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王裕去书店买初中练习册，打算买套题练练，测试一下水平。
他还在上学的时候成绩就挺一般的，当初决定直接去打工也是因为成绩的原因。现在要他重新把知识捡回来，实在是难上加难。
自学了也有小半个月了，王裕自我感觉良好，拿了几本中考卷去结账，离开时路过一家甜品店，他正好嘴馋，便去点了一碗豆腐花，拿着牌子到店里找座位。
一个黑色短袖，戴着鸭舌帽的男性坐在一张四人桌，王裕看那儿有空位，便走过去，敲了敲桌子：“你好，请问这里有……阿力？”
“哎。”陈力讶然，瞪大眼珠子看着他，“你咋在这里呢？”
“我来买书。”王裕坐到他对面，将几本练习册放到桌上，陈力随手拿起一本，念了下标题，“历年中考……你买这个干嘛？”
王裕犹豫一瞬，红着耳朵，诚实道：“我最近想重新读书，过两年考个大专。”
“哟，这是好事呀！”陈力欣喜道，没有露出王裕想象中的诧异的表情。
“是么。”王裕浅笑一下。
陈力道：“你打算都自己学吗？有没有上补习班什么的？”
他摇头否认道：“现在先自学。虽然我也想找个补习班，但是这里没人收我这么大年纪的学生吧……”
“小事，我帮你看看有没有成人补习班之类的。”陈力十分热心肠道，两碗糖水逐一上桌，两人各自端走一碗，陈力猛喝一口杨枝甘露，突然问，“你昨晚说的有事就是为了学习？”
闻言王裕愣住，反应过来他是在讲昨晚去酒吧的事情，他点头道：“对，要考很多门课，我都来不及学了。”
“那你每天都挺忙的吧，都没时间谈个恋爱啥的，趁着年轻多去找人耍才好呀！”
“不了，偶尔待在家睡个懒觉挺舒服的。”王裕哂笑，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和谁恋爱了，甚至不想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已经受够过去五年日夜颠倒的日子，尽管途中拥有过幸福，但这段关系没有延续到今天，足以证明恋爱并不是他必须要有的东西。
结了账，王裕蹭陈力的车回去。
一到家，他洗个手便稳坐在书桌前，翻页动笔。
这一写，就是一下午。
王裕测试了语数英三卷，批改结果惨不忍睹。
握着红笔的手一边颤抖一边向下画叉，心理素质被层层打破，较为乐观的是语文，除了作文以外的题目正确率还可以，理解错得比较多。可数学和英语成绩仿佛把他砍成两半，整张卷子的分数还没手脚趾数量多。
一阵怆然感油然而生，他在灯光下举着这三张卷子仔细端量，面露迷茫无措之色，在这和卷子们面面相觑的五分钟里，王裕试图和这几个刺目的分数达成和解。
三科加起来居然还没一科总分高。
次日上班，王裕擦车的时候顺便问陈力：“阿力，你有找到任何补习班吗？”
“哎呀，我还在问呢。”陈力挠挠头，“咋了？很急？”
“嗯。”接着，王裕去车间里找老板，打听下他女儿有没有剩下的学习资料。
陈力望着他走进去，继而躲到一辆车旁边，悄悄发信息给周凌欢。
陈：周先生，我最近有新发现。
周：什么？
陈：小王原来一直在读书，说想重新考个大专。
周：他差钱吗？
陈:不，他差个老师。今天他就问我有没有补习班推荐，看上去很急。
汇报完毕，陈力又回车间继续扮演好同事。
夜晚，周凌欢擦擦笔记本上的灰，将其打开，接着找AI写了一份简历。
简历上的信息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学历，假的是工作经历。
他先买了一个补习中介的微信号，然后让AI根据这个号的朋友圈信息，为他编一段当老师的经历，大概内容为他本人曾经在学某思有过两年教学工作经历，接着跳槽到新东方教中高考冲刺班，学生上岸率为百分之九十。
