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束後,医院提供的餐点送来了,我和卓燃各有一份,可看着整盘清淡无sE的水煮菜,一时之间胃口全无,然而,从旁投来的视线过於灼热,彷佛在说「你不动筷,我也奉陪到底」,实在让人无奈。
於是我灵机一动,把注意力转向随餐附赠的铝箔包装苹果汁,戳上x1管,大口x1了几口,酸甜滋味多少缓解了头晕恶心,可惜这小小一瓶没喝几口就扁了,我惋惜地T1aN了T1aN嘴唇。
这时,一瓶新的苹果汁出现在眼前,是卓燃把他的分给了我。
「谢——」
谁知我正要伸手去接,他竟然把手收了回去。
「先吃点正餐,再给你。」
……这是把我当小学生了吗?我一阵无语,只好用筷子戳起水煮蛋咬了一口,可能脸上全写着「不情愿」,这就把他逗笑了。
「做得好。」
为避免他反悔,我一拿到苹果汁便立刻抿了一口,却发现那滋味早已不同,全都染上他笑意的甜。
接着,我一点一点地解决餐盘里的食物,却仍只吃到一半便放下筷子,卓燃没有多说一句,只默默将剩下的菜拨到了自己的碗里,三两下吃得乾乾净净。
我望着他气定神闲地擦嘴,又cH0U了几张纸巾替我整理,那GU自己好没用的感觉再次涌上来,我旋即拉开他的手,抢在他开口前问:「後来……怎麽样了?爸还在太平间吗?」
「遗T由库什介绍的礼仪公司接手,送到殡仪馆了,但後续要怎麽处理还是得家属同意。」
闻言,我心里猛地一惊,到目前为止,我的每个决定都以失败收场,现在又得面对爸的後事,x口空荡荡的全然失去信心,可其他家属……
「我是不是……该跟妈他们说?」
我彷佛能预见他们的反应,如同事发後不停在梦里回荡的那些声音一般,冷冷责怪我弄巧成拙,再次拖累了他们。
「他们会不会、又生气……」
理智告诉我,正常的程序此刻应该要立即联络妈妈跟小雨,可情感上却退缩了,只觉得委屈……太委屈了!我明明已经这麽努力了,为什麽还要一直承受他人的情绪、背负骂名?
「我可以帮你跟他们说。」
真的吗?我倏地抬头,迎上他如炬的目光,映照出妄想在他庇护下苟且偷生的自己,羞耻心瞬间将我拽回现实。
「还是先不要吧……毕竟他们也不想见爸,这些、都是我一意孤行才T0Ng出的篓子……」
明明不想再依赖卓燃了,什麽三两下又反悔了呢?我实在恨透了自己的懦弱。
「不然我们先联络凡哥,他应该回来了?得告诉他,你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复工。」
最後一次和凡哥通话,他的嗓音还因期待已久的假期而染上喜悦,结果我却要在他刚回来时送上噩耗,想想还真的是挺不厚道的。
「天成哥?」
「喔、喔,好啊……」
稍早,库什已经帮我们把私人物品从山上运来了,包含因为收不到讯号而被我荒废已久的手机,我打开通讯软T,一眼就看到被我置顶的凡哥,立刻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喂喂,小天啊,我刚到家,行李还没力气收,伴手礼我过几天再——」
「凡、凡哥!」我慌乱打断他的话,声音不受控地颤抖:「对不起,我……」
我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我不知该不该从哪里开始说起,还是直接告知结局?可这其中又有许多连我自己都Ga0不明白的疑惑,又该如何向凡哥说明呢?
「怎麽了?小天你、你在哭吗?别难过啊,凡哥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凡哥关切的嗓音更是让我无法控制情绪,这时,卓燃接过电话并开启扩音。
「凡哥,我是卓燃。」
「喔喔,卓燃啊!好久不见——等等,你们现在待在一起?」
「对。」卓燃大方承认,接着直入重点:「天成哥情绪不太稳定,由我来说吧。」
卓燃选择从头说起,省略掉了我们之间感情上的细节,将重点放在我的家庭上,很快地凡哥就全明白了。
「原来……还发生了这麽多的事啊,辛苦你们了。」
「我们还需要处理一些手续,可能无法如期复工。」
「欸,可是《偏Ai定律》的宣传——」
凡哥话说到一半噎住,身为经纪人的他当然重视行程,可善良的心又让他开不了口。
「那个、我会尽力帮小天争取丧假,可是卓燃,你的部分……」
「我自己会处理,你顾好天成哥就好。」
「我知道了……小天,好好休息喔,凡哥会努力的!」
「啊……」我想回应他的T谅,却连一句承诺或归期都说不出口,最终只能挤出:「谢、谢谢……」
对,只剩表面满怀感恩,实际却毫无帮助的寒暄。
结束通话後,我静静盯着暗下的萤幕,心里的空虚感更甚,这回,就算卓燃再次伸手搂住我,也依旧无法填补。
第二天,卓燃如约帮我办理出院,或许是因为前一天睡得太多,纵使反应还有些迟钝,但行动上已无大碍,便能跟在卓燃後头缓步前进。
我们没有再回到山上的力克家,而是下榻在医院附近的旅馆,一进房,他先拉开厚重的窗帘,让yAn光洒满室内,随後又在房间里四处检查设备是否正常。
我呆站在门边,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直到他发现我,牵着我走进房。
他将我安置在窗边的沙发上,语气温和:「哥,你肚子饿了吗?」
那GU持续蔓延的空虚,是否能靠食物填补呢?我不太确定,却还是轻轻点了头。
卓燃笑了笑:「那我去买点东西,你好好休息。」
「……好。」
他低下身亲吻我的额头,语气像安慰:「我马上回来。」
我静静地目送他离开,才将视线投向窗外,不远处的海岸线在yAn光下泛着白光,随着海浪起伏,让我忽然想起「刘秘书」杀青的那场戏。
那是正式告别这个角sE的瞬间,与即将入夏的现在不同,当时仍是春寒料峭,聚集在海边的剧组人员都盼着这场戏能一气呵成,其中自然包括我这个「跳水担当」。
镜头前,我悲愤地说出最後的台词,怨天怨地,笑得凄凉苍白,最终毅然向前,让冰冷的海水没过小腿、膝盖、腰际,直至全然隐没水中。
为了呈现Si亡的真实感,我憋住气,远离了水面,从最初的专注入戏,到意识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将我捞起。
「很bAng!你演得非常好!」
导演大声夸赞,掌声接连响起,我浑身颤抖,紧紧裹着毛毯,望着眼前一片笑颜绽放宛如花海,心里终於泛起了暖意。
……等等。
难不成,爸爸最後选择投河,也是想与我的经历呼应吗?
他是不是在试图告诉我什麽?可是爸爸已经Si了,我再也听不到他亲口说。
如果……我能再次置身水中,是不是就能稍微懂一点?离真相再靠近一点?
这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浪cHa0一样把我吞没,我站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