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安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是被衰神开了年费VIP,而且还是不能取消续订的那种。

    她盘腿坐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眼前摊着一本b她年纪还大的线装古籍,书页泛h,边角卷翘,散发着一GU混合了陈年霉味与檀香的复杂气味。书上绘着繁复到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往生的召唤阵法,旁边还用朱砂小楷密密麻麻地注记着「气走丹田,灵通三界」之类的玄妙口诀。

    然而,此刻真正让她头皮发麻的,不是这本祖传的《玄灵秘典》,而是被她随手压在秘典旁的一叠红sE炸弹—帐单。

    水费、电费、瓦斯费,甚至连上个月叫外送忘记付的两百块,都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宣告着它们的存在感。最上方那张,来自台北市政府的公文,措辞礼貌却冰冷地提醒她,这栋位於市中心老旧巷弄里的「玄灵道馆」,因符合都市更新计画,若无法在期限内提出具有历史保存价值的证明或足够的修缮资金,就得准备打包走人。

    「哈……」夏安安发出一声乾笑,声音在空旷的正殿里显得格外凄凉。「历史保存价值?我们家道馆最大的价值,大概就是完美展示了一栋百年老屋是如何在没钱修的情况下,漏水漏得b石门水库还严重的。」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上那片因连日大雨而扩散开来的水渍,那形状,像极了一幅悲伤到流泪的cH0U象画。

    玄灵道馆,听起来气派,实际上就是夏家祖传下来的一间小型道观。传到她这一代,刚好是第十八代。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但他们夏家倒是把「穷」这个字贯彻了十八代,始终如一,堪称家风。

    尤其是在这个连求签都可以用App、点光明灯还能刷卡的21世纪,传统道馆的生意简直b冰河时期的长毛象还罕见。隔壁巷口的g0ng庙都已经转型成结合文创市集的观光景点了,只有他们玄灵道馆,还坚守着最古老的传统—门可罗雀。

    夏安安的爷爷,上一代馆主,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顽固,坚信酒香不怕巷子深。结果呢?酒没飘香,巷子倒是快被都更拆了。爷爷在三年前驾鹤西归,临终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安安啊,振兴道馆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当时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满口答应。三年过去了,她才深刻T会到,爷爷这不是托付,根本是甩锅。

    身为一个在都市里长大的新时代nVX,夏安安的青春不是在诵经画符中度过,而是在补习班与K书中心里燃烧。她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主修的还是跟道术八竿子打不着的文化资产研究。她的同学们,毕业後不是进了博物馆,就是考上公务员,只有她,宿命般地回到了这个连WiFi讯号都时常断线的老家,成了一位……道姑。

    说来惭愧,虽然她是玄灵道馆第十八代传人,但道法天赋大概只点了「理论知识」那一栏。她可以倒背如流上百种符籙的画法与用途,能详细阐述各种法阵的能量流动原理,甚至写出一篇关於道教仪式演变的万字论文。但真要她实际C作,画出来的符时灵时不灵,念出来的咒语偶尔还会破音,至於开坛作法—那成功率b手游cH0USSR卡的机率还低。

    简单来说,她是个学霸型的战五渣。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夏安安猛地一拍大腿,从地上站了起来。再坐以待毙,她就真的要带着祖师爷的神像去睡天桥下了。

    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本《玄灵秘典》上,翻到了被她用红线标注的那一页—「上古通灵之术」。

    这是玄灵道馆压箱底的禁术,据说能跨越维度,直接与异世界的强大生灵签订契约,召唤出所谓的「灵宠」。一个强大的灵宠,不仅能协助施法,还能镇守道馆,聚集灵气,简直是振兴家业的终极武器。

    现代社会,虽然科技昌明,但灵异之事并未完全消失。台面下,一个由各大g0ng庙、道馆、甚至一些现代YyAn师组成的圈子依然存在。为了与时俱进,这个圈子甚至还举办了「现代召灵大赛」,每三年一次,冠军奖金高达五百万,足以让玄灵道馆起Si回生,再战一百年。

    这就是夏安安的计画:用禁术召唤出一个超级灵宠,然後去参加大赛,一举夺冠,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计画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这禁术之所以是禁术,不是因为它有多邪恶,而是因为它极度消耗施法者的灵力与JiNg神,一个不慎,轻则元气大伤,重则……秘典上没写,但夏安安猜大概不会是什麽好事。

