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江畔,月照孤舟。
舟上坐着壹个人,他身着青衣,坐在船头抚琴,扁舟摇摇漾漾,伴随着舟下江水的波粼悠悠,清越琴声在山水间缓缓回荡着。
江边的空地上,壹赤衣少年折壹截树枝削为长剑,挥舞着剑招,壹招壹式如行云流水般挟带着沈重的淩厉剑风。
竹叶被剑风扫落如缤纷的雨,少年手中的木剑轻轻挥划了壹下,带起壹抹霜白剑气,竟将壹片落下的竹叶瞬间壹分为二。
清风吹来斜风细雨,他猛然加快速度,剑式由缓而疾,飘淩轻盈的身姿随着剑式忽上忽下,如书法名家的笔壹般,气势如虹。
孤舟上的青衣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江边剑舞之人,呼x1渐渐急促,不曾想,他的剑竟能引发他灵魂深处的共鸣!
青衣人心跳如擂,兴奋得浑身都微微颤抖,双颊泛了瑰丽之sE,他的双手不停抚弄着琴弦,yu让少年的剑伴着自己的琴音而舞。
琴声愈来愈快,少年的剑也愈来愈快後,忽地挥出淩锐的剑气,扫向前方扁舟,直指舟上的青衣人。
青衣人手指猛在琴弦上壹拨,汇聚了真气的琴音也朝少年袭去,琴声肃杀,剑风凛冽,壹时间竟斗得不分上下。
天昏地暗。
突然天边传来壹声鹤鸣,有鹤衔书破云而来,少年倏地收回剑,琴音也随之渐止,汗珠顺着青衣人脸颊,滴落在琴弦之上。
白鹤在少年身边落下。
少年伸手,取出白鹤口中衔着的包裹。
白鹤长啸壹声展翅又飞走了。
少年站在原地,望着天际久久不动。
「怎麽了?曌。」
开口的是扁舟上那名青衣人。
少年没出声。
他转身,壹跃跳上扁舟,淡淡扫了青衣人壹眼,他不说壹句话,只是把手中的包裹丢给了青衣人,随即坐下。
青衣人皱眉,「这是什麽?」
少年不语,拿起壹壶酒掀开,灌入嘴中。
「好友你真无趣。」青衣人擡手,将膝上轻风琴收入储物戒中,打开了那个包裹,里面是壹块绢书,壹封信函以及壹块令牌。
「三江剑盟评剑会第壹名?哼,算那些老古董有眼光。」青衣人放下绢书和令牌,漫不经心的拿起边上的信函,拆开,「这又是什麽?」
「这是……」只壹眼,青衣人便猛地瞪大双眼:「这是中原稷下修真学院的特招生邀请函?曌,你太厉害了。」
「修真学院?」曌皱了皱眉。
「传说是中原修真界培养修士的地方。」
「哦。」曌应了壹声。
「你不好奇?」青衣人明显很兴奋,「曌,这可是稷下学院啊,你怎麽壹点都不兴奋?」
「为什麽要兴奋?」曌问。
「我的妈耶。」青衣人扶额,擡头看着他很是无奈,「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得不到这样的邀请函?」
「不知。」曌摇头。
喝了口酒,又问:「……这玩意能换多少笑酴sU?」
「天天喝,怎麽没喝Si你?」青衣人眼睛壹瞪,「普天之下,估计也就只有你这个败家子会拿这般金贵的邀请函去换酒了。」
曌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这要外面那些人知道非撕了你不成。」青衣人将信函折好,小心翼翼的收起。
又听少年问他说,「大头,你想去吗?」
「滚。你的头才大哩。」青衣人大头瞪他。
大头剑眉凤目,面如冠玉,生得风流韵致的,脑袋自然也不大,有这麽个外号纯粹是眼前这少年的壹时兴起。
「我对修仙没有兴趣。」曌说,「倒是你大头,修行了近百年,还只是个藉藉无名的练气散修。」
「所以你要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大头笑了笑,慵懒靠在舟帮,挥了挥不知何时拿出的纸扇,给他的yAn光帅气中加入了壹丝不羁。
「不必感激涕零,这只是我不要的东西而已。」
「靠叻!」纸扇猛地壹收,大头只差没有直接跳起来壹刀杀了他,叹了口气,大头往後靠在了舟帮上,「老子才不愿去呢。」
曌没说话,在饮酒。
大头看着他,摇着纸扇。
沈默了很长时间後,大头突然开口说道,「其实,成大道求长生是壹件非常看个人天赋的事情,我亦有才,只是……」
闭着眼好长时间,他才哑着嗓子继续说:「只是,我并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既无意义又让自己不开心的小事情上。」
什麽是成大道求长生?
