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缘一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您是说,让无惨和我一起出斩鬼的任务?”
对比起缘一的惊讶,产屋敷的态度倒相当理所当然:“就当是帮他提前适应在鬼杀队队员生活吧,之后就麻烦你了。对了,这次的任务地点接近你的老家,虽然急是急了点,不过顺道回家看看也不错不是吗?”
即使缘一已经反复确认过了,他还是感觉有些难以相信,无惨居然……就这么被接纳了?
真是难以置信,他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他不久前还在思考怎么样悄悄放水才能让无惨逃跑了。
“好了,快点动身,你晚一天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那可是甲级上阶的鬼,当地没有同级别的剑士帮你拖延时间。”一旁吃早餐的杏子出声催促缘一。
缘一这才反应过来,他起身对产屋敷行了一礼,然后迅速离开。
在缘一离开之后没多久,产屋敷忽然捂住嘴巴剧烈咳嗽,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面对如此突然的一幕,在场的人看上去却没有丝毫意外之情
一旁日夏扶着产屋敷单薄的身体,帮他擦干净血迹。
“你看到了什么?”杏子问。
“我们得……加快离开的速度了……”产屋敷小声说着,声音听上去有种气游若丝的感觉。
杏子一顿,立刻放下了手上筷子,问道:“珠世转移了吗?”
产屋敷轻轻点头。
几个时辰后,空无一人的房间终于迎来了新的客人。
那个鬼悄无声息地攀附在房梁的阴影中,他的气息内敛,身体因为血鬼术的原因看上去就像透明的,一般的剑士恐怕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一个鬼。
他闭着眼睛深呼吸,感受这里残存的气味。
残存的气味很微弱,可能是有特意处理过,或者早就离开了。
“又扑了一个空啊……”昏暗的室内,一个男人通过透明鬼的五感观察着远处的一切。
他闭着眼,皱着眉,看上去神情不悦,但却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意外的意思,毕竟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产屋敷的预言能力果然很麻烦。”
男人向透明鬼下达了离开的命令,随后躺在了身后柔软的被褥中,睁开了瑰丽的红色眼睛。
染成青色的指甲敲击矮床的边沿精美雕刻,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声。
不久前他收到了新的线索,是关于平安时期治疗他的医师的后人的线索。
他成为鬼王已有数百年,在这漫长的时间中,他得到过无数类似的信息,不过绝大部分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他这次是抱着旅行的心态来到江户,顺便来找这个名叫珠世的女人。
然后果然没找到。
这种事情本身并不奇怪,毕竟线索这种东西真真假假说不清楚,他都已经习惯了。
只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
空无一人房间中,浓重的药味并没有完全散尽,直抵房梁的高大书架上面的灰尘深深浅浅,浅的部分隐约能看到书和卷轴的轮廓。
看起来并没有离开多久,这个细微的异常,让他留了个心眼。
后面他找附近的邻居打听这家人的去处。
果不其然,这里住着的医师夫妻在不久前搬走了。
搬家不奇怪,奇怪的是没人说的清搬去的地点,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组织并不多,鬼杀队就是其中之一。
鬼杀队一般不主动掺和普通人的事情,如果真的掺和了,这性质可就微妙了。
他是活了百年的鬼,早就已经把鬼杀队的构成摸得清清楚楚,江户的蝶屋和紫藤花之家的位置他心里有数,但隐的位置就不好说了。
隐的工作包括追踪鬼和对鬼的实力进行测评,由于工作内容的缘故,隐自带被鬼反追踪的风险。
因此为了防止被一锅端,隐的藏身处是鬼杀队下属机构中转移的最为频繁的。
不过,找到外围的隐却并不难,因为身体素质不佳或者是刚加入的隐,会协助蝶屋和紫藤花之家的后勤工作,只要蹲点就很容易找到。
可惜在侦查完几个外围隐的藏身处之后,他依旧一无所获。
如果要再深入下去,最快的方法是直接抓住一个隐,将他改造成鬼,读取他的记忆。
不过刚诞生的鬼神志是混乱的,如果想要读取到有效信息,需要先让新生鬼进食几天人肉,让他的精神稍微稳定下来才行。
虽然这个过程只需要几天,但已经足够打草惊蛇了。
为了稳妥起见,他采用了第二套方案。
他向一部分所在地较远的鬼下达了大闹一场的命令,这样在前线侦查的隐用鎹鸦联系的频率就会大幅度上升,之后他就能通过追踪鎹鸦的行动轨迹,来确定剩下隐的大概的位置了。
虽然他的计划一开始很顺利,但计划依旧赶不上变化,最后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珠世转移的时间太巧了,转移的也太干净了,没人说的清她去了哪里。
隐那边出现变动的时间也很巧,他之前为了防止触发产屋敷的预言能力,特地没有对鬼杀队的人出手,可即使如此依旧差了一点点。
难道是运气太差了?不,这时间点也太巧了,这精准度,简直就像……产屋敷那家伙就在江户一样。
不过那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真的有可能来这里吗?