    而且,仪式需要的材料也极其讲究。什麽「百年雷击木的木屑」、「无根之水」、「灵山顶峰的晨间第一道露水」……光是看着这些名词,夏安安就觉得头痛。幸好,她爷爷生前是个囤物癖,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当宝贝一样收在道馆的仓库里,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经过三天的准备,夏安安终於集齐了所有材料。她选在今晚子时,Y气最重、也最容易G0u通异界的时刻,举行仪式。

    为了这场豪赌,她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全靠意志力跟即溶咖啡撑着。此刻,她换上了一身素白的棉麻道服,将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脸上带着一丝豁出去的悲壮。

    正殿中央,她用朱砂混合着自己的血,一笔一划地g勒出那个复杂得像电路图的召唤阵。阵法的每一个节点上,都摆放着对应的法器:一把铜钱剑,一面八卦镜,一只摇起来会发出清脆声响的帝钟。

    她深x1一口气,盘腿坐在阵法前,双手结印,口中开始念诵起古老而拗口的咒文。那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彷佛能穿透时空的隔阂。

    随着咒文的推进,阵法上的朱砂线条开始发出微弱的红光。空气中,原本混杂着檀香与霉味的气息,渐渐多了一丝冰冷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味道。

    夏安安感觉到自己的JiNg神力正被快速cH0U离,视野开始有些模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知道,这是仪式进入关键阶段的徵兆。成败,在此一举!

    她咬紧牙关,将最後一丝灵力灌入阵法之中。

    「太上无极,乾坤借法,异界之门,为我开啓—敕令!」

    就在她喊出最後一个字的瞬间,一阵清脆的电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整个仪式的庄严氛围。

    「叮咚—叮咚—」

    夏安安:「……」

    是谁?哪个不长眼的会在三更半夜跑来按道馆的门铃?诈骗集团现在也这麽敬业了吗?

    她想不理会,但那电铃声锲而不舍,大有她不开门就响到天亮的架势。仪式的能量流被打断,阵法上的红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夏安安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她猛然想起,半小时前,她为了提神,用手机点了一杯她最Ai的手摇饮—巷口那家「茶霸」的特大杯全糖去冰珍珠N茶。

    外送……b神明先到了。

    「该Si!」她低咒一声,仪式已经到了无法中断的地步,但再让那电铃响下去,她非得走火入魔不可。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因为灵力透支,双腿有些发软。

    她看了一眼阵法中央,那里的光芒正汇聚成一个不稳定的能量漩涡,看来异界之门已经在开启的边缘。她心一横,决定速战速决。

    她踉跄地跑到门口,从门缝里塞了张百元钞出去,对着外面喊:「不用找了!」然後迅速关上门,转身就往正殿跑。

    或许是太急,或许是地面因cHa0Sh而有些Sh滑,又或许是衰神觉得她今天的倒楣额度还没用完。就在她跑回阵法旁时,她的脚,不偏不倚地,绊在了给八卦镜供电的延长线上。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夏安安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去。而她手上,还紧紧抓着刚刚从外送员手里接过来的那杯,装得满满的,特大杯全糖去冰珍珠N茶。

    在慢动作般的视野中,夏安安眼睁睁地看着那杯N茶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後—

    「噗!」

    一声轻响。

    整杯珍珠N茶,连同里面数十颗Q弹的黑sE珍珠,JiNg准无b地,洒进了阵法最核心,那个正在疯狂旋转的能量漩涡之中。

    一瞬间,整个正殿被一GU强光吞噬。

    那光芒,不再是原本神圣的红sE,而是一种……非常诡异的、带着N茶sE泽的米hsE。空气中,冰冷的异界气息被一GU浓郁到呛鼻的甜腻N香所取代。

    夏安安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一GU巨大的x1力从阵法中传来,彷佛要将她的灵魂都x1进去。

    她Si定了。夏安安脑中闪过最後一个念头。禁术失败的反噬,加上一杯珍珠N茶的未知催化,她大概会成为道教史上第一个因为手摇饮而殉道的传人。

    这Si法,真是丢脸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