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前宸若梦 > 第五十九章:逆光而行
    从朔州返京的路途上,乌云沉沉,寒风如刀。言胤宸策马疾行,披风被风卷得猎猎作响,面上却是一片凝重。他身旁的家仆长亿紧随其後,眉宇间也掩不住深深的忧sE。

    自出边关以来,他们便察觉沿途城镇氛围异常,街上行人脚步匆匆,街边茶馆里交头接耳。孩童们在墙角低声哼唱着断断续续、不祥的童谣——

    「红雪染g0ng阙,孤月照断魂,谁家高门坠,碧血满京门……」

    那旋律空灵诡异,如风过枯林,萦绕耳畔,令人毛骨悚然。

    「世子……」长亿压低声音,「这些话,像是……像是朝中有变。」

    胤宸没有回答,只将马鞭一挥,让座下骏马加快脚步。他x口像压着一块巨石,那GU不安的直觉自入境之初便开始蔓延,如今更是铺天盖地而来。他不知道这次从边关归来,将面对怎样的风暴,但他知道,越早回京,越有机会挽回一切。

    然而,就在抵达榆城这座临近魏都的小镇时,一切如巨浪掀顶而来。

    他刚至镇口,便见告示墙前人头攒动,议论声不绝於耳。

    「你们快看,皇榜……这是新的告示……」

    「天啊……这是真的吗……」

    「怎麽会是言丞相……」

    人群SaO动,几名老者满面震惊,妇人掩唇啜泣,孩童被大人拉紧衣袖,低声喝斥不许乱说话。

    胤宸跨下马匹,与敕羽、长亿挤进人群,只见那一纸皇榜铺展在墙上,大红底sE,金字如镌,如血一般鲜亮,刺得人眼痛。

    ——「丞相言徵,密谋g结南契叛军,图谋不轨,已伏法,诛连三族。凡言氏亲属、家臣,皆不赦。」

    胤宸瞬间如坠冰窟,视线一阵模糊,彷佛连四周的风声都静止了。他的唇微微颤动,喉咙乾涩难语,脑中轰然一响。

    「南契……怎麽会……父亲……」他喃喃低语,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浑身如寒冬冻土般僵y。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父亲在灯下垂首批阅奏章的背影,母亲温婉的笑容,妹妹胤如的撒娇声……怎会,一夕之间,就全没了?

    他不自觉地朝榜尾扫去,焦急地寻找一个熟悉的名字,心跳声在耳边轰隆作响。

    ——西宁大将军的处置。

    「那……若凝呢?」他喃地一声,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本能地抓住敕羽的手臂,眼神带着惊惧与渴望,「她……也Si了吗?」

    胤宸神sE惨白,喃喃道:「这……这不可能啊,她是护国大将军,白泽军统领……怎能轻易诛杀?」

    「但我文国公府……也一夕覆灭了……」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胤宸仰头望向那张皇榜,金字在风中微微晃动,宛如流血。他x口起伏不定,眼中闪烁着无法置信与愤怒。

    夜幕悄然降下,他立刻命人备便服,趁夜潜回魏都。城门口戒备森严,兵士身披甲胄,持长矛巡视,一张张脸冷y如石。城中街巷间禁军来回巡逻,马蹄声与铁甲摩擦声交织,仿若临战。

    胤宸与敕羽伏身潜行,穿过一道道冷巷与屋脊,最终在一片黑影中,远远望见文国公府。

    那曾经灯火通明、门庭若市的高宅此刻静寂无声。大门紧闭,门前布满禁军,持戟而立,几名金甲指挥使眉眼冷峻,杀气b人。火把照耀之下,地面彷佛还留有未乾的血迹。

    胤宸望着那道门,心口cH0U痛,几yu跪倒。

    「父亲……母亲……胤如……都Si了吗?这不可能……若凝呢?她到底……怎麽样了?」

    他低声呢喃,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恳求。

    忽然身後传来轻声脚步,敕羽靠近,在昏暗中压低声音:「世子,我查到消息了。」

    胤宸猛地转身:「怎麽样?」

    「是廷尉夫人……」敕羽低声道,「她向陛下递了一封密信,据说是言丞相与南契将领私通的证据。」

    「明穗……?」胤宸怔了怔,眉头紧皱。

    那名总是静静站在若凝身後的nV子,总是那样安静疏离,从不多言。与若凝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却是另一种难以亲近的冷漠。他不曾与她有深交,怎会料到,这起风暴的引信,竟会是她?

