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叔没待很久,等龚曜栩清醒,医生确认没事,将一群老少送回王家,就要告辞。
见状,江晓碧在他踏出家门前拦下人,「也忙了一早上,h先生你不进来休息一下吗?」
一大早把人叫过来,用完即丢,她心里过意不去,认真想请他吃顿好的。
h叔连忙摇头,说:「我家离这里远,不赶紧去搭车,回到家都要过半夜了。」
「这麽远呀?」江晓碧没忘记他随传即到医院的速度,愈发愧疚,「你早上该不会飙车吧?」
「没飙车。」h叔解释,「曜栩爸妈出国前,让我帮着照顾一下国内的事。前几天他家社区保全说,有人想找他妈妈,好几次了,我今天过来了解状况,没想到这麽刚好,会碰上这件事。」
既然h叔家是真远,江晓碧不好再留人,便先回房,给等在一旁的龚曜栩空间道别。
「h叔麻烦你了。」他JiNg神还没恢复,但长辈为自己奔波,必须要打起JiNg神道谢,「我现在不方便回老家,过一段时间,我再跟家人去拜访你。」
「小忙而已,没必要这麽隆重。」h叔好笑地说:「要来我家玩可以,如果是要带一堆礼物来道谢,别怪我不开门。」
像是见不惯他这模样,h叔说完,越过他,朝陈昀招手,「臭脸的小鬼,过来。」
臭脸的小鬼?
陈昀双手抱x,与h叔对视片刻,才意识到他是在叫自己。
「呵。」他回以冷笑。谁要当臭脸的小鬼谁去,反正他不是。
h叔被拒绝反倒笑得开心,自己凑过去,翻出手机,说:「给叔叔存个电话号码。」
「你存我电话做什麽?」陈昀本想拒绝,但想到龚曜栩,还是将自己的号码输进去,再顺手拨出後挂断,「没事别打。」
「我打了又怎样,你不会这麽狠心,挂长辈电话吧?」
h叔达到目的,马上闪人,留下迷茫的龚曜栩怔愣地问:「我怎麽不知道,你跟h叔这麽熟?」
「你连自己发高烧,差点昏Si在沙发上都不知道,不差这一件。」陈昀不好说是八卦他变熟的,「先管好自己再管我。」
龚曜栩一怔,就见陈昀嘴上抱怨,还是走了过来,扶着他往房间走。
这场流感来得突然又猛烈,他半夜烧得昏沉,和父母的电话聊了什麽,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说来奇怪,他依然记得迷迷糊糊间,陈昀在耳边的叨念。
陈昀一向不说好听话。关心也讲得像在骂人,他竟听了有些心喜。
半倚在陈昀肩头,龚曜栩低低地说:「我还记得你说的话。」
陈昀心情仍然不美丽,冷y回话,「是喔,但我不记得了。」
龚曜栩身T沉重,心却轻飘飘,他晃了晃垂放两侧的手,一下又一下,g住陈昀的衣角又放开,想抓又不敢用力,小心试探着。
也许是生病,他的嗓音沙哑,很轻很轻,要不是两人贴在一块,陈昀根本听不见。
「我知道了,下次还有不舒服,会跟你说。」
「你最好说到做到。」陈昀耳垂被龚曜栩呼出的热气燻红,面对龚曜栩争取关心的笨拙,他忍住嘴贱的本能,僵y了点头。
这一刻,他们谁都没发现彼此是笑着的,只是凭着直觉,轻轻地碰了碰对方的大拇指指腹。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在秋天的尾声,他们瞒着对方,悄然替彼此盖了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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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昀和江晓碧打过疫苗,没被传染,隔天就正常生活了。
龚曜栩则是请了假,被老太太压在床上,结结实实躺满三天,才被放回去上课。
期间,陈昀帮他恶补上课进度,偶尔会提起班上发生的事。当中,最常被他挂嘴边的,是微电影的进度。
「所以,你们还没找到要演你成年版的人?」停下补笔记的手,龚曜栩问:「你们是要拍奇幻大片吗?怎麽有不同时空的主角,要同时出镜的剧情?」
陈昀从书包挖出剧本,扔过去示意他自己看,「要我说,直接让我演rEn主角就好,非要我演少年时期的。」
虽说校园b赛可以不完美,但不出戏是基本,没道理主角三十几岁就缩水。长得b少年时期瘦弱。
陈昀碎念:「汪兆邦狗得不行,非让我演少年时期,现在抱怨我长太高,很难找人的也是他。」
现役高中生长年做题,自有一套速读提取重点的本事。龚曜栩草草翻过,看懂剧情大纲,咋舌道:「你要唱歌?」
陈昀眯眼,不解地反问他:「唱歌怎麽了?」
别人唱歌不怎样。但龚曜栩见过吉他袋上的留言,也亲耳听过陈昀说自己没梦想。
这不就代表,他放弃了唱歌这件事,还不想提起?
他认识的陈昀,脾气很倔,放弃的事说不g就不g。
龚曜栩顿了几秒,笑笑道:「喔,之前听汪汪提过,你不唱歌。」
汪兆邦确实在学校提过这件事,陈昀有印象,但龚曜栩是否在场,他记不得,「喔。」
龚曜栩观察了他的反应,意外平静,接着问:「之前不行,你现在又愿意唱了?」
「也没什麽,就是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陈昀往前一瘫,整个人趴在书桌上,蝴蝶骨耸起,背脊弯出清瘦的线条,「唱歌不唱歌,又有什麽关系。」
他偏过头,面向龚曜栩,嘴角有气无力地一扯,笑得敷衍,「以前,我妈说我唱歌的样子很像我爸,让我不要再做了,她看了就讨厌。」
龚曜栩不自觉跟着趴到桌上,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写满复杂算式的数学笔记,「然後?」
「然後呀。」陈昀淡淡地说:「就很蠢。」
龚曜栩一愣,「很蠢?」
「对呀。」
陈昀一整天不仅上课考试、下课陪汪兆邦海巡各班找演员,放学回到家,还要给龚曜栩补课。
一次还好,连着几天三头奔波,他气力放尽,说着话,人就囫囵睡去,所剩无几的婴儿肥挤成一团,显出几分孩子气,「反正我怎麽做,她都认为我像我爸,那就算了,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陈昀?」龚曜栩眨了眨眼,亲眼目睹陈昀三秒入睡,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睡了?」
他声音不轻,面前趴着的少年不过是皱起眉,赶苍蝇似摆了摆手,又打起小呼噜,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打算。
少了说话声,整间卧室霎时陷入宁静,龚曜栩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
他凝视陈昀良久,蓦然伸出手,指尖贴着纸张前进,越过复杂的算式,悬在陈昀的嘴唇前,惊险地停下来。
温热吐息抚过他的肌肤,裹上一GUSh暖,沉甸甸的。
「我不认识你的爸爸。」他说,明知陈昀听不见:「但我知道,你就是你。」
说着,他蜷缩起手指,指腹恰好落在纸面,那个经过漫长推演才获得的解答上,「我也想……」
龚曜栩想起,与陈昀初识,他极为嫌弃自己,老说他做作的事。
当时,他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是不是真心的又如何,反正大多数人都说,这样做是好的,有什麽不好?
但现在,他突然渴望陈昀也能对他说一次,就一次就好,说:「龚曜栩很好。」
不是藏在长辈期待下,谨慎T贴的龚曜栩,仅仅是懂得肆意欢笑的龚曜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