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走廊深处走、越靠近客厅的位置,愈能听清里面的人窸窸窣窣、断断续续交谈的声音。
「桑桑、小洲。」
任母打开拉门,只见客厅电视机前的空地有两个小孩子同时抬头。
任桑初面前摆满了装满水的杯子,手上拿着玻璃水壶正要倒水,却在自家母亲突然进来的时候停顿;旁边的段之洲身上还披着与他年纪不符、大小不符的西装外套。
任母眉角微微一cH0U,却不忘面露微笑,把躲在自己身後的小男孩带出露面。
任桑初见状,迅速放下水壶,故作一切无事的露齿笑,嘿嘿两声。
任母不轻不重地睨她一眼,顷刻双手搭在小男孩肩上,郑重的像他们介绍道:「这位是衡之,从今以後呢他会搬进我们家,跟我们一起住。」
项衡之紧牵着任母的手,找寻遮蔽,将半个身子缩在她身後。
任桑初歪头,在与那个害怕、畏缩的男孩子对上视线的那刹那,猛地想起他不就是住在隔壁的那个小孩子嘛?
最近才听到爸爸妈妈在讨论他们家的事情,上学路上也从里邻间藏不住的风声有所耳闻。好像是隔壁的叔叔不久前因为生病过世了,结果没有过去多久,他的妈妈便改嫁回到本岛生活,把他一个人抛弃在岛上。
想着想着,她的手一挥,不小心就把一个杯子给弄倒出水来。
「……」任桑初无辜的看着她妈妈,她只是想要跟他握手打招呼啊!
「任、桑、初。」
忍耐已久的任母额间有青筋横跳,她手一松,三两步上前把来不及逃跑的任桑初捞进怀里修理。
任桑初直在母亲抓她痒痒的手里痛苦的又笑又哭。
「小洲你也是,怎麽就跟她一起胡闹呢!」
一想到任桑初又去把任父的西装从衣柜里翻出来,还要段之洲陪她玩「品酒师」的家家酒游戏她就两眼一黑。
段之洲把外套折叠好,乖乖认错:「对不起。」
任母将注意转回自家nV儿这边,也趁这个机会对她进行Ai的教育,「妈咪是不是有跟你说过,水资源很珍贵不可以浪费?」
「我知道嘛……」任桑初拽了拽母亲的衣摆撒娇,「那你不要凶段之洲好不好?是我错了。」
「你还知道护短,嗯?」任母气笑,捏了捏她的脸颊。
任桑初抛了个「有我罩你啊」的眼神给段之洲,模样很是娇俏。
没什麽表情的段之洲於此舒展开一抹久违的笑容。
项衡之站在门边,许是心里留下了创伤,也还沉浸在被遗弃的痛。看不得这些温馨的画面的他握紧了拳头,低头转身就跑。
即时反应过来的只有任母,她朝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衡之」。
也因为这样,好几天在饭桌上,任桑初一直坐立难安,她总想着项衡之的事情。就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会让他想要跑掉。
那她是不是该主动邀请他跟自己玩?
「桑桑,怎麽心不在焉的?是今晚煮的不合你胃口吗?」任母坐在她对面,关心地问道。
「没有。」任桑初摇摇头,看着桌上用端盘放着的几道菜,她嘴角带着饭粒含糊说话,「这是要给他的晚饭吗?」
「对呀。我正要拿上去房间给他呢。」
「妈咪,交给我。」任桑初正sE道。
「好哇,那麻烦你了。」任母被她可Ai到了,眉目都慈蔼。
与此同时,段之洲放下碗筷。
任父任母同时看向他:「嗯?小洲你怎麽也站起来了?」
「我跟过去看看。」言罢,他便跟随在小nV孩後边一起上了楼。
任桑初敲了敲房门,岂料,一遍两遍三遍皆无人回应。
就在她准备敲响第四遍的时候,门板「喀」一声猛然被打开,而她的手则落了个空。
nV孩子错愕的神情倒映在项衡之哭得通红,此时此刻却燃烧着愤怒的双眸里。
「你到底想g嘛?」
任桑初从小到大就没被谁凶过,一时之间也被他的火气给吓着了,「我只是来给你送饭……」
「我不需要!」
「可是……」
「你现在是在可怜我吗?」项衡之抓紧门把,红润的眼眶还盛着泪水,「我不需要,离我远一点!」
碰!
