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开始准备,他依然会在单位平静地工作,李谨会偶尔给他下达一两个必须要执行的指令,面部表情会有些严肃得刻板,夏丽虹会在忙着她的春节前的促销,刚提回来一大批货,忙着和她的两个店员在熙熙攘攘的顾客中迎来送往……等到下班时,他会开着车等在恒生国际商场外面,她会上来坐上他的车,然后俩人去幼儿园……不,幼儿园当然早放假了,晓奔或许会在他的爷爷奶奶那儿,然后他会和夏丽虹回到家里,夏丽虹主厨,他打下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诸如该买些什么年货的无关紧要的话……当然……当然……夏丽虹会背着他和贺正勇通上一两个电话,在qq上聊聊天,说些疯狂的……也许还会约见年关前的最后一次……幽会……他的心抽紧了,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把车停靠在路边,松松领子,点上一支烟。

    这时夏丽虹打过电话来:「清河,我要回去了,我在……」「自己打车回去!」张清河突然地就吼了一嗓子,然后就啪地关了手机!茫然地闷头坐了一会儿,他又惊悸似的惊醒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啊?怎么突然就对夏丽虹发了火?过去的幽灵又窜回了他的脑海里了?他必须得控制住这个幽灵!不能再让它来破坏他和夏丽虹之间难得的安宁!他深吸两口气,又把电话给夏丽虹拨了回去,电话响了好一阵儿才接通了,但那边没有说话,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心烦,李谨的爸爸约见我,我正在往他那儿赶!」「知道了。

    」夏丽虹软绵绵地说一声,又说:「我在打车往回走。

    」「嗯,那好,我谈完就回家。

    」张清河说完,等夏丽虹挂了电话,听着话筒里传来的盲音愣了一会儿神,也挂了。

    再不回忆这些烂事,回忆是魔鬼!张清河双手拍拍自己的脸颊,醒醒神开着车继续向前走。

    忽然又想到,李谨父亲约谈自己,自己是不是给李谨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当然要了!这种事不和李谨商量,自己是又犯了大男子主义了!急忙靠路边停下车拨了李谨的电话,好一会儿电话才通了,话筒里传来李谨轻轻的哎的一声,张清河就感觉这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迷惘、困惑和无奈,心里不由得就又沉了沉。

    「谨,你爸要见我——」他提了一句等着她说。

    「嗯,我知道,他刚和我要了电话号码——」李谨明显地喘了两口气说。

    张清河就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了,因为过去一直是她的下级,而且她又是这么一个精明强干的女人,所以他习惯了听她的,现在她不表态,他就真的有点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了——或者说,该怎么办了,更何况约谈他的是她的父亲。

    又一想,也许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态吧,她爸来了西安却住在酒店里,很明显父女俩人的关系现在应该是很僵的。

    这种僵持可能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李谨从没有告诉过他(其实从李谨来到西安他就没见她父亲来看过她就能看出一些问题),李高山一直没找他张清河,也许是他一直在忍耐吧,希望先做通他自己的女儿李谨的工作。

    现在可能是又有什么事刺激了他,使他实在忍无可忍了!对于父亲和她的这种僵持状态,作为女儿的李谨又能说什么呢?张清河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蠢!反应太迟钝!也许是他从没有好好地站在李谨的立场上来为她考虑吧!现在竟然还想着向她讨个主意,她能有什么好主意呢?她自己心里也一定是矛盾重重的!一定烦死了!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他的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那你别想得太多了,保持一个好心情,我会和你爸好好谈的,实在说不通就暂时顺着他,反正来日方长。

    」张清河宽慰道。

    「嗯,挂了。

    」李谨说一声挂断了电话。

    张清河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向酒店赶。

    到了香格里拉停下车,张清河一颗心慌得快要跳出来了!nnd,怕个屌!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他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这话也不知他是从哪本书上学来的,现在用起来倒也挺解压的。

    他振一下精神,进了电梯手拢着嘴咳两声,挺一挺腰,把眼珠转两圈儿,把嘴部的肌肉扭动几下,又伸出双手拍拍脸颊,调整成一副刺刀上枪上战场的状态。

    站在807号门前他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怕个屌!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上!然后他曲起一根手指轻轻敲响了门。