男人在黑暗中,静静地复盘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数十日后,时透与继国家的交界处。
藤本感觉自己奔跑在山林中,明明吸入的空气是冰冷的,他却感觉自己的肺被剧烈的灼烧着。
痛苦。
好痛苦。
额角流下的鲜血糊住了眼睛,却怎么都擦不干净,他底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无数细碎的伤口正不断往外冒着鲜血。
那是被碎掉的日轮刀刀片割出来的伤口,即便如此,他的手中依旧紧握着用布简单包了一圈的刀片。
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武器了。
伤口渗出的鲜血早已浸透了他怀中抱着的半死不活的鎹鸦。
但他丝毫不敢停下处理伤口,因为前放依旧是望不到边际的白雾。
他依旧没脱离那个鬼的血鬼术的范围。
他们一队三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他的命的他的队友拼了命换来的,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快逃,快逃!一定要把信息传递出去!
可是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高强度的战斗榨干了他所有的力量,现在的他全靠一腔血勇支撑,支撑着他从骨头缝里榨出最后一丝力气。
一整山风从背后吹过。
他瞳孔一缩,迅速回身挡住了来自身后的攻击。
铛的一声,他整个人竟是这么就这么倒飞了出去!
在他面前是一个面目模糊的鬼,半个身体都溶解在雾气中,表情看上去嘲弄又揶揄。
几天前,他的同伴就是被这样猫捉耗子般的戏弄给玩死的,这个鬼从不立刻杀死他们,而是假惺惺的给予一线生机,观赏着他们在陷阱中挣扎的模样。
或许自己刚刚以为能逃离,本身就是一种错觉吧。
既然如此……
藤本将鎹鸦轻轻放到地上,拿起了手中的刀片,对准了鬼。
即使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觉悟,他的手依旧颤抖得厉害。
那个鬼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半个身体消失在了雾气中。
一条手臂在藤本身侧迅速浮现,瞬间卡住了他的脖子!
“喂,醒醒!”
藤本猛的惊醒,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不是一个人在山中,而是跟随着继国家的商队在这里暂时驻扎。
蹲旁边的阿系,看着惊魂未定的藤本问:“做噩梦了?”
藤本点点头,起身将帐篷拉开一条缝,发现外面还是被浓重的雾气包裹着,“真是见鬼了,怎么还是这么大的雾,也不知道等天明了能不能散掉,真是有够晦气。”
阿系来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出去,没成想却被汗水粘了一手。
她看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干脆把藤本的裤子当成抹布来擦手。
藤本见状也只能尴尬地笑笑,他刚刚做噩梦出了一身的汗,现在也没那个条件洗澡,只能起身坐到篝火边,希望篝火能把他烘干。
“你半夜来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藤本问。
“我来是想拜托你守下半夜。”阿系坐到了他的面前。
“我守夜?可是不是有专门的人负责守夜吗?”
“因为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守夜的人实力也太一般了,我不放心,而且……”阿系说着,看向中央的帐篷,那是继国岩胜住的地方。
藤本了然的点点头,这里确实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连他都感觉到了,更别说比他更敏锐的阿系了。
现在还要保护岩胜少爷,谨慎一些很合理。
就在藤本打算答应下来时,阿系忽然掷出苦无,利风擦着藤本的脸颊飞过,钉到了远处的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落了不少叶子。
“我的天呐,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吧。”藤本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刚刚苦无的锋芒离自己极近,让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割伤了。
阿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向前,藤本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了上去。
砍开杂乱的灌木,两人来到了苦无扎中的树那里,那里却空无一物。
藤本见状有些无语,“我说,是你太紧张了吧。”
阿系却摇摇头,将拔出的苦无递给藤本看,之间上面有一道暗红色的血迹,那血迹像是被灼烧一般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就被灼烧殆尽了。
藤本心中一惊,阿系的苦无是他爸委托鬼杀队锻刀村的工匠打造的,用的材料和见习剑士的日轮刀差不多,能对鬼产生有效杀伤。
苦无上粘的血能出现那种效果,也就是说明……那是鬼血!
藤本心头剧震,他回头看向山中的雾气,寒意逐渐爬上了他的脊背,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回到那噩梦般的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