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并未从我的身上消退，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彷佛灵魂还浸泡在幽冥殿那潭Si水之中。
我的手依旧紧紧扣着剑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耳边回荡的，不再是白玉剑宗清晨的钟声，而是七日前那场惊天动地的血战中，宿敌叶焚歌凄厉、决绝，却又带着一丝诡异委屈的笑声。
「沈清霜！你赢了这天下，却永远赢不了我的心！」
那柄淬了剧毒、名为落红的短刃，就那样没有丝毫犹豫地刺入了她自己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那身总是张扬的黑红长袍，那画面，b幽冥殿最Y森的夜sE还要令人心悸。
我，沈清霜，白玉剑宗的大师姐，正道公认的百年天才，在那一刻终於击败了魔教少主叶焚歌，为江湖带来了所谓的和平。
但我没有感受到一丝胜利的喜悦。我看着她倒下的身影，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块，那种空洞感b伤口的疼痛更让人窒息。
——然後，黑暗袭来。
再睁开眼时，入目的是熟悉的雕花木梁，鼻尖萦绕的是白玉剑宗特有的冷冽松香，而非战场上的血腥气。
我猛地坐起身，T内奔腾的真气如同江河归海般顺畅，没有丝毫受伤的滞涩感。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皙、修长，没有那道为了挡叶焚歌毒镖而留下的狰狞疤痕。
窗外，日光倾洒，温暖得近乎虚假。
「大师姐？您醒了？」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僵y地转过头，看见小师妹端着铜盆站在门口。她那张青春洋溢的脸，还未被半年後的腥风血雨玷W，双眼明亮如星，而不是前世那般空洞的瞎盲。
我呆滞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距离叶焚歌自杀身亡的七日血战，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我，沈清霜，重生了。
这不是梦。那种历经生Si後的沧桑感，与此刻年轻躯壳中充沛的生命力交织在一起，提醒着我这是货真价实的第二次生命。
前世，我为了守护宗门，为了所谓的正道大义，与叶焚歌斗了一辈子。我以为她是十恶不赦的魔头，以为她生X残暴，以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灭武林。
可现在，当我带着未来的记忆重新审视过去，那些曾经被我忽略的细节，就像是浮出水面的暗礁，狠狠地撞击着我的认知。
*「你赢了这天下，却永远赢不了我的心。」*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中盘旋。
前世我只当这是她临Si前为了恶心我、动摇我道心的疯言疯语。但此刻回想起来，她Si前看我的最後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对Si亡的恐惧，没有对仇敌的愤恨，竟然满满都是……解脱与遗憾？
还有五年前。
那次我被西域毒王设计，身中奇毒缠绵，正道名医束手无策，师父甚至已经打算为我准备後事。是叶焚歌，单枪匹马闯入毒王谷，抢走了唯一的解药，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将昏迷的我抓回幽冥殿。
我醒来後，发现自己躺在她的床上，毒已解了大半。她当时是怎麽说的？
她一脸嫌弃地踹了踹床脚，恶狠狠地道：沈清霜，你这条命是老娘捡回来的。要Si也只能Si在我手里，别随便Si在那些阿猫阿狗手上，丢我也丢你的人。
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伤好後便大闹幽冥殿逃了出去，从此对她恨之入骨。
可现在想想，那解药极难炼化，除非……有人用深厚的内力，甚至不惜耗损本源，亲自做药引，一点点b入我的经脉。
我下意识地m0了m0自己的丹田。
叶焚歌。
你到底是恨我，还是……Ai我？
如果她真的Ai我，那她前世做的那些疯狂行径——截杀我的追求者、破坏我的联姻、甚至将我囚禁在幽冥殿的那三个月——难道都是她扭曲的求Ai方式？
这个念头一出，我浑身一颤，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大师姐！您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师妹吓了一跳，连忙冲过来要扶我。
「没事。」
我推开她的手，深x1一口气，努力让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不管真相如何，我既然重生了，就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师妹不能瞎，师父不能Si，宗门不能灭。
而这一切变数的源头，都在叶焚歌身上。
我必须立刻去见她。趁着我们还没有撕破脸，趁着那场不可挽回的误会还没发生。
更重要的是，我必须亲自验证那个荒谬的猜想。
我猛地站起身，随手抓起挂在床头的佩剑霜华。
「小师妹，备马。我要出门。」
「出门？大师姐，您才刚闭关出来，长老们还等着您去议事……您要去哪儿？」
我看着门外连绵起伏的青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去枫叶谷。」
「枫……枫叶谷？！」小师妹的脸sE瞬间煞白，「那不是魔教妖nV叶焚歌的地盘吗？大师姐，您这是要去剿灭魔教？」
剿灭？
不。
我g起嘴角，露出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古怪的笑容。
「我去……讨债。」
讨一份前世欠下的，感情债。
枫叶谷距离白玉剑宗三百里，以前世我的轻功修为，全力赶路只需两个时辰。
这一路上，风声呼啸。我看着脚下掠过的熟悉山河，心境却已截然不同。前世我每次去枫叶谷，都是带着必杀的决心，满腔正气凛然。而这一次，我心中竟然多了一丝……忐忑？