    「进来!」门里边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

    张清河旋动门把手推门进去,「李总,您好!」他冲着坐在他正对面一把椅子上的李高山寒暄道,同时注意听了一下自己的声音,还好,还很沉稳的。

    李高山略略抬了一下下巴,目光定定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用目光向旁边的沙发示意一下。

    第336章:我保留打官司的权力李高山略略抬一下下巴,目光定定地打量了张清河一会儿,然后用目光向旁边的沙发示意一下。

    张清河安静沉稳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平稳地投向李高山,半年不见,他的头发又白了很多,但那苍色的头发和他脸上的有些粗糙僵硬的线条互相映衬着,似乎使他显得更加威严了。

    「两条路,」李高山伸出两根手指,「要么你和你现在的老婆离婚,然后再和李谨谈你们的事;要么,你彻底离开李谨,爬得远远的!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还在来往,一,我会公开登报断绝和李谨的父女关系;二,我会——弄死你!」一丝火气从张清河的胸膛中氤氲地升起,他镇一镇这股火气,眼前可是李谨的爸爸啊,别说骂他两句,就是抽他两耳光他都得笑着承受着!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女儿做下这种事,他的反应可能要比这也激烈得多!他站起身来,看看李高山面前的桌子上放的杯子里没水了,就给他接了一杯水恭敬地在他面前的小几上放好了,然后说:「伯父,您喝水!」可是话音刚落,李高山已经端起了那只杯子,哗地一下尽数浇到了他的身上!幸好是冬天,身上的衣服穿得厚,但他还是觉得身上烫热烫热的。

    他平和地走进卫生间,用毛巾擦擦身上,又平和地走出来。

    是的,他很平和,李高山这样,他反而不怕他了,也不紧张了,但为了不再次激起李高山的怒火,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没有看李高山,只是把目光投向脚下的某一处,一个标准的犯了错正在沉思的男人的样子。

    「我听说你的脾气不是很暴吗?」李高山眯着眼睛看着他讥讽地问,他听说过张清河对付贺正勇、高福昌和李诚的事,当然,有很多是这次来听李谨说起的。

    「你是李谨的爸爸,在李谨的事上,我确实……不应该,可是我很爱李谨。

    」张清河平和地说。

    「年轻人,你知道什么叫爱吗?你能不玷污这个词吗?你有老婆——不管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反正你还把她当作老婆,那你就不能接近李谨!」一丝氤氲的怒气再次从张清河的胸膛中升起,他受不了别人这么说夏丽虹,他站起来,在地上走了一圈儿,然后开口说:「伯父,请你不要这么说我的妻子,她只不过是一时受了诱惑,但这并不能改变我对她的爱!」「我想你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才舍不得她吧,」李高山再次眯起眼睛说,以他平时的水准,他是不会这么去评论别人的,事实上他是一个很会来事,人缘很好,在当地很有威信的一个人,但今天他气昏了,所以话就很不客气,很刻薄,甚至想着挑起和这个年轻人的一场打斗,「但在一般人眼里,一个贤良的女人更值得爱些!」「人不可能一辈子不犯错,再说我自己也犯了很多的错,也需要她的原谅。

    」张清河重新坐回沙发上平和地说。

    「你是指你对李谨吗?」李高山语锋犀利地问。

    「站在我妻子的角度上,这确实是不可原谅的一件事。

    可是她原谅我了,而且也很体谅我!」张清河欠了欠身子说。

    「那是因为她本身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妻子没有罪。

    一个人受到了诱惑,爱上了另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罪过,没有谁规定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的。

    」「那么你是允许她爱上另一个人了?那你为什么还要为这件事大动干戈呢?」李高山话里虽然仍然带着嘲讽的语气,但这嘲讽的语气里也带了很大的惊讶和不解的成份,老实说,他太不能理解张清河的这种态度了。

    「大动干戈只是因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你也听到贺正勇的下场了,其实,就算我不动手,他也可能逃不过他自己犯下的罪。

    」张清河仍然以十分平和的语气说。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年轻人,这是不是能说明她很……很……贱?」李高山斟酌了一会儿用词,但最终还是把一个贱字说了出来。

