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了整整五天,萧霁抱着怀中依然昏睡的屠丽,在看到镜玄身影的一刹那呆住了。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温柔的托住,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

    “没事了。”镜玄轻轻揉着他的头,虽然才十岁,但萧霁已经快到他的肩膀高了。

    他小心翼翼的自萧霁怀中接过丽娘,带着他转身离开牢室。

    傍晚的微风轻轻拂过他的发丝,一下一下的荡着扫过身后萧霁的脸颊,“师兄,对不起。”

    他低垂着头,没留神一头撞在镜玄脊背上。

    “不是你的错。”镜玄的声音极轻,温温柔柔仿佛润物无声的春雨,将萧霁心头的自责和慌乱浇熄了。

    他努力吸了吸鼻子,把眼中的湿润逼了回去,“师兄,以后我一定看好丽娘,绝不让她再乱跑。”

    镜玄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慢慢转过身来,“没关系,以后不关着你们了。”

    “啊?”萧霁有些发懵,“师兄不是说,外面危险,不可轻易出门。”

    镜玄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下,示意他跟上,“我已经拜托了徐师叔,虽然我们不会入天阳派,但若是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师叔他会出面的。”

    “真的?”

    萧霁兴奋的扯紧了镜玄衣袖,欢快的扑到他身边,“所以今后我们可以随便出门啦。”

    镜玄微微拧了下眉,马上偏过头去,“嗯。”

    “过几日你和丽娘便去鹭林听学吧,我请徐师叔帮你们写了举荐信。”

    鹭林的主讲师傅奉眠,乃是西北最知名的授业师傅。多年来在鹭林开坛讲学,桃李满天下。虽然无门无派,各大宗派中她的学生却是数不胜数,在沧澜大陆西北地界提一句奉眠,谁都会给上三分薄面的。

    萧霁满心欢喜的拉着镜玄的手臂,一路说笑着,畅想着日后的听学。

    落日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浅金,将镜玄苍白的脸色笼在那辉光之下,显出了几分生机勃勃。

    海量山山风微凉,山路陡峭难行。萧霁一个扭身腾空而起,朝镜玄伸出手臂,“师兄快来!”

    乌黑的发丝在他脸颊两侧纷飞,萧霁黑色的眼睛闪着雀跃的微光。

    镜玄轻轻摇摇头,“今天我想慢慢走。”

    怀中的屠丽砸吧着小嘴吐出一声模糊的呓语,镜玄双臂搂紧了她,“你先回家等我们,记得……”

    “点亮所有的灯。”萧霁笑着接过他的话,轻飘飘的往前飞去,消失在夜幕中。

    镜玄慢慢垂下眼,身体轻轻靠在路边的青竹上,深深的吸着气。

    连日的折磨让他疲惫不堪,更别提徐少九完全妖化后不眠不休的折腾了他一天一夜。此时他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任何细微的动作都让那伤痛被放大了数倍,让他不得不拼尽全力压制,现在的他连御风飞行都做不到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恒水居,眼前通明的灯火让他冰冷的心回了暖,“你先去休息吧。”

    他吩咐着,将屠丽放到床上。

    法器炼化尚需时日,镜玄心中默默盘算着,拉过薄毯为她盖好了。

    明明累到手指都懒得抬起来,镜玄却亢奋到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脑海中全是那些令人作呕的可怕画面。

    他转头看着屠丽沉静甜美的睡颜,极力想把那些恶心的画面抛诸脑后,却一幕幕愈发的鲜活起来。

    起身披起了外袍,镜玄慢慢的走出房间,不知不觉绕到了屋后。

    水潭上荡着闪亮的碎波,无数星辰在其中闪烁。外袍缓缓滑落,黛蓝的罗缎在白皙纤细的脚踝处堆叠起层层波浪,镜玄抬腿迈入潭中。

    沁凉的水波温柔的包裹而来,似乎将他全身的伤痛都抚平了。镜玄双手掬起一汪潭水,盯着上面细碎的亮点出了神,口中喃喃低语,“真漂亮。”

    “真漂亮。”

    多年前那人也曾这样赞美过自己,可惜那时年幼的他听不出其中真意,糊里糊涂的入了他的局,成了任由他肆意摆弄的人偶。

    那人总是把自己抱在怀里,不厌其烦的说着“爱”。

    爱是什么?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镜玄并不懂,也不想懂。

    此刻的他只知道,恨才是最真实的。自己这满身的伤痕,这些天所受的无尽屈辱,在他说不出口的隐秘之处还残留着那些人肮脏的东西。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心中的恨意疯狂滋长,让那碧蓝的眸染了血色的红。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尽管泪水滑落,眼中却没有丝毫怯懦,我会为自己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