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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鹰扬给吕归尘推荐的路径，是先转学至北都城读高中。北都城附近，有几所植物联盟学校。故，尽管北都城没有天启、南淮等地的“某大学附属中学”之说，北都城部分私立高中的学习、生活氛围，多少与吕归尘希望去的植物联盟本科有类似。
吕归尘的高中只余一年。现在，对绝大部分高中的申请季已过。且许多高中不接受将只在本校就读一年的转学生。不过，吕嵩联系到一所接受吕归尘这年秋季转学去就读的学校。故，吕归尘将在九月正式离开南淮、去北都城，一边适应新的学校与学习节奏，一边进行自己的第一次本科申请。
之所以说第一次本科申请，是因为吕鹰扬说，吕归尘该在本科第一年结束时，转学。以吕归尘现在的实力与简历，他即便像中了几率绝小的彩票般，能在本科第一年即就读于植物联盟，他在植物联盟也必定将过得比较痛苦。好在，植物联盟的本科亦接受转学生。所以，吕归尘可以在本科第一年的春天申请转学，待到本科第二年再就读于植物联盟。
因此，吕归尘忙起来。他用一个暑假解决了申请本科所要求的标准化考试。九月，他搬进城堡般的宿舍，结识新同学，顾虑起选课、平时成绩、老师的评语、隔三差五的难以蒙混过关的论文与项目。他还需要参加运动。此外，另抽时间去学校琴房练琴，准备作曲竞赛与音乐演出。
三月，他收到一所不算太好、但适合充作跳板的本科的录取通知书，望着宿舍外在夜间闪耀如钻石碎末的雪，感觉人仿佛脱胎换骨。他十八年的生命中，此前从未有任何一年像这年这般努力。
诸种无助于进入植物联盟的爱好悉数被戒断。校园美丽而偏远，天空中入夜有寥落星星。吕归尘夜间写不完作业，就去积雪经冬不融的草坪散步。树木黑魆魆。空气清冷得让人清醒。
此前，吕归尘从未在鸟啼鸣时入睡。鸟啼鸣时是清晨，不过天空深黑。小睡一会儿后，天亮。新一天的工作又开始。
吕归尘从来知道自己不需要认真参加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他在北都城读的这一年书叫做十二年级，但，他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传说中的高三。
而他的本科第一年也即将如同高三。
“你想错了。”吕鹰扬隔着半个世界在吕归尘仅部分好友可见的朋友圈下安慰，“长大了，就年年皆如同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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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时。
吕归尘回复姬野：“不，我暂时不考虑转学。”
姬野问为什么。姬野录取的学校也不好。南淮某高中，内卷太严重，今年，只有百里莫言进入植物联盟中那几所绝对上位圈。不过，姬野还不算运气最差的。公认很强的叶雍容被她申请的所有学校发了拒绝信，当下，正在备战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准备去天启，为人类的医疗科学做贡献。
江子安，据吕归尘所知，录取得也不理想。当下，她要么去厌火的某知名商学院，要么去齐格林。齐格林的本科很难换专业，江子安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自己申请的专业。厌火的商学院据说是个有点无聊的地方；江子安更想学人文社科中的基础学科，不想这么年轻就学商。
姬野单方面输出起好学校的优势。吕归尘说，自己其实了解过转学。
吕归尘拟去的本科，之所以构成转学植物联盟的跳板，是因为其学风被植物联盟学校欣赏。简单讲，吕归尘拟去的本科“很学术”，倘若吕归尘想认真学人类学与社会学，他的本科能“将他送进”很好的研究生院。
“我觉得，我在这个本科度过四年，也很好。过去的一年，我做了许多事，隐约有疲于奔命的趋势。而，我绝对、绝对不希望自己透支。同样是高三，在哪个学校不是高三。我既然已经知道了高三是何种体验，以后，就能自觉地拿这种高标准、严要求对待自己。我在这个本科认真读四年书，收获的、学术方面的教育，不会比我在植物联盟能收获的差。倘若我准备转学，我还需要抽时间做活动、刷简历、制造‘社会影响力’。会很累的。我有在认真生活、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不过，哪怕不是为本科申请，我正在做的事，我也该做；我更想顺其自然，我不想勉强自己。”
姬野说，明年，羽然就即将录取齐格林——亦是全世界范围内——最好的学校之一。
吕归尘说，所以？
姬野说，最好的学校与其他学校间，存在壁垒。社交圈不同，求职方向不同，同学的出身与视野不同。
“羽然是女生。”姬野说，“羽然是一个很美丽、很有教养、从来不缺乏人喜欢的女生。她这种姑娘，进入最好的学校，就意味着可以从本科同学中钓金龟婿——甚至，她钓的可能不分性别。阿苏勒，你现在是羽然的男朋友，但你真的可以娶得到羽然么？固然，羽然有任性的时候。但，在关键事宜上，羽然从来识大体。羽然的家境也没有特别好。她双亲均已故。翼天瞻的遗产不归她继承。不然，羽然不会学能让她进入投资银行工作的数学，而将学她感兴趣许多年的文科。你觉得，倘若嫁给另一个人能让羽然实现阶级跃迁，从此想做什么做什么，永远做一个被保护的小公主，羽然是嫁还是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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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归尘想，你是哪里来的错觉，认为我穷。