成大道求长生就是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壹个壹个的Si去或是飞升,最後轮到自己。
所以他不愿。
「但是你不壹样。」大头睁眼擡头看了看天,月亮被乌云隐去,空中黑乎乎的壹片,就连星星也没有几颗。
「哪里不壹样?」曌问。
「你不是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吗?」大头瞅了他壹眼,又说,「稷下学院是中原第壹学府,那里兴许会有你想要的线索。」
「你有几成把握?」曌喝了口酒,又问。
「把握不敢说,但玉京b金陵大多了,即便你看不上稷下学院,玉京也至少值得你去走壹走的不是?」
「那你呢?」
「嗯?」大头没听明白。
曌放下酒缸:「你不打算去吗?」
「我就不去了。」大头看着他,「我大限将至,走不了了。」
曌把酒缸往他嘴上砸:「呸。」
「靠,g嘛呢你。」大头接过酒缸,气个半Si,要不是他反应快,这会兴许早就被砸破相了。
「你今年九十八,离你说的大限还有两年。」
这意思是他还有两年Si不了?大头白了他壹眼,抄起酒缸猛地灌了壹大口,放下,擡手擦了擦嘴边酒渍。
「虚两岁听说过没?」大头说。
「没。」曌舒了口气,在舟里躺下,小小的扁舟空间本就不大,曌虽然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可这叶扁舟仍是盛不下他。
毕竟边上还坐着个大头。
曌双手枕在脑後,壹脚屈起搭在舟上,壹脚耷拉着泡在江水里,壹副悠闲自得犹如在自己家里的欠cH0U样看得大头牙痒痒。
有那麽壹瞬间,他想直接把船给掀掉算了。
「大头。」
大头看了他壹眼,没理他。
「大头啊。」曌舒适的躺着,闭上眼又说,「等你来年筑基时,买个画舫庆祝壹下吧,现在这船……实在是太小了点啊。」
「滚。老子没钱。」大头瞪着他,「还有,滚回你的茅草屋去,这是老子的地盘。」
「借我睡壹宿又何妨?」水里的脚惬意的动了动。
「不借,滚。」大头咬牙。
曌笑了,没说话。
泡在水中的脚依旧惬意的摇晃着。
大头到底还是没真赶他。
半晌之後,闭目养神的曌突然开口,「大头。」
「嗯。」这回大头喝着酒,没有在介意他口中说的那两个字了,仿佛已经认命,不想在反抗什麽了。
「我要走了。」
「那敢情好啊,慢走,不送了。」
「不用送,我会再回来的。」
「……哦。」大头笑了笑,「是回来替我收屍的吗?」
曌沈默了很长时间。
「你是不会Si的,元歌。」
「你说什麽?」大头楞了楞。
「没什麽。」瞾坐了起来,「总之,你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做什麽?」
「当然是喝酒啊!不然,还能是什麽?」
大头沈默了壹会,「出息。」
微风在水面上吹起了涟漪,天又开始下起了细雨。
「曌。你为什麽那麽纠结你的身世?」大头在细雨中半眯着眼,望着远方的江面,「有些事兴许不知道b知道要好。」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曌说。
「你是曌。」
「我胡诌的壹个名字,你也信吗?」
「信……吧。」大头偏过头来看着曌,信字的尾音拉的长长的,最後才说了壹个吧字,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不信。
曌转过头看了他半天,「大头,你的头果然有很大呃。」……所以那麽傻。
有那麽壹瞬间,元歌想打Si他。
「我叫元歌。」大头说。
「我知道。」曌站了起来,手撑在大头的头上,壹脸深沈地说,「你是元歌的元,元歌的歌,我还知道,你其实长生不Si……」
「滚!」元歌吼了壹声。
站起身,擡手就准备揍Si这个王八蛋。
「那麽生气g嘛?」曌身影壹晃,站在对面的江面上临空而立,又说,「难不成,我真说对了,你真的长生不Si?」
「靠……」元歌长长地呼出壹口气,提起衣摆重新坐回扁舟里,懒得跟他纠结这个,「老子只有练气期修为你说我会不会Si?」
「不会。」曌很果断,连壹秒钟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元歌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话来,显然已经被他打败了。
手壹挥,壹把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你出远门,我没什麽东西送你,这个你拿着,虽然这不是什麽出了名的绝世宝剑,但也够你杀J屠狗壹世的了。」
说着,元歌将剑抛给江中少年。
少年将长剑从剑鞘中拔出,冷凝的兵刃上,映出了少年的面孔,有月光从云中探出,光亮照在剑锋上,光芒如锋。
「好锋利的剑。」少年打量着手中的剑,转过头看了元歌壹眼,又问,「这剑可有名字?」
「没有。」元歌从舱里拿了缸酒打开喝了壹口,「不过,它现在是你的了,你可以为它取个名字。」
少年看了看手中的剑,手腕壹动忽地挥出壹道淩厉剑气,扫向前方江面。
霎时江水震动,波浪滔天。
「哈哈,果然是柄好剑。」少年仰天大笑。
江风吹动他的衣袂,若淩虚御风。
元歌看着他,喝了口酒。
「迎风挥击千层浪,拔剑怒斩沧溟笑鬼神。」少年豪情壮志,偏头看了壹眼扁舟上的人,又道,「大头,你说我唤它破军可好?」
「剑是你的,你叫啥与我何g。」
少年笑了笑。
他握住了手中剑,旋即在江面上舞起了剑。
壹叶扁舟上,元歌拧着眉,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过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他喝了口酒才说了壹句:「你真的不相信我会Si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