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仓库後,孟虞赶回公司处理文件,自从父亲接手帮派转型後,连燮帮开始朝酒吧、夜店产业发展。六年前他接下父亲遗留的重担,在稳固帮派後又积极往旅游、砂石货运业扩增营运范围,如今帮派企业化逐渐稳定,连燮帮甚少再摊上道上事务,弟兄们也逐渐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不再无所事事在街头械斗。
唯一的坏处或许是孟虞手上的工作太过繁重,即使交给身边信任的兄弟帮忙,他每天仍得忙到八、九点才能离开公司,更别说遇到底下的小弟、公司出了什麽棘手问题,得花时间去处理的情况。
晚上十点,公司内的员工早已全数离开,孟虞手边的文件还有厚厚一叠。他疲惫的扯开领带,向後靠上办公椅想阖眼小憩,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倏地睁大双眼,领带拉紧、衬衫拉直、办公椅向前拉、坐正拿起钢笔,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确认没有破绽後,孟虞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请进。」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孟虞许久没听见人声,抬头一看才发现屈展同站在门口翻白眼盯着他,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无聊喔!」
「我才想骂你。」屈展同咬牙,向前将特地为他买的咖啡重重放到办公桌上,「拎老师嘞阿嬷咧!又留我一个人在那,每次都自己先落跑。」
那气极败坏的语气和平时的冷酷模样截然不同,孟虞失笑摇头,拿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一口:「你一个人就能处理的事,我留在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哥。」屈展同用指节敲了敲他的桌子,明白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你把车子开走了。」
「……」
「我一个大哥,让一群小弟看我没车可坐……」听着,孟虞嘶了一声,这才明白屈展同b平日更浮夸、更哀怨的语气所为何来,「你让我面子往哪里摆?」
「咳……我的错。」孟虞自知理亏,「抱歉,下次我会注意。」
「对了,阿豹的事处理完了吗?」
「没处理完我敢回来吗?」明白孟虞想聊正式,屈展同仍旧忍不住抱怨,在收到孟虞的眼刀後才撇撇嘴,「证据都交给警方了,阿豹也交给警察带走,接下来就是条子他们的事了。」
「嗯。」孟虞轻应一声,低头继续审阅还没批完的文件,「警方那边要是有什麽需要帮忙的,你再配合他们。」
「知道,不过阿豹也真的不聪明。」见他一时半会无法结束工作,屈展同迳自走到旁边的沙发区坐下,「公司旗下的企业都稳定了,继续留下来有稳定的工作,还不必在街头出生入Si,他——」
「好了,那是他的选择。」嫌他吵,孟虞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注意一下你的形象,等一下哪个员工临时回来,看到你这副聒噪的样子。」
「g嘛?现在这样看起来很糟糕吗?」就算有别於平时冷酷不近人情的样子,这样的他应该也满有魅力的吧?
谁知道孟虞只是从文件堆里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像个痞子。」
「你……」屈展同正要发作,却被手机的讯息提示声分了神,「欸,底下的说萧胤楻现在在我们的夜店喝酒。」
「哪家?」
「宵噤。」
「知道了。」孟虞说着盖上钢笔,转身往一旁的更衣间走,里头有几套他放在这里的衣服,正好可以换,「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他陪……」
「蛤?陪酒?」他进更衣室就把门关上了,屈展同没能听清。
「赔罪!」爆吼声从里头传出来,屈展同盯着更衣室的门看了一会,最终轻笑一声转身离开办公室。
更衣室里一片漆黑,屈展同走後孟虞仍旧没有开灯,他拿起一件黑衬衫站到全身镜前,凝视镜中的自己。
即使和屈展同是一起打滚多年的兄弟、即使和屈展同在彼此面前能松懈下来、即使屈展同是他身边最信任的夥伴,他身上仍旧有不能让屈展同知道的秘密。
抬手解开自己的领带,孟虞缓缓解开身上白衬衫的扣子,眼神随着衬衫敞开而lU0露的肌肤向下,白皙的皮肤、立T的锁骨,以及——锁骨再向下,那让人难以忽视的束x。
孟虞仅仅瞥了一眼,转身拿起黑衬衫套上,确认自己衣着整齐後,他再次望向镜子里,那个看了六年仍旧陌生的自己。
俐落的七分头、脂粉未沾的肌肤、刻意学习过的站姿与低沉嗓音。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二话不说剃了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剪短的长发、丢了所有化妆品和衣柜里的nV装,怕万一仇家上门发现,他将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全烧了,连束x、卫生棉这些私人物品都得藏在自己床下的暗柜,甚至……
从思绪中回神,他望向镜子的眼神变得锐利,说出口的话是对自己的提醒,同时也是警告:「孟虞,要演就演到底,没有时间让你回忆美好童年。」
他的秘密从来就不是他自己的,他得对得起一路走来所有的牺牲。
再次确定自己服装整齐後,孟虞迈开大步,刻意模仿过的走路姿势与一般男人无异。「砰」的一声关上门,办公室的灯在几分钟後暗去,更衣室内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被遗留在黑暗里的,是童年天真带笑的颊畔、说不出口的神伤黯然,还有那件皱巴巴的白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