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不好了!”
“山下不知怎的来了一团怪物,已经吞了好几个人了。”
罗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只知道肚子空空,见人便吃。
那些人怪好吃的,忍不住一直吃。
可是无论多少都填不饱肚子嘞。
这个村已经吃光了,就换下一个村。
诶,它还漏了一个。
“想吃我?”
那人就站在原地。见了它也不跑。
那团血雾发出了山虎的吓声,无相也不跑,就站在村头的榕树下。
无相原本是想将它斩杀,奈何这东西并无实体。
“呵。”
无相苦笑了一下,这又是谁造的孽。
无形之物,怎么能将它斩杀。
“想吃了我吗?”无相又问了一遍。
那团血雾停在了原地,它真的好饿。
若是吃了这个人就能得到一瞬间的饱腹感。
少年划开了自己的手,赤红的血滴在地上。
怪,怪可惜的。
那团血雾逼近了无相,将地上的血点吸得干干净净。
好香。
比它之前吃过的人都要香。
这种邪物,最喜欢吃的便是人的精血,尤以纯净的灵魂精血最佳。
无相神子的肉躯最是吸引这些邪物。
呃………
那团血雾停在了无相面前,刻意绕开他,舔舐着沾在刀上的血滴。
“吃了我的血,就要跟我回去。”无相念动着咒语,一团金光将血雾包裹起来,化成一颗舍利子其困在当中。
幸存的人夹道相迎,送上一些瓜果稻谷。
无相一一不纳,厉声道:“好自为之。”
为首的村长僵直了脸色。
这团邪物是全村的人招出来的。
起先是村子大旱,找了神子大人求雨。
这雨一降下来,收成也不见好。
眼瞧着快熬不过冬,便用了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第二年起,村子里愿意种地的人便少了。
大伙们都打着那东西的主意。
第三年,第四年,谁知那东西会成这幅样子……
所到之处,万物枯死,又喜食人畜。
无相带着那东西回了云阳山。
无形之物,只能超度了。
这般的邪物,无相也是第一次见。
纯真如孩童的天性,将它放出来也不闹腾。
一人一团雾就这么互相看着。
吃了人,便再也改不了。
只是无相没有料到的是,这团邪物,竟然无法根除。
无相的力量,只能消耗它一阵,雾团越变越小直至雏形,便再也消除不了。
这种邪物,留着便是祸害。
无相一气之下便下山去找村长,一问才知,这东西有求必应,竟将它当作神佛供了起来。
贪嗔痴恶,别说凡人,神仙也杀不死。
无相念了一夜的清心咒,才压下怒火。
打开房门,那血雾竟拼死要突破结界要走。
“我不杀你。”
是因为杀不了你。
“过来。”无相坐在地上,道。
任说什么,那东西已经不会信了。
匕首划破掌心,赤红的血在地上滴了一滩。
那团血雾看得躁动不已。
人间至味,可是又打不过这个人。
“吃了。”无相面无表情地说道。
管它痛不痛,先填饱肚子再说。
那滩血迹顷刻便没了踪迹,连匕首上的血也不放过。
“喜欢吗?”无相问道。
那团血雾缓缓降了下来,与他平视。
“我们约法三章。”
“一不可吃人,二不可伤人,三不可捣乱。”
“只要你应了,我便给你。”
掌心攥着拳头,那是能将它揍得半死的东西,流出来的血,又勾得它六神无主,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有这等美味,何苦下山去找那些糟粕。
一日两顿。
那血盛在碗中,片刻便被那团血雾吞吃了进去。
云阳观偏远至极,山高水长,素日里几乎没有什么香客。
偶有缘者,也只是寥寥无几。
无相把它关在云阳观的偏房里,也不担心它去伤人。
只是一日,那血雾竟然化形成婴童的样子。
无相转身便去拿了戒刀,到了那却下不去手。
有形之物,即可斩。
那婴童贪吃着手指,天真无邪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映着无相手握戒刀的杀意。
无相还是没动手。
斩妖除魔他擅长,施雨布风他也能做到。
唯独对婴童下手,况且自他收服以来,却也没再害过人。
无相跪在先代无相神子的画像前,久久不语。
无相只是个称号。
只要新的无相神子未出现,他便是长生不老。
云阳观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了。
他决定把那孩子留下来。
那一日,无相笑着把它抱出了偏房。
等他长大一些,无相带着他一个个地认着先代无相的画像。
一个一个地叫着他们的名字。
“求求您施雨吧。”
男人声泪俱下跪在地上对着神像,一遍一遍地磕着头。
“聒噪!”