周凌欢满意地反复扫了两遍简历，确定没有破绽后，转而搜集不同科目的学习资料。
这件事有一些难度，因为他高中上的是国际学校，习题都是英文的，虽然知识点一样，但是习题的写作格式、公式表达方式等小细节会有所不同，周凌欢认认真真复习了几天，刷了两套题确定正确率足够高，便为自己授予教师资格证。
又一个周末，周凌欢把新弄来的微信号推给陈力：这个是补习老师微信号，把它推给王裕。
“小王，我给你找到个补习老师了。”
王裕正洗着站在皮肤上的机油，耳朵听到关键词，立马拧停水龙头，“你说什么？”
“补习老师。”陈力重复一遍，笑嘻嘻道，“我推给你。”
“谢谢你！”王裕擦干水，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申请了好友添加邀请，“你怎么找到的呀？”
“我有个表弟就在附近读书，我和他妈吃饭的时候问到的。”陈力解释道，“这是个家教老师，什么年龄的学生都收，而且收费也便宜。”
“好，我晚上和他聊聊。”
还有活没干完，王裕不敢开太久小差，心里一直惦记这事情。
等一下班，他再打开微信，发现老师已经通过他的申请，主动发来一句：你好。
裕：老师你好，我叫王裕。
等对方回复的时间里，他点开老师朋友圈扫了眼，第一条就是简历，剩下的全是补习机构相关信息，和简历描述相符。
周老师：你好，王同学。你想补习的科目有哪些呢？
裕：数学和英语。
周老师：嗯嗯，程度怎么样？
裕：很不好。
周老师：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从基础开始补。
裕：老师那你一节课怎么收费呢？
周老师：五十块钱一小时，你看你能接受吗？
王裕简单计算了一下，假如他一周补三次课，每次三小时，一周要花四百五十块钱，一个月大概一千八百块，他另外还要给弟弟生活费，这钱不够花。
裕：老师你有大班课吗？我觉得有点贵了，经济能力跟不上。
周老师：不好意思，我现在只做一对一教学。如果你报的时间长的话，我可以适当给你打个折。
裕：我打算一周补三次，每次三小时，你看行吗？
周老师：这样吧，我可以把价格调到三十块钱一小时，这个价格还能接受吗？
裕：太好了。老师我要怎么付钱呢？
周：直接在这里转账就行，一学期的钱为三千二百四。
王裕毫不犹豫选择用信用卡支付，见那边点了收款，问道：老师我们最近开始上课行吗？
周老师：没问题，这周三晚上六点半之后你有没有时间？
裕：刚好方便，那就到时候见吧。
裕：【详细地址】
等到了那一天，王裕下班后立马冲了个澡，冲干净身上的机油味，再贴心地切了一份果盘，倒了两杯水放到桌上。
钟一点点转到六点半，门铃被按响了。
他马上过去开门，笑容满面道：“周老……”
没想到话没说完，身体便僵在原地。
上门来的“周老师”竟和周凌欢长着一张脸，对方一如既往穿得很随性，短袖配运动裤，宛如第一次当家教的大学生。
“你，你怎么找来这里的？”话刚说出口，王裕心念电转，霎时理清楚了思绪，登时沉下脸，抬手将门猛地一甩。
眼看门要合上，周凌欢急忙上前，及时扶住门，不料门内传来一股推力，他上半身使劲，用手臂压着门往里推，透过那忽大忽小的门缝和里面对话：“你先冷静，我真是来教你的。”
“你教什么教。”王裕不想面对他，“你赶紧走！”
“王裕，你想想你那三千多块钱——还想我走吗？”周凌欢说。
他来之前就计划好，一定要先收钱再见面，就是担心会发生现在的状况。
不出他所料，门内与他抵抗的力量顿时消失，周凌欢抬腿正要迈进屋里，王裕猝不及防闪到他跟前，将他堵在门口。
“把钱退我。”王裕向他伸手。
周凌欢笑道：“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