    「爱是一个说不清的东西,她自己当时处在一团迷雾中,无法分辨,我当然有责任把她救出来。

    」张清河仍然平和地说,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和李谨的爸爸对着干的。

    「是啊,就像现在的李谨,她也陷进了这一团迷雾中了,我作为一个父亲,当然有责任把她救出来,」李高山自己去接一杯水,喝了一口,又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而你——你自己声称你是爱李谨的,你是不是也有责任把她从她的这团迷雾中救出来?」张清河心里苦笑了一下,他想不到李高山用他自己的话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如果李诚不无缘无故地来找我的茬儿,如果他和李谨能顺利地好下去,我本来是不准备再去打扰李谨的。

    」张清河想一想,开辟了一个新的角度,李诚也是外面有女人的,这是李高山夫妻看走眼的人。

    而且,当时他也确实没再准备去打扰李谨。

    「李诚的事无所谓。

    可是你离开了,李谨还能找到她自己的幸福,我不允许你把她耽误了!」李高山目光如炬地盯着张清河说,「而且李诚的事也说明,我们是绝不容许李谨受这样的伤害的!」张清河低头沉默了好长时间,俩人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真没有必要再僵持下去了,他自己所坚持的是什么呢?是一个有违社会道德——或许也有违人性的一种选择——这种选择原本他想都没敢想,只是后来却渐渐地有了一点信心,并且开始沉迷,甚至开始要执着地去实现。

    现在看来还是太荒唐了。

    李高山说得对,如果他不再纠缠李谨,李谨或许还能找到她的新的幸福——应该会吧,她还很年轻啊——是的,很年轻,过了年也只有二十九岁……二十九岁,是啊,她过了年也只有二十九岁,张清河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点——半年多的狂风暴雨,半年多的锥心剜骨,使他竟然忽略了这一点,潜意识里似乎觉得他们都已是中年人了——其实他们真的还很年轻啊,还有一大把选择的机会!可是现在发现这一点却让他很沮丧,他倒宁愿他们都已是中年人——都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那样一切就都会安稳下来,他,夏丽虹,李谨,他们都会安稳下来,默认现状,维持现状,和睦相处,平和快乐,相亲相爱……有时候,有选择的机会真的不如没有选择的机会。

    如果他、夏丽虹和李谨都安稳下来,会是怎么样子的呢?夏丽虹和李谨此刻或许会相跟着出去买菜,回来俩人下厨房,他就在一边也帮着做一些小零碎活儿,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他一定不愿无聊地一个人呆在客厅里看电视,他喜欢那样听着她们谈话,或者她们俩人可能会拿他逗一下趣,李谨会过来踢他一脚:滚回客厅去!我们谈话,你凑什么热闹!他就憨憨地笑几声,仍然赖在一边听她们聊天……她们身上,会永远洋溢着他的幸福与满足,安宁与快乐。

    李高山重重的跺脚声打破了张清河的沉思与遐想,他又啪地打了一下打火机点上一支烟,目光继续阴鸷地盯着张清河,脸颊上的肌肉发狠地抽搐着,抖动着,伸出弹烟灰的手把烟弹得发出嘣嘣的轻响。

    「我……是不应该再耽误李谨,」张清河艰难地开了口,「但孩子——我总应该有看望孩子的权力……」「不行!」李高山斩钉截铁地说,「这孩子姓李,与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和孩子来往上,那还能和李谨断掉?这个当他可不上!「我是孩子的父亲——」张清河拖着后腔音说。

    「十年后吧,十年后我准许你认孩子!」李高山看似退了一步。

    十年后,李谨应该有了家庭,和丈夫的感情也牢固了,那时也不怕了。

    再说,十年后又会是什么情景,谁能说得清楚?所以,给他一个画饼完全无所谓。

    张清河忽然觉得这场谈话很无所谓了,如果好说,李高山很明显是不会做出任何让步的,更重要的是,他和李谨未来的走向其实也并不决定于李高山,而决定于李谨,而孩子是他们之间最坚实的纽带。

    事到如今,少不得无赖一下了。

    「李总,像我和李谨这种情况,生父和生母打官司争孩子抚养权的案例也多的是,我不争这个抚养权,虽然李谨如果愿意把孩子交给我,我是十分愿意抚养的。

    但如果连我的探望权也剥夺了,那李总,我保留打官司的权力。

    」张清河看着李高山用平稳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