    「据说她一直在暗中查丞相。」敕羽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怀疑,「传闻……丞相图谋引南契入关,yu推翻朝廷,另立新君。」

    这句话宛如闷雷在x腔炸裂,胤宸只觉得呼x1困难,头皮发麻。

    「若凝呢?」他再次问,声音发颤,几近祈求。

    敕羽轻声答道:「世子夫人不在府中。当日奉命赴靖边县查视水利,因此逃过一劫。现在,被软禁在白泽军营。」

    胤宸整个人像是从悬崖边被一把拽了回来。他用力握紧拳头,低声道:「我要见她。」

    白泽军营外,暮sE低垂,夜风如刀,拂过旌旗,发出瑟瑟声响。营帐灯火不盛,只有稀落的几处火光在寒风中摇曳,映照出军营深沉肃杀的轮廓。守卫森严,哨兵来回巡逻,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有力,显示出军纪如铁。

    胤宸身披深灰sE夜行衣,借着残月的微光掩身於Y影之中。他熟悉白泽军营的布局,避开明哨暗桩,如同一缕影子穿梭在帐幕之间。虽是旧地重游,然眼前景象早已不是昔日风貌,处处透着戒备与冷漠。他的心沉得像铅,唯有一丝希望在x膛中燃烧——她还活着。

    终於,他远远看见一抹洁白的身影,在主帐外孤立。那是一道熟悉到令他心痛的身形。

    若凝披着白披风,衣袂随风轻扬,肩膀却微微下垂,彷佛扛着沉重的命运。她仰头望着黯淡的夜空,眼神幽远,仿佛在寻找答案。脸上不见往日英气,反倒添了几分疲惫与沉寂。

    「若凝。」他低声唤她,声音却像从x腔中挤出。

    她猛地回头,一眼便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她瞳孔一震,彷佛连空气都在那一瞬凝结。声音哑然:「胤宸……你怎麽来了?」话语带着惊惧与压抑的情绪,像是多年积压的cHa0水,翻涌上来却不敢流泄。

    她快步走近几步,手指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终於还是轻轻握住他的手,但目光迅速扫过营帐与周遭,眉心微皱,满是戒备。「你怎能回京?这里皆是重兵!」

    他没有回握,只是定定看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眼中看出这几日来的真相。「你可安好?他们是否有为难你?」

    她摇了摇头,嘴唇微抖,却哑口无言。

    「到底发生了什麽?你可知道?」他的声音急切,压低的音调中藏着浓浓的痛楚。

    若凝垂下视线,低声道:「我只知道……说是丞相g结南契叛军,意图颠覆朝廷,另立新君。」她抬眼看向他,目光混杂着疑惑与惊惶,「若不是真的,他们怎会知南契?」

    风声掠过,灯火轻颤,两人对视而立。

    沉默了片刻,胤宸低声说:「我听说……是明穗举报的。」

    若凝神情微微一动,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垂下眼睫,没有否认。

    「你知道吗?」他问,声音更低了,几近嘶哑。

    她点了点头。

    「你……竟然不惊讶?」

    「她有她的理由。」若凝语调平静,却有一种让人心寒的冷静。

    「她举报我父,让言家满门被灭……你可知道你在说什麽?」他的声音坚定却又带着失望,眼神像是被烈火灼伤般痛楚。

    若凝迎着他的目光,语气低缓却坚定:「她只是将证据呈交,也不能说她错。」

    「你要保她……」他像是被雷劈一般站在原地,x口剧烈起伏,脸sE因愤怒与悲痛而发白。

    「那我呢?」他一字一句问出来,声音低沉,像是被压在冰层下的怒吼。

    两人目光交错,那一刻,仿佛天地无声,只有彼此心中最深的痛呼之yu出。胤宸眼底的质疑与悲伤,像刀子一样刺入若凝的心,而她却无法给他一个安慰的答案。

    若凝张了张口,刚yu开口解释,忽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脸sE骤变,转头之际,已见数名禁军持刀涌入,甲胄撞击间发出沉闷的声响,剑光如雪,寒意b人。

    「拿下叛臣言胤宸!」

    「住手!」若凝怒喝,腰间长剑已出鞘三分,杀气四溢,眼神如刃。

    一旁的绍安闪身上前,一手压住她剑柄,低声急道:「将军,不可!!」

    胤宸见状,目光锁定若凝那只隐隐颤抖的手,那是她几乎就要拔剑的徵兆。他心头猛地一沉,深怕她冲动之下为他舍命。最终,他强忍怒气,松开紧握的拳头,缓缓垂下手,任由禁军上前将他扣住。

    若凝无力地站着,眼睁睁看着他被押出营帐,却无从阻止。她心中如刀割,却只能咬牙不发一语。

    「胤宸——!」她终於失控喊出声来,声音颤抖,几yu崩溃。

    他回头望她一眼,目光沉静如海,却包含千言万语,似是要将她的容颜刻进灵魂最深处。那是一种告别,也是一种不舍。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又缓缓落下,沉沉隔绝了两人的最後目光。

    若凝僵y地站在原地,手中剑微微颤抖,却终究未再举起。夜风再次卷起,营帐内灯火摇晃,她只觉心口像是被活生生剜去一块,空荡得难以呼x1。

    她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