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予安捏紧背在肩上的包带,喉咙有点乾,吞了口口水。
这里是上次她和许聿森喝酒的那家居酒屋。
竹叶还在、墙面一样乾净得过分,余光扫过地板,是一样暖h的灯。甚至她捏紧背袋的动作都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麽,就是哪里有点怪怪的。
她低头瞥了自己一眼。
果然,一定是衣服。
虽然今天也是一身黑,但她穿的是无袖连身裙。
还是回去换衣服好了,穿这样真的怪恶心的。
正要转身,一道身影晃进眼底。
许聿森摘下墨镜,冲她微笑:「你到了?」
「啊,嗯。」
她迅速垂下眼,再次看了眼自己的裙摆。果然还是该多在镜子前站久一点,哪怕只是五分钟,就可以让她改变心意穿回原本的黑衣黑K,这身打扮真的太别扭了。
「走吧。」
颜予安走进店里,目光扫过四周。周间时段明显人少了很多,只有稀稀落落一两桌。和上次穿越喧闹酒桌时的气氛差太多了。
「呦,到啦。」这时,她看到老头站在吧台里对着他们笑。
她顿时尴尬得想直接钻进地板。
「嗯。」许聿森把手cHa进口袋,对他点了点头。「今天亲自出马?」
「那当然,你们的菜差不多好了。」老头话锋一转,看向她,「导演好。」
她一愣,才意识到他是在对她说话,连忙抬眼摆手:「啊、不不不,别这样叫我,抱歉。」
——抱歉?
话刚说出口就後悔了。她站在原地、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嘴。
抱什麽歉,颜予安?很抱歉上次透漏了自己酒品很差的事吗?
「没事。」老头笑了:「我已经把花瓶收起来了。」
许聿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的,麻烦你了。」而颜予安无助的地回。
丢脸啊你。
「你今天总该不是开车来了吧?」
许聿森坐上位置时问,语气带点笑意。
「是没开车,但我今天真的只打算小酌一点。」
来了,又立Fg了。
许聿森笑了,拿起桌上的清酒瓶,替两人斟上酒。
「颜予安——」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恭喜我们杀青。」
她接过,许聿森用杯轻轻碰了她一下,透明的酒Ye晃出杯缘一点点。
「恭喜纪录片成功首播。」她笑着,一口饮尽。
这本来就只是场庆功宴,两人也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的。
但小安与阿森,从来就不是能乖乖吃完饭就散场的组合。虽然过去那些事,只要谁都不说、不提,就能当作没发生过。
可只要谁开了口——
那得说上一整晚。
「哈哈哈哈哈——」她笑得东倒西歪,脸上浮起淡淡红晕:「你真的很幽默欸。」
「我说真的啦。」而他已经坐到她身边,也笑到肩膀抖不停。「但也对嘛,谁会信?」
她撑着头看他,醉意让视线变得柔软,觉得自己离他好近。於是又多看了他一会儿——睫毛随眼睛上下扇动,鼻梁笔挺,嘴角那抹笑带着少年感,跟以前一模一样啊。
看着他的脸,她又忍不住笑了。
「但我跟Fay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关系。」他双手交叉搁在桌上,重复刚刚说的话。
笑容没了。「这很难说清楚……但真的快结束了。」
沉默片刻後,他转过头来看她。
阿森这麽认真地看着小安,小安会脸红吗?
不会。
那她会怎麽样?
她怒意瞬间涌上——
「噗!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喔……」
「小安,相信我。」他将身子转向她,语气急切,「我说过,我会证明的。」
好一个经典的渣男台词啊许聿森。
「我记得你说过啊。」她擤了擤鼻子,眼角泛红,嘴上还在笑:「我怎麽可能会忘记?」
她抬手举起清酒杯,视线停留在杯缘,上面沾着一点她的口红。
「等单曲上了之後,我就会跟经纪公司说要宣布分手的事。」
「那你为什麽不能现在就宣布你们要分手?为什麽要等?」
她不敢看他,脸僵住了。
沉默一阵。
「……他们不会同意的,」他垂下眼,「会影响销量。」
「噗——」颜予安又笑了。
她拿起包包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他抓住她的手腕,「我送你。」
「不用。」
她甩开手後,便从座位离开,经过老头的时候,老头还疑惑地问:「怎麽啦?要走啦?」而她头全程低着不敢抬起来。
她觉得这样落荒而逃实在丢脸,但让那个自己喜欢了整整十年的人,看见她哭更丢脸。
我怎麽可能忘记,我怎麽可能忘记嘛——「用生命证明」这句话这麽重,我怎麽可能会忘记。
走出店外,颜予安一路狂奔,跑到腿快抬不起来时,才在附近的公园里找了张长椅坐下。
五月底,闷热又黏腻,她满头都是汗,嘴里尝到咸得发苦的泪。
「王八蛋……」她坐在椅子上,一边哭一边骂:「王八蛋、小偷,去Si!」
酒意让阵阵晕眩攀上脑袋,她觉得自己真的好累了。但嘴还是不肯停,cH0U着气一边骂:「……把我十年还来,小偷!」
「……小安。」
她抬起眼,两行泪还挂在脸上,毫无防备地撞进许聿森的眼里。
他边喘气边喊着她的昵称,一路追来。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蹲下身,轻轻扶住她的脸颊,手掌温热。
短暂沉默。
他伸手替她抹去泪水:「小安,我喜欢你。」
「我不要啦——」颜予安一把拍开他的手:「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每次说这种话,下一秒就让我难过……我真的快不行了……」
她把手背抵在鼻尖,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而这只是这几千天里,短短的一刻。
十年前她以为,只要哭一哭,Ai意就会顺着泪水流到枕头上、床单上,然後慢慢蒸发。
但没想到此刻它仍满溢着,要盛不住了。
「之前是我没有勇气,但现在我做得到了。」
许聿森拉起她的手,眼角泛着Sh气。
「小安,这是你教会我的。」
「你记得吗?当初是你一直鼓励我,才让我能鼓起勇气走到这里的,小安,我做到了……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一声声地唤她,像在把她这些年来破碎的、痛苦的、无法言说的情绪,一字一句都堆叠起来,塞回她的x口。
「阿森,」她摇头,眼泪滑下来,却反手拉住他。
她把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那是他弹了十几年吉他的手,掌心粗糙,茧很厚。可一碰上她脸上的泪水,就柔软了。
「……在你第一次什麽都不说就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了。」她看着他,嘴角轻轻上翘。「我之前说,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了,这是真心话。」
她松开他的手,从长椅站起来。许聿森也跟着起身。
等她不再笑的时候,泪也停了。心口满溢的Ai、伤心的情绪全都宣泄殆尽,剩下的——只有愤怒。
她仰起头看着他。
「……我有跟你说过吗?」她语调压低,一字一顿,「你真的很自私。」
停顿间,她咬紧下唇,那GU疼痛拉走所有的理智,而语气一寸寸拔高。
「你解释过你为什麽消失吗?你解释过你跟韩雅菲的关系了吗?」
「你什麽都没有说,你一个字都不说,然後就只是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你多喜欢我——你在哄小孩吗?我真的有那麽好骗吗?」
「……你到底凭什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是多贱,还得卑微地守着等你施舍——」
话都没说完,他的唇便覆了上来。
热烈的。
而她以为早已退去的Ai意,在那一瞬间仍如cHa0水般涌上来,直淹上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