枫叶谷如其名，终年红叶似火。
当我踏入谷口时，空气中那GU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一GU幽冷孤寂的沉香。这是叶焚歌专属的味道，前世我对此避之唯恐不及，此刻闻到，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亲切感。
守在谷口的几个魔教弟子见到我，吓得连滚带爬地跑进去报信。
「沈……沈清霜来了！白玉剑宗的大魔头杀过来了！」
我：「……」
在魔教眼里，我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我没有理会那些喽罗，径直朝着谷深处那座JiNg致却Y森的别院走去。按照前世的记忆，每逢月圆之夜，叶焚歌都会在这里闭关压制T内的幽冥寒毒。
今天，正是十五。
主屋的大门敞开着，彷佛主人早就料到会有客来访，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谁来送Si。
我跨过门槛，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刻在灵魂深处的身影。
叶焚歌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後是一树开得正YAn的红枫。她身上裹着一件宽松的黑sE丝绸衣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大片雪白得近乎透明的颈部肌肤。
她手里把玩着一个古朴的玉盏，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极具攻击X的美YAn脸庞，眼尾上挑，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与讥诮。只是此刻，她的脸sE苍白如纸，嘴唇也没有半点血sE，整个人透着一GU强弩之末的病态美。
「啧，稀客。」
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那种熟悉的、令人牙痒痒的尖锐，「沈清霜，你的鼻子是狗鼻子吗？闻着我的血腥味就找来了？怎麽，正道那些伪君子终於按捺不住，派你来趁我病要我命？」
若是前世，听到这话我定然会拔剑相向，大斥她魔X难改。
但现在，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和那双看似凶狠实则戒备的眼睛，我心里竟然泛起一丝酸涩。
她在害怕。
不是怕Si，而是怕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被我看见。
我没有拔剑，甚至将霜华解下来放在了门边的桌上。这个动作让叶焚歌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我迈步向她走去。
「站住。」叶焚歌眯起眼，周身黑气缭绕，那是幽冥殿的独门内功，「再靠近一步，我就让你变屍T。」
威胁。虚张声势的威胁。
我脚步未停，目光SiSi锁定在她的脸上。我想看清楚，这张面具下到底藏着什麽样的灵魂。
叶焚歌显然没料到我不受威胁，她咬牙，手中玉盏猛地化为齑粉，抬手就要运功——
但我b她更快。
重生带来的预判能力，加上她此刻寒毒发作内力凝滞，让我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她的防御圈，站在了她面前。
叶焚歌愣住了，刚想开口骂人，我已经抬起了手。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屋内响起，惊起了窗外的飞鸟。
我这巴掌没用内力，但力道绝对不轻。叶焚歌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几缕黑发散落在脸颊旁，那原本苍白的皮肤上迅速浮现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在赌。拿我的命，赌那个荒谬的宿敌之Ai。
如果她不Ai我，这一巴掌下去，我就算不Si也得脱层皮。
时间彷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叶焚歌维持着被打偏头的姿势，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一刻，我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
然而，没有暴怒，没有杀招。
她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里，先是错愕，紧接着涌上来的，竟然是一种……带着病态光彩的兴奋？
她伸出舌尖，轻轻顶了顶被打肿的脸颊，然後，笑了。
「沈清霜……」
她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蛊惑与颤栗，「你这一辈子，除了拔剑，从未主动碰过我。」
我愣住了。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现在，你为了我，破戒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扣住了我还未收回的手腕。她的手冰冷刺骨，像一条毒蛇缠了上来，但我却没感觉到杀意。
她用力一拉，我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跌去，差点撞进她怀里。我慌乱中用另一只手撑住窗棱，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x1可闻。
「你打我？」叶焚歌仰起头看着我，眼底燃烧着两簇疯狂的火焰，「你竟然亲手打我……哈，沈清霜，你知不知道，被你亲手触碰的感觉，b杀了一百个人还要让我兴奋？」
疯子。
这nV人绝对是个疯子！
但我的心却因为这个「疯子」的反应而剧烈颤抖。前世的猜测被证实了——她对我的执念，早已超越了正常的正邪对立。
「放开。」我试图cH0U回手，语气却没有想像中那麽强y。