他在南淮时借给姬野开的车，的确比较平价。他亦从未告诉羽然与百里煜之外的人，自己在北都城就读的高中，究竟是哪所。
不过，吕归尘本人这个级别的富二代，其实比比皆是。吕守愚与吕鹰扬的钱毕竟不是吕归尘的钱，吕归尘鲜少主动与亲戚们往来，家族中的资产，他因此分不到多少。而且，浮华若梦，大厦可以倾颓在瞬息间。
倘若将吕归尘作为一笔生意看待，这笔生意无疑不盈利，甚至亏损。吕归尘不认为，自己能挣回家长用于养育自己的钱。
羽然的确希望永远做一个被保护的小公主。她近期的口头禅是：“想被包养。”她想成为音乐剧演员，但那是梦。姬野说得不错，羽然的确希望通过吕归尘与吕鹰扬搭线，明年暑假去吕鹰扬的公司实习，藉此铺路进入投资银行。
很多年后，比羽然还穷的龙襄“包养”了羽然半个月。那之后，羽然再无找个人嫁了就好的打算。
不过，羽然从未与吕归尘谈过正式的包养——或者说婚嫁。吕归尘和羽然通过音乐认识，羽然比姬野更了解吕归尘的家境，羽然与吕归尘作为朋友相处了六年。吕归尘从未想明白，去年暑假，羽然为何突然提出与自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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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八月。羽然与吕归尘一同去看了音乐剧。他们接吻。他们交换了定情信物。他们一起在南淮附近进行了三日二晚的“蜜月旅行”。“蜜月旅行”中，最主要事项是吕归尘参加了一场标准化考试。羽然陪吕归尘准备口语答题模版、背单词。
酒店是有套房的度假酒店。沐浴前后、起床时，羽然皆在偌大的浴室换衣服。吕归尘亦独自在浴室更衣。他教养良好，没有对方的同意不会与对方拉手，没有提前询问不会与对方亲吻，自然绝无可能趁人之危。不过，吕归尘是男生，即便主张男女平权，亦发扬风格、提前购买了安全套。
吕归尘没有看安全套的教程。
羽然吻他、与他拉手、用自己的化妆品给他化妆。大多数亲密接触皆是羽然主动。吕归尘认为，人必须有对方的明确许可才能与对方发生性关系，不过，这不妨碍吕归尘能从人的语言中捕捉出“性暗示”。
羽然没有做出任何可以被理解为“性暗示”的言行。
吕归尘不认为这代表任何异常。
但，吕归尘觉得，他与羽然的相处方式，好像与从前并无太大差异。他们从前就关系密切到近乎无话不谈。从前，吕归尘以为姬野是羽然喜欢的人，自己则是羽然最好的朋友。作为最好的朋友，他们早已经做过两个相爱的人之间能做的、一切未必有浪漫意味的事。
现在，他们开始给彼此特殊对待。然而，这特殊对待仿佛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仪式，仿佛仅是在给“情侣该一起做的事”之列表打卡。
吕归尘想和羽然结婚。他们十七岁，即将十八岁，是可以让双方家长接触、商议订婚的年龄。羽然和吕归尘，大体算门当户对。他们可以在齐格林、北都城、厌火或者青石购买房产，然后羽然去投资银行，吕归尘找个学校教书。齐格林有西区。厌火有百老汇。北都城离厌火不远。
青石——青石没有音乐剧；后来，青石的人民在动乱中风靡起《悲惨世界》的主题歌。
吕归尘问羽然：“你愿意与我结婚么？”
“现在，不。”羽然说，“我是女的。我们国家的婚姻法刚放开了三胎，又说什么女性的婚龄可以降低到十八岁。我担心未来将有更糟糕的变化。我不会在这种环境中与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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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时。
姬野对羽然与吕归尘的未来提出质疑。吕归尘回应：“这不关你事。”
姬野就继续与吕归尘交流学业。吕归尘留意到，卡塞尔学院并不在姬野的转学意向校列表中。按吕归尘的印象，姬野几年来的梦校一直是卡塞尔学院。卡塞尔学院不是植物联盟学校，但各方面水平皆不逊于被作为模因传颂的植物联盟。卡塞尔学院极注重博雅教育，学风据说又肝、又严格——很适合姬野。和某些植物联盟学校相比，卡塞尔学院称不上精英主义和“贵族”，每年都在姬野的高中录取大约三个人。
今年度，某高中的卡塞尔三人组没有姬野。然而，卡塞尔学院尽管转学生录取率极低，却依然招收转学生。
吕归尘说：“即便你这一轮申请被卡塞尔拒绝了，你也可以再尝试卡塞尔。”
“谢谢你。”姬野沉默片刻，然后说，“我有不申请卡塞尔学院的理由。”
吕归尘听姬野说过姬野对幽隐的猜疑。大抵是，去年今时，姬野申请卡塞尔的夏校失败乃幽隐联合教务处从中作梗。姬野怀疑过，幽隐可能会在正式的本科申请时向卡塞尔告姬野的状。
百里煜和幽隐的关系很奇怪。吕归尘向百里煜提过那个“幽隐是教导主任儿子”的传言。
“不，”百里煜说，“幽隐不是教导主任的儿子。幽隐的家长与三十年前的一件事有关联；幽隐出生后，他的家长做得更过分。按理讲，参与三十年前的那件事到那种地步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远走高飞，或者改邪归正，不该混得像幽隐的家长那样惨。但，这世界里终归有人执迷不悟。来，不谈幽隐了，我们读诗。”
现在，吕归尘问姬野：“你被什么人摆了一道？”
“没有。”姬野回答，“我不再申请卡塞尔学院的理由是一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