任桑初被大力关门的声音吓得身子往後一退,碗里的热汤不慎往外洒出,她顾不得手上的烫伤,愣怔地看着再次紧闭的房门,露出受伤的眼神。
赫然之间,有人从她身边掠过,猝不及防的将房门推开。
「出来。」
没有反应过来的不只任桑初,还有里面的项衡之。
段之洲冷冷地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男孩子,厉声警告:「出来,跟她道歉。」
项衡之终於回神,咬牙切齿地道:「我为什麽要道歉。」
「为你刚刚说的话负责。」
闻言,任桑初适时扯了扯段之洲的衣角,向他示意自己没关系。
段之洲一愣,低头看见她红了一片的虎口。项衡之趁他的注意力被分散,把门重重的关起来。
「受伤了?」段之洲蹲下,小心翼翼的举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痛不痛?」
任桑初看着他,乖乖的摇头。
「等我一下。」
片刻,段之洲提着药箱回来。
「我帮你擦药。」段之洲圈住她的手腕给伤口涂抹药膏,「别乱动。」
「嘶——疼。」
「忍耐一下。真的很痛的话就抓着我,好吗?」
疼痛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任桑初强忍剧烈的着刺痛用力点头:「嗯。」
同时间,门内的项衡之听见这番关心的问话後,垂在腿边的手瞬间狠狠握紧。
「对不起。」
闻声,坐在门外的两个人一起抬眼。
「刚、刚才是我不对。」冲动之後成为焦点的项衡之顿时脸颊涨红,解释的支支吾吾,「对不起……」
任桑初转回头看向早已把视线重放在自己身上的段之洲,他接着替她包扎。
nV孩子眨眨眼:「那你吃饭吗?」
「吃!」项衡之这回抢回答得很快。他坐下,折腾了一整天也是饿了,吃得又快又急。
任桑初也不是个会记仇的人。她盘腿坐在他旁边,双手抱x看他迅速清盘。
三楼所发生的一切在一楼的任父任母毫不知情。只是在收拾碗盘的时候讶异项衡之居然动筷了,起初他们还害怕他过於拘谨,可能需要给他一点时间释怀跟空间,但现在……
他们看着任桑初一大早就去敲人家的房门,稍微放心了不少。
「你带我来这里要g什麽……」
项衡之站在梯田间,俯瞰整座海岛,彼时有阵清风拂过天地,海鸥在海上展翅翱翔,景sE装阔无b。
「来。」任桑初扯他的衣服,「你蹲下。」
项衡之看着她随手从树丛里摘下一颗红sE的果实,左顾右盼了会儿,忧心忡忡的提醒,「你这样乱摘可以吗?」
任桑初又摘了一颗:「为什麽不行?这是我家的园子啊。」
「……」项衡之在心里倒cH0U一口气,「这整片都……是?」
「嗯哼。」任桑初不以为意,兀自摊开掌心,「这个,你吃吃看。」
项衡之还在不可置信,稀里糊涂的伸手把那颗红sE果实放进嘴里,一时没注意到任桑初得逞的微笑。
突地,他被破开的汁水酸的面露狰狞。
「这是……什麽?」
「嘿嘿,这是五味子。」任桑初也塞了一颗,登时被酸的皱起鬼脸。
「为什麽要这麽做?」项衡之以为她是因为昨天的事要整自己。
闻言,任桑初微微侧身,只见段之洲提着装满水果的篮子从远处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哥哥。」
项衡之被这声叫唤y生生给控制住。
「以後可以这样叫你吗?」任桑初蹲着,双手扒在自己的膝盖上,「毕竟以後我们跟你就是一家人了。」
「段之洲,你说对吧?」她仰头,男孩子则低头,恰好为她遮挡所有yAn光。
他斜眸扫了一眼项衡之,淡淡地答腔,「嗯。」
连续的肯定答案,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项衡之咬紧下唇,不断发抖。
早已经失去所有的自己,真的可以再次拥有美满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