「不放。」叶焚歌抓得Si紧，甚至将脸颊贴在我温热的手掌心里蹭了蹭，像只渴望抚m0却又别扭的野猫，「除非你告诉我，这巴掌是为了什麽？是恨我？还是……」
她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玩味：「还是心疼我这副半Si不活的样子，想把我打醒？」
被戳中心事，我脸上一热，恼羞成怒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看你是走火入魔把脑子烧坏了！」
提到「走火入魔」，叶焚歌的脸sE微变，眉宇间闪过一丝痛楚。寒毒的反噬显然还在折磨着她。
我感觉到她抓着我的手正在剧烈颤抖，那指尖传来的寒意几乎要冻伤我的皮肤。
该Si。
即便知道她是装的，即便知道这是魔头，但我这双手，这辈子好像真的没办法再对她拔剑了。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与她较劲，反手扣住了她的脉门。
「你g什麽？」叶焚歌全身紧绷，杀气一触即发。
「闭嘴。」我冷冷地喝斥，「不想经脉尽断变成废人，就给我老实点。」
叶焚歌大概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住了，竟然真的没动。
我将真气缓缓探入她的T内。果然，乱得一塌糊涂，像一团在冰窟里打结的乱麻。
我松开手，从怀里m0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颗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丹药。
九转护心丹。白玉剑宗的圣药，有价无市，前世我直到Si都没舍得吃一颗。
「张嘴。」我将药递到她嘴边。
叶焚歌看着那颗药，眼神充满了怀疑。「沈清霜，你这是要毒Si我，好回去领赏？」
「我要杀你，刚才那一巴掌就足够震碎你的天灵盖。」我不耐烦地说道，直接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药塞了进去。
指尖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那种触电般的感觉让我迅速缩回手。
叶焚歌被迫吞下药丸，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药力化开，一GU暖流迅速包裹住她受损的经脉，那种蚀骨的剧痛瞬间缓解了大半。
她复杂地看着我，嘴角g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甜的。」
「……废话，裹了糖衣的。」我偏过头，避开她灼热的视线。
「为什麽？」她突然问，「为什麽救我？」
「我不想胜之不武。」我搬出早已想好的藉口，「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堂堂正正打一场。」
「呵。」
叶焚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显然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她突然坐直了身T，那种魔教少主的霸道气场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既然救了我，那按照幽冥殿的规矩，闯入者，要麽Si，要麽留下。」
她微微倾身，黑发垂落在我的手背上，带来一阵sU痒。
「沈清霜，你既然不杀我，那就留下来，替我做件事。」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做什麽？」
叶焚歌指了指身下那张铺着厚厚虎皮的软榻，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冷。你内功属yAn，过来，给我当暖炉。」
我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麽？暖炉？！」
堂堂正道大师姐，被魔教妖nV抓去当人r0U暖炉？这传出去我还怎麽在江湖上混？
「不愿意？」叶焚歌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那就让外面的Si士进来，看看他们冰清玉洁的大师姐，是如何在我的闺房里与我私会的。」
「你——无耻！」
「多谢夸奖。」叶焚歌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随即脸sE一垮，捂着x口做西子捧心状，「哎呀，心口好痛，寒毒好像又要发作了……这药是不是过期了……」
我看着她那副拙劣的演技，额角的青筋直跳。
但我知道，如果这时候拒绝她，导致她情绪激动，刚压下去的寒毒很可能会反扑。而且……我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sE的脸，心底那GU该Si的「心疼」又冒了出来。
罢了。反正都是nV的，睡一下又不会少块r0U。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解下佩剑，和衣躺在了软榻的外侧，身T僵y得像块木板。
刚一躺下，一具冰凉柔软的躯T就毫不客气地缠了上来。
叶焚歌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我，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深深地x1了一口气，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沈清霜……你身上真暖和。」
她的呼x1喷洒在我的锁骨上，激起一片战栗。
我看着头顶陌生的帐幔，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重生第一天，我不仅没杀了宿敌，还给她喂了药，爬上了她的床。
这剧本，是不是哪里不对？
但感受着怀里那个人逐渐平稳的呼x1，我那颗自重生以来一直悬着的心，竟然奇蹟般地安定了下来。
或许，这才是正确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