神像后跳出来一个红发碧眼的男童,不耐烦地挖了挖耳朵。
“罗刹,不可无礼。”
那声音如同山泉般倾泻而下,男孩委屈地扑了上去,拉着男人的衣袖。
“施主,所愿已达,不日便会降雨。”
素色的青衫洗得有些发白,来人长得漂亮极了。
眉飞入鬓,如远山横卧,明眸皓齿,如皓月之辉。
男人看愣了眼。
“看什么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男孩恶狠狠地说道。
“施主莫怪,童子顽劣。”无相敲了敲罗刹的脑袋,道。
“不怪不怪。”男人跌跌撞撞地下了山去,果真如他所言。
天要下雨了。
“罗刹!”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吓人,不许吓人!
罗刹跪在地上,本该挨的板子,却没有打到身上。
无相就是心软。
除了有一次他“误杀”了一只麻雀。
这不怪他。
天天跟着无相吃瓜果,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那日,麻雀不知是被猫抓了还是怎的,竟然落到云阳观里来。
无相第一次闻到那种香味,食指大开的味道。
还没吃上一口,无相便逼着他在神像面前跪了一天一夜。
自己也跟着跪了一日,满口自责的话,一遍一遍地忏悔,好像是无相杀了那只鸟似的。
大题小作。
“明日我要下山一趟,有些邪崇,你好好守着观。”
“不嘛不嘛,我要跟你去。”
“跟我去做甚,一个不小心让妖怪吃了你。”
“那妖怪吃了我,就不会吃你了。”
无相收拾着包袱的手顿了顿,抱着罗刹道:“我不在的时候,罗刹要帮我看好云阳观,紫琳姐姐闭关了,我也不好让她出来陪着你。”
“你要是跟我走了,就没有人看云阳观了。”
那声音仿佛是在与罗刹商量,又好像在求他留下来。
“那,那好吧。”罗刹心里满足得很,又补了一句,“无相你要快点回来。”
“好。”无相勾起他的手指,道:“拉钩许下的诺言就不能变了。”
一觉醒来,无相走得无影无踪,罗刹顾不得穿好鞋袜,急着跑出了房门。
对了,昨夜无相说要下山一趟。
只有六七岁孩童般的模样,能守好云阳观吗?
无相叹了口气,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只能速速了结那棘手的邪物。
无相走的第一天,罗刹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躺在云阳观前的青石板地上,望着天上的云霞发呆。
这种日子也太难熬了,一个人也没有,连鸟鸣也很少能听到。
无相走的七日后,来求雨的男人回来还愿了。
男人没有见到心中所念所想的神仙,倒是见着了那个没有好脸色的男童。
“还完就快走。”罗刹不耐烦道。
“小的,小的还有一事相求。”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拜的不是神像,而是罗刹。
“有事快说,磨磨唧唧的。”罗刹坐在贡品桌上,道。
“小的想要......”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要金银珠宝。
罗刹想也没想地就给了他。
毕竟无相总是对来这里的人有求必应。
虽然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不求雨,不求病,求了金银珠宝的事。
“小的若是赚了钱,一定加倍奉还!”
男人高高兴兴地下了山去,罗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日头渐落,一去便是七日。
无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罗刹看着墙上的画像,为首的那个是无相的师傅,每次说起他,无相总能说个不停。
画像里的模样看不真切,罗刹盯得出神,仿佛那里面的人要动了起来。
啊,好无聊。
其实,他不用吃那些瓜果也不饿,日子更没有盼头。
小半月之后,无相终于回来了。
罗刹几乎是挂在他身上,哭着喊着下次一定要带他一起走。
血的味道。
很淡,已经不新鲜了。
“好了好了,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无相在路上见着了一些小玩意,卖货郎热情的很,拉着他一个个介绍。
无相又不懂得怎么拒绝,连带着整个货郎架都被他买了下来。
拨浪鼓,竹蜻蜓,一样好几个色。
罗刹看都没看一眼,耸动着鼻尖,伏在无相身上搜寻那股血腥味。
无相还以为自己藏了在身上的糖葫芦被发现了。
原本还想给罗刹一个惊喜,现在不得不拿出来了
“还有这个。”
红艳艳的山楂上沾满晶莹剔透的糖块,无相也爱吃这个。
这些东西够罗刹玩一阵子的了。
无相陪他完了一阵子,说要去换身衣服,好说歹说才把罗刹稳住。
这次的邪物和罗刹别无二致,不过已经吃了人,断了几个修士的命,灵智乍现,狡猾得很。
无相蹲了好几日才将他斩杀,又不防被他伤了一爪。
以后可不能在这么懒散下去,身上的武艺都荒废了。
无相神子本就是克制这些妖物的,这次抓得他疼了好几日。
明明伤口都愈合了,只留下一道疤痕,时不时还有些痛感。
许是他出现幻觉了,睡上几日便好。
“无相,你好了吗?”罗刹站在门口,伸着个脑袋往里探。
“好了。”
水温正好,还想再多泡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