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陆星灿盖好被子。
我蹑手蹑脚穿戴整齐，推开竹屋的门走了出去。
静谧的山林层层叠叠沐浴在黄昏的金光之下，我的心中无论是野心还是未来都如蒙着一片迷雾，在探清真相前我决定先将心思都藏起来。
现在的雀万寒是自由的，已经没有死亡的剧本横亘在我头顶，我可以游山玩水，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凡地活下去，我可以——
“老大你怎么出来了？！”
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我自由洒脱的愿景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看见流风自远处一个猛窜到我近前。
“神尊还在里面吗？”他往竹屋里看。
我干咳了一声，“他在睡觉。”
“你们吵架了？”他可怜巴巴看着我。
“没有。”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我回头确保已经把满身情爱痕迹的陆星灿用被子遮严实，才转头问流风，“你在这做什么？”
他眨巴眨巴眼。
我仔细看眼前这穿着红色飞鱼服袍甲的英俊男人，之前只是有一些微妙地眼熟，如今仔细看，眉目像陆星灿，鼻子脸型又有几分像我。
“我儿子确实帅。”我一边左右端详他的脸，一边轻声自满地自言自语，虽然睡了一觉凭空多了两个这么大的儿子，但我总会想起来的不是？
流风被我夸赞后轻浮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几秒，然后双颊变得通红，表情却是痛苦的，复杂的，好像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他勉强地扯动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老大您还是进去吧，神尊醒来见不到您会发疯的。”
莫名其妙我被他半推着回到了竹屋，门在我身后关上，一切又回归平静，门外已经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先生？”
陆星灿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撑着坐起来，“怎么把衣服穿好了？你要去哪？”他俊秀的眉蹙了蹙。
“出门走走。”
我感觉到他心情突然变差了，连我自己的语气都不由得有些虚，可转念一想我在心虚什么？
“走？”陆星灿深蓝色眸子微微眯起，眸中原本散了些的薄雾又疯狂凝聚起来，“你想走到哪去？”
语气冷地我发抖。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陆星灿赤裸的身体随意披着外袍缓缓走下了床，一步一步朝站在门口的我走来。周身骤然冷得宛如冰窟。
“你怎么了？”我试探着问，缓缓后退握住身后的门把，可看似弱不经风的竹屋大门此时却堪比铁门，任我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雀万寒，你想走到哪去？”
“……”
“你把我这样留下就想离开？”
他撩开自己身上的袍子，未经恢复的身躯上满是红紫爱痕，雪白的腿间还有乳白色淫秽液体顺着他的大腿往下滑落。
可他的语气太冷，我想解释，但在成神者的绝对威压下我的喉咙仿佛冻住般无法发出声响。
他单手撑着我背后的墙，一手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他，冷气犹如冰蛇顺着他触碰我的位置蔓延向我的四肢百骸。
意识在慢慢变得昏沉。
“陆……”我吃力地张开嘴，眼皮却不受控制地越变越沉，已经无法再维持视线。
陷入黑暗前，我看到陆星灿深蓝色眸中凝满的雾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鲜血般刺眼的红。
“雀万寒，你就无论如何也要离开我吗？”
“…醒。”
“喂，醒醒！”
不客气的语调将我从漆黑中唤醒，如噩梦惊醒般我浑身一震，却如何也想不起方才梦到了什么，只记得火光中有一双熟悉的眉目用世间最恨的眼神看着我，而我眼睁睁看着那清透的蓝逐渐被火焰染成血红——
“喂，还活着吗？”
眼前一片模糊，依稀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蹲在我面前。
“……灿灿？”我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也让我看清了他的模样，“是忘雪啊。”
陆忘雪皱着清秀的脸不耐烦地看着我，配上他少年般的外表，就像一个叛逆期的孩子。
“你还能动吗？”他不客气地指了指我。
动？怎么不能动？
产生如此疑虑的我下一秒就发现自己身上竟绑满了锁链，脖子上，双手手腕，双脚脚腕全被锁链拴在了墙上。而原本清新的小竹屋也不知何时变成铁牢般坚固的石屋。
“这是何意？”
这些锁链的长度只堪堪容许我坐在地上或者原地站起，几乎没有活动的余地。
