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聿森收到苍鹭娱乐寄来的练习生入选通知时,他紧绷多时的身T终於松懈下来,而指尖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张薄薄的纸片,证明了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麽宿命——
如今,他能拿到这张纸,靠的全是他一步一脚印的努力。毕竟,自幼至今他从未真正被认可过,亲戚们的讪笑、轻视,连考取艺校时,也只是勉强以备取最後一名的资格挤进去。
这也没什麽嘛。只要努力一点,就能得到了。
他轻轻捏着那张通知单,纸上透着淡淡的香气,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泪水却在不经意间滑落,将纸上的墨字晕染成模糊一片。
当天晚餐时,他把入选通知单放到餐桌上,妈妈摀着嘴激动地哭了,而爸爸却始终沉默,一语不发地吃完了整顿饭。
完成休学手续的那天,他回家後收拾行李,待了十几年的家里,真正属於他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他将那把700元买来的吉他背上肩,出门前妈妈叮嘱了几句,还是没忍住泪,cH0U噎说着:「我儿子从没住过外面怎麽可能习惯?」
「放心,我会没事的,有空常回来看你。」
在关上家门前的那一刻,他回头望了这个家一眼,十七年的光Y瞬间在脑海里流转,最终停在半年前的某个午後。
那时,小安说了一句:「你会成名的,我知道。」
轻柔却坚定地接住了他所有悲伤与失落。
培训期间b他想像得还要压抑。
一进公司,所有人都被迫换上公司配发的手机,原本的私人手机禁止带入。连下课时间都无法与外界联络,只有晚上回到宿舍时才能拿出旧手机。
每个人拿到一份合约。他记得自己当时看着那一条「保密协议」发愣许久。
上面写着:
「培训期间,所有内部活动不得以任何形式公开、泄漏给第三方。」
这意味着,这段时间里,但凡跟工作沾边的都说不得,他不能对颜予安说任何事,包括所有喜悦、挫败、进步与焦虑。
没关系,小安。我正一步步往你的方向走去——
是你让我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宿命,只有努力,只有我们一块块亲手铺上的路。
正式开始培训後,课程安排更聚焦在舞台表演训练上,声乐、舞蹈,还有各种乐理、台风等等的相关课程,每天排得密不透风,第一周尤为高压。
周五那天下午,舞蹈课的休息时间,他拎着水壶走向饮水机,经过经理办公室时,里头传来一段压低音量的对话,让他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声音不大,但细碎仍从门缝钻出,飘在耳畔。
「……我只是很困惑为什麽是许聿森跟陆元皓?」
他从门缝望进去,只见经理坐在桌边,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熟悉的背影,Jayce。
徵选那天,他们一起坐在评审席上。
「有趣啊。」Jayce缓缓开口。
经理叹了口气:「你明明就知道,徵选那天起码还有五个人各方面表现都b他们好——」
「呿。」Jayce嗤笑打断经理的话:「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讲什麽?」
下一秒,他慢条斯理地走近,手指伸向经理的领口,轻轻揪住。
「我可是你老板的废物儿子,老板要捧我,你还敢说这种话?」
语速缓慢,字字都带着威胁。
「如果表现得b我还要好,你不怕我Ga0Si你?」
许聿森站在门後,心跳失控般乱窜,彷佛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崩了。
那些日以继夜反覆练习的吉他,曾经对梦想一次次破碎又一次次拾起的自己,还有小安说过的每一句鼓励——如今落到现实里,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有趣啊」。
??
「你的纪录片真的很有趣耶。」
对面的人翘着腿坐着,语气饶有玩味。
「我怎麽不知道你还拍了个团员访谈?找他们两个?」
「Axel说你在忙时装周的事,就没特别问了。」
许聿森啜了一口马丁尼,苦味在舌尖缓缓漫开。他清了清喉咙,正准备接着说——
「这样啊,我可真是忙Si了,嗯?」
对面的人用手拍了一下桌面,嘴角还维持着笑,但眼神锋利了起来。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威士忌杯,冰块在杯中清脆地碰撞。
「问你个问题,」
语速忽然放缓。
「你知道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是什麽感觉吗?」
他笑得更开心了。
许聿森捏紧了放在桌下的拳头,指节微微泛白。
算一算,他们也认识十年了。Jayce在团T里一直像个未爆弹,团员们从来抓不准他会在什麽情况、哪个时间点爆炸。
而许聿森总能在他爆炸之前哄好他,可以细腻地处理每一次失控。大家都说——许聿森很温柔,总能接得住Jayce的暴躁。
「不知道欸,Jayce,是有趣的感觉吗?」
但此刻,积压在他心口的、满溢的愤怒,让他一点都不想独自咽下,想说的话荡到嘴边时锋利了起来。
对面的Jayce愣了一下,然後又笑了,甚至笑出声,持续了好一阵子。
「是挺有趣。看着一个没什麽才能的人,紧抓着垂降的绳子,费力爬上山顶,然後用脚踢开绳子,亲眼看着它掉进谷底。」
Jayce眯起眼,站起身倾向他,语气逐渐冰冷:
「Seon,真的忘了是谁让你有这种成就的?」
Jayce一字一句都咬着牙,声音低沉。
「把我踢下去,很好玩是不是?」
他的笑容说到僵了,此刻看起来几近狰狞。
经过短暂的沉默後,他坐回位置,双手轻轻覆上脸。
「是你把自己Ga0成这样的,Jayce。」许聿森低声道。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大家都很关心你。」
他深x1了一口气,目光盯着眼前的马丁尼,语气平稳却沈重:「一切都还来得及,所以——别再自暴自弃,也别再喝酒了。」
「闭嘴。」Jayce的脸还藏在掌下,声音却微微颤抖。
「今天找你出来,不是要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他放下双手,再度g起那个熟悉的、嘲弄意味十足的笑。
「我只是想来恭喜你啊,Seon——终於站上你最想要的位置了。」
说完,他起身离开。
今天早上,Jayce打了通电话来说想叙叙旧,地点是他们过去最常去的那间酒吧。
纪录片昨天才刚发,接到电话的许聿森当下就知道Jayce大概会对他说些什麽。
毕竟两人这种暧昧不明的尴尬状态,从NOIA最後一次开会,不欢而散後就这样了。他其实不太想面对,但又觉得,也许该藉这个机会说清楚一些事,所以还是来了。
确实如他所想,Jayce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没有想到的是,Jayceb以往更刺,他没办法靠近再一步。
许聿森看着桌上那只空了的威士忌杯,思绪不自觉飘回过去。
他记忆里的Jayce,总是目中无人。即便如此,他却b想像中还要单纯。
刚进公司的那段时间,他心里其实一直怨着Jayce,怨他当初只因为一句「有趣」,就打碎了自己的梦想。但同时也无法否认,心里的某处其实藏着一点感激。
因为,许聿森能进这间公司,从来都是因为Jayce啊。
这十年里,Jayce替他出头、护着他、帮他挡下所有不该承受的恶意。那段时间Jayce嘴里总是挂着一句话——「因为你是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