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绿皮书(abo) > 紫藤
    从小有记忆起,自己好像就一直躺在床上,每天都有什麽不舒服的事情会发生,有时候是打针,有时候是吃药,更严重的时候,奥利只能转动自己的眼珠,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的思绪总是在一片苍白的世界中浮沉,在各种奇怪的机械音中,做着一场又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他是异常的。

    在这个世界上,不用带着透明的面罩也能呼x1,不用借助ai的搀扶也能行走,人类的四肢很灵活,就连一个最娇小的nV仆都能轻松做到坐下、站立、行走的动作。

    而奥利就算是躺在床上也不能轻松的翻身,身T像是泡了水一样沉重,只是呼x1都觉得艰难,如果想要把脸上的面罩拔下来就会被制止—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把他当作某种易碎物那样对待。

    奥利生活在一个苍白的四方空间里,生活在一张四方四脚的床上,床前的投影器则对他播放一个缤纷美丽的世界,脸上挂着刺眼笑容的主持人向奥利介绍宇宙中的各种星球,动物、人类、其他外星种—他们有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行为与生理现象,但没有一种是像奥利这样虚弱可怜的。

    我究竟是为何而出生?又是为何而在此呢?

    投影器里与奥利同龄的儿童嘻笑玩闹,而他只能忌妒地看着,直到自己的眼眶乾涩发痛。

    我也想像他们那样。被细心修剪过的指甲抓挠着脸上的光滑的面罩,一下、一下的刮擦着固状的塑胶表面,然后他终于找到了诀窍,将脸上的面罩扯了下来。

    一个从没游过泳的人掉进海里会是什麽样的感觉?

    想必是令人窒息且恐怖的T验吧。

    第一次扯下自己的面罩的奥利就是这样的感觉。某种东西,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没接触过的感觉,一GU从没接触过的气味淹没了他,它们是由各式各样他所不知道的东西混合而成的,他无法分辨出那些到底是什麽,只知道它们为他带来了痛苦,他cH0U搐着抓挠起自己的脖子,挣扎着摔到了床上,就像一条失去了水的鱼,仪器的尖叫声震耳yu聋,人们冲了进来,伴随着更多的气味,他们七手八脚的把他从地上拖到床上,然后将那个被他扔开的面罩被重新按回到他的脸上。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需要靠着面罩来生活,但他没了这种东西就会Si。

    那天,一个经常来看他的,自称是主治医生的男人这麽告诉他。

    「实际上,您所感受到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是正常的,只是您太敏感了,暂时不能接触到这些罢了。」

    「但请不要担心,这是一种象徵着”高贵”的祝福。」

    那天之后,床上的投影器也不再播放画面了,他只能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发呆。

    母亲大概是当时唯一一个会来看望奥利的人,可悲的是奥利已经完全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她的面容早已被医院苍白的灯光所模糊,这麽多年过去,他只记得母亲温热的泪水与柔软修长的双手。

    只要见到他,母亲总忍不住在哭。

    就算她告诉奥利,她今天不会哭,但每次她见到奥利,她那双朦胧的眼睛总会落下泪来,她会抚m0他的额头,握着他的手,轻声与他诉说着自己的Ai与担忧。

    「你会好起来的。」母亲总不厌其烦地告诉他:「每只小鸟在学会飞行之前,总需要一些时间。」

    「在这里我就能学会飞吗?」

    「总有一天可以的。」

    「但我不想学飞,我想回家,我想跟你一直待在一起。」

    但每次只要说这种话,母亲又止不住泪水,她总会哭着跟奥利道歉。

    「是妈妈对不起你,因为妈妈想让奥利做一只漂亮的小鸟。」

    我不想做小鸟。我想做人,跟妈妈一样的人,一个能正常地行走、能正常地离开这个地方的人就好了。

    这些话奥利从来没说出口过,他不想伤母亲的心,当时,是她的存在填补了奥利心中的绝望,让他不至于陷入疯狂。

    假如自己的身T正常了,就不用让母亲为自己哭了吧?虽然我不想做小鸟,但如果母亲喜欢的话,那我就忍着吧?

    但就连这样渺小的愿望,命运都不愿意让它实现。

    等到奥利的身T好到能从医院离开,真正回到自己的家里时,母亲已经过世了,但当时的他却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