及是否需要向上汇报这件事。
很不巧的是,戴安认为的完美借口,很快被对方打破,究其原因是,拜恩的哥哥就是参与了这种抑制香水的研发员之一,而来的三名人类外交使者中,不包括随行护卫,只有他是Alpha,其他两个是Beta。
晚宴各族分座,餐点上的很快,着装统一的侍者们,推着餐车穿梭在各个圆桌上布餐。
由于交流得当,以及商贸往来和信息互通,各族之间的餐饮大差不差,只区别于个人口感不同,就像大多食素的兽族不会吃肉,那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恶心至极的体验。
戴安看着一切循序渐进,熟悉感油然而生,仿佛回到了蓝星,好像那时也曾享受着美食美酒的助兴,与友人高兴的交谈着,而站在一旁的侍者,也都穿着同样的黑色马甲与衬衫。
关于末世前的零星记忆悄然袭来,也许是因为后来环境的沉重,他不得不掐灭带有希冀的过往,为了避免痛苦加深,大家都下意识的遗忘,现在回忆起来,其实他们大部分时候,活得与丧尸没有什么区别。
舞会在简单致辞后开始,因为是三族的舞会,也就没有过度苛刻的要求必须跳什么舞种,当然,重点还是跟着音乐,一般也会默认跳宫廷舞步。
为了开场活跃气氛,伴奏是一首节奏缓慢的热身舞曲。
他如临大敌般的将手搭在沃森的腰后,明确的拒绝了华尔兹的常规起式,伸手示意他搭上来。
“你是不是不会跳亚步?”沃森也僵硬了一瞬,无奈的低头看着他问到。
“你不是也不会吗?”戴安理直气壮地反问。
沃森:“......”
我其实还挺想看你跳亚步来着,沃森这么想着,话却说不出口。
其他人都已经跟着乐曲优雅的旋转了,他俩还在一边争着谁握谁的手,一边跟着人群转圈,他们在一众华尔兹里,踩着探戈步就已经很显眼了,更别提需要交握的手还在打架,谁都不肯妥协。
“嘿,要不你俩换着跳?”旁边拥着舞伴,转过来的一名雄虫试图劝架,正是之前被酒壶挡住视线的那位。
两虫面面相觑,似乎在考虑可行性。
“雄主,不如我们都跳雄步,换着搭手,怎么样?”沃森提议。
“可以。”戴安嘴上应着,表情屈辱的把手搭在他手上,沃森稳稳地握住,嘴角噙笑。
那名雄虫看建议得到采纳,脸上的笑容逐渐慈爱,满意的转着圈离开了。
沃森深蓝色的衣摆和戴安的白色一起翻飞,价格高昂的布料,肆意彰显着它的质感,他们跳得不是探戈,是自由!
戴安一开始还会跳错,有几次还踩到了沃森的脚,久而久之,身体慢慢适应,自信与骄傲恰逢其时的绽放。
一首曲结束,接上了下一首快节奏带有重音的舞曲,他们从一开始的轮换搭手,渐渐演变成互相抓着对方的臂膀,进行着力量角逐,一会儿沃森抓着他跳跃转圈,一会儿戴安握着他的腰将之举起,两虫又同时后撤滑步,自由探戈跳的活像斗殴现场。
周围的人也受他们大开大合的气氛鼓舞,纷纷跳起了探戈。
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神炽热,角逐着仿佛决斗场的勇士,快而繁复的脚步动作默契的交踏。
在外人看来的默契和较劲,是沃森暗自的配合。
直到舞会末尾,音乐逐渐适应即将散场的氛围,交替成柔和的古典乐,他们又变回了最初交换搭手的状态。
从歌者摇篮出来,沃森牵住了戴安的手,慢慢十指相扣,戴安任由他动作。
在沃森眼里,没有反抗意味着默许。
在戴安眼里,等回去了你就得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