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天,第五十次拨出他的电话号码,第三十三次留言,第N次哭……

    十一月二十七日,一九九九年,我已经连续二十一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一个人躺在宿舍里,收音机里在播着什麽曲子我早就不知道了,也忘了自己上一次入睡是在几十个小时之前,醒来又是在几十个小时之前,书桌上摆着期中考刚K过的书,还有一叠报告,以及一堆自黏便条纸。

    忘了这几天是怎麽过的,忘了上一餐是几天前吃的,忘了上一次淑卿是在多久前出现,对着我大骂的,忘了上一次出现在课堂上的我上过了什麽课,忘了社团活动时我到底在做些什麽,忘了自己皮包里还有多少钱,忘了期中考是怎麽去考试的,忘了……

    我忘了,什麽都忘了。

    我只记得我走了几次宿舍到电话亭的距离,几次在拨电话前,坐在电话亭旁边发呆,几次在拨过电话後,在电话亭里掉眼泪,听到几次电话答录机的声音,留了几次言,说了几次对不起,还有几次的「我好想你」……

    「阿、阿聪?」

    「……阿聪?」

    我停下车,放开机车手把,握紧手心,慢慢地往那辆白sE雅哥走去。

    「馨慧?」珍珠N茶的声音在我背後叫着:「馨慧,你要去哪里?」

    白sE雅哥的车门打开,走出了一个人,他只是站在车门边,并没有朝着我的方向前进。

    「阿聪……」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车门边,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

    「阿聪,我……」

    这时候,那杯珍珠N茶停好了车子,走到我身後问我:

    「他……是谁?」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站在白sE雅哥旁的他。

    阿聪。

    就这样站了多久?就这样没有任何对话地沉默了多久?我已经没印象了,我只记得约莫几分钟後,台北的夜空闪了一记闷雷,接着,地面上开始被一种叫做雨水的东西给染Sh,周围的房子、车子也都Sh了,我的头发、毛衣、长裙……

    「馨慧,下雨了,快躲雨啊!喂!馨慧!」珍珠N茶在我背後拉着我,试图把我拉进路旁的棚架里。

    「下雨了,你该走了。」

    「呃?」

    「没听清楚吗?下雨了,你该走了。」

    他放开拉着我的手,拖着脚步,无力地,像是灵魂被什麽东西给剥离了一样,慢慢地,脚步声离我愈来愈远。

    「阿聪……」

    我又叫了他一次,但他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只见他打开後车箱,拿出一把雨伞,走到我面前,撑开。

    「阿聪,我……」

    他把伞递给我,然後退出伞外,再走回车门旁边,身上的衬衫因为雨水而紧贴在皮肤上。

    「阿聪,你相信我的,对不对?」撑着雨伞,手依然在发抖,「阿聪,你相信我……对不对?」

    雨愈下愈大,哗啦的雨声还有模糊的视线,我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感觉能力一样,我看不见雨丝里的他,我听不见雨声的澎湃,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馨慧……」

    他开口了,在他看见我跟珍珠男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之後,他终於开口了……

    「你Ai我吗?」

    雨声依然澎湃着,豆般大的雨粒打在车顶上,打在屋棚上,打在窗檐上,似乎也打在我心上。今晚的台北夜空早就没了月儿陪伴,只是没料到这场雨来得太晚。

    一阵鼻酸,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撑着伞的手还在颤抖着,夜里十点零三分,在他面前的我,感觉竟然是寂寞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本东西,拿出一枝笔,在那本小东西上写了写,然後把那东西贴在我家门上,然後,上了车、发动引擎、驶离我家巷子,也驶离我的视线。

    我家门上,贴了一串纸条,好多、好多张的纸条。

    12:44终於到你家了,高速公路塞车塞得好严重。

    01:01门铃已经快被我按坏了,你怎麽还不起床?

    01:38你不在家吗?那为什麽你的Nike球鞋在家?

    02:16肚子快饿扁了,我先去吃饭罗。

    02:51我吃饱了,刚刚的J腿饭很难吃,而且又贵。

    03:40哎呀!我应该买个call机或手机给你的。

    04:26我竟然到现在才想起来,为什麽你妈妈不在家?

    05:11你家电话响了耶!但是,我没办法帮你接。

    06:00呃……我吃晚餐的时间到了,失陪。

    06:39刚刚我换了另一家吃饭喔!但J腿饭还是挺难吃的。

    07:30好累啊!你到底去哪里了?怎麽还不回来呢?

    08:17我得去买新的CD了,这些都听烂了说。

    08:49快回来!快回来!快回来!快回来!快回来!

    09:02你家电话又响了,是你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吗?

    09:37我想去找锁匠来开门了,可以吗?我亲Ai的老婆。

    09:40你终於……回来了……

    10:04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但,你却连Ai我都说不出来……

    我在等待一阵雨,而你在等待一句我Ai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