忘雪不知从哪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我身边，“坐这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话虽如此我还是坐在了他搬来的凳子上，坐在地上有点勒脖子。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陆忘雪见我坐好也摸出一张凳子坐在我对面，那架势就像是在审问犯人。
一摆好架势就开始骂了起来：
“你到底对神尊做了什么？本还觉得你失忆之后神尊病情有所好转，没想到还是发病了！你明不明白你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好好服侍神尊的生理心理需求，稳定他的心绪。连这一点都做不好还要你这罪人留在世间做什么？！”
我被他数落地一愣一愣的。
我哪懂啊？我只是出门透了口气！
“什么病？”男主能有什么病？
“看他那样还能是什么，心魔啊。”
忘雪的语气沉了下来，眉眼间有痛色闪过。
“他都成神了还有心魔？！”我心中震动，修道成神先除心魔是天道法则，除非…除非他是修魔成神？堂堂男主角怎么可能修魔成神！
看出我的疑惑，忘雪却没打算跟我解释更多。“总之，现在神尊出山，你身上这是神尊上的锁，除了他没人能打开。流风去寻他，在他回来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
“在神尊回来之后你必须好好服侍他，无微不至地关心他顺从他，不许离开他的视线半步，这就是你所有的价值。”忘雪眯起深色的眸子半威胁的语气说完，收起小板凳拂衣而去。
“……”
如果连出门透个气都不行是不是对我太严格了些？
身上的锁链铃铃作响，苍白的月光透过小窗照在地上，形成一小块白雪。世界安静地仿佛连我也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虽说心里也不是没有气恼，但是难免，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想陆星灿了，担心他的心病，担心他的处境，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又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从戒指里取出鸦羽狠狠在掌心攥紧。
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但是同时又开始迟疑。我真的应该回想起来吗？我曾经做过的事情，对他的伤害，我真的应该回想起来吗？还是说保持现状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我全部回想起来，是不是连现在的关系都无法维持了呢？
而且他的心魔，也是因我而起吗？
我注视着手中的漆黑羽毛，它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我肯定狠狠伤害过他，不然他不会那么恨“融冰”，甚至生出心魔。
至今都狠狠刺在他心中的那根刺，是我。
如果我不知道自己犯下什么错，又怎么能去弥补去修正。
我闭上眼，却无法入睡。夜晚的寒气源源不断聚集在铁质的锁链上，吸收我的体温。我感觉越来越冷，没有真气护体，我的骨头都冻得发痒发疼。
记忆中的我虽然多疑，虽然处心积虑，但同时也是强大的，无惧的，心冷似铁的。记忆中的陆星灿像阳光一样温暖纯净，每靠近我都会让我冰封的心脏有融化的危机感，所以我畏惧他厌恶他刻意疏远他。
“可现在，你却要把我冻死了。”
我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喃喃自语。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清脆的铃响，我抬眸，入眼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巨型生物正在拼命将自己硕大的身体挤入窄小的石门。
雪白色的长翅膀的大狗子一边吐舌头哈气一边将自己的头、胸部吃力地挤进屋子。终于整只都钻了进来，它兴奋地抖了抖满身雪白绒毛。
“爸爸！”
然后朝我飞扑过来将我整个人压在柔软的颈毛下面。
“主上和弟弟们都和爸爸玩过了，终于轮到螭娘啦！”
我吃力地扒拉着压在脸上的毛，在毛绒的海洋中挖出一个透气孔，长舒了一口气。
父母吵架，就算小孩懂，狗子又懂什么呢。
“趴下。”我使唤它。
它立刻从我身上下来，甩着大尾巴原地转了个圈然后趴在了地上。转头期待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夸夸。
“乖狗。”我揉了揉它的脑袋，牵动手上的锁链铃铃作响。
它原本兴奋的小模样在看到我身上锁链之时变得悲伤起来，“爸爸又被拴住了。”
“嗯，不过没事。”我轻抚它温暖的绒毛，“靠过来一点。”
它乖乖往我身边挪，直到它温暖的侧腹靠着我的膝盖，我让它停下，然后缓缓把头靠在了它的绒毛之中。
不愧是陆星灿一手培养到如今境界的狗，它的身上绒毛之间也隐隐散发着神圣又熟悉的花香气。
它配合我蜷缩起身体，大尾巴盖在我的背部将我整个人包裹在温暖之中。
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