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盛乐上海:白玫瑰的绝调 > 第二十五章〈光影迷踪〉
    研究室里静悄悄的,yAn光斜斜洒在桌边的木质书架上,落在一叠标注着「1930–1950戏剧文本史」的文献复印本上。周慧芝戴着眼镜,正校对下周课堂要用的资料,一旁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注解。

    她翻阅着一份民初报刊剧评选辑,眉心微蹙,显然对某篇文献的版本有疑虑。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出医院的来电。

    她心头一紧,立刻接起:「喂?」

    「周nV士您好,姚nV士刚刚醒了。」电话那头护士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无b。

    她瞬间站起身,椅子还未退开就已拎起包。她起身的动作太急,桌上一叠资料被她碰落在地,她甚至没顾上捡,就飞快走出研究室。

    走前,她在群组里简短打了几行字传给助教:

    「这节课先暂停一次,我有急事,补课时间另行通知。」

    然後,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的走廊转角,背影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紧迫与沉重。

    她走出教学楼时,yAn光正被云遮住,整个校园笼罩在一层微凉的灰光里。周慧芝一边快步朝停车场走去,一边从口袋掏出手机,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她找到林泽的电话号码,按下拨号键。

    「喂?教授?」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是林泽略显惊讶的声音。

    「刚刚医院打来说姚月蓉醒了,我现在正往医院赶。」她语速很快,但语调仍尽量保持平稳。

    电话那头沉了一秒,接着传来椅子推开的声音与书本翻动的声响。

    「我马上去,我会通知小倩,我们等等就到。」林泽的语气立刻变得凝重,没有多问,迅速挂断了电话。

    周慧芝收起手机,迅速上车、发动引擎。引擎声一启动,她的眉心也随之一蹙——无论姚月蓉这次醒来会说什麽,她都知道,有些过去,终於要被摊开来见光了。

    —————

    病房内静悄悄的,窗边洒进一片温和日光,白sE床单与机器的低鸣声织成一种近乎虚幻的宁静。

    周慧芝推门而入,刚与护理站交接过情况,心里仍悬着。她站在床边,看着那张苍老却熟悉的脸,沉睡了数月,如今终於睁开了眼。

    床上的老人转过头,眼神慢慢聚焦在她脸上,却皱起眉头,警惕又迷惑地开口:「……你是谁?这是哪里?」

    空气凝住了几秒。

    周慧芝看着那双眼,陌生得像从没认识过她。喉头泛起一阵酸意,却y是稳住声音:「姚姐……您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慧芝。」

    姚月蓉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在努力辨认这个名字。但下一句却让周慧芝心头一震——

    她喃喃自语:「今天不是说……曼丽姐要排《夜望春江》?怎麽没叫我起来?」

    她语气平静,像只是刚午睡醒来,对即将登台的戏心念念。完全不记得病床、昏迷,甚至不记得这是什麽时代。周慧芝的手颤了一下,扶住床边的栏杆。

    她终於明白了——

    姚月蓉是醒来了,但她回去的,是九十年前。

    这时,病房门再度被推开。

    一名中年医生走进来,身後还跟着护理师。他见姚月蓉睁着眼,立刻快步走近,语气沉稳:「醒了?很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我姓方。」

    姚月蓉望着他,眉头仍是紧锁着。「……这是哪家医馆?你是……巡诊大夫?」

    医生微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周慧芝,语气轻轻放低:「她的意识清醒,但记忆有断层,可能出现逆行X失忆。」

    周慧芝低声问:「她忘了多久?」

    医生没正面回答,只是简短道:「目前看来,她记得的,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事。我们会安排进一步检查。」

    姚月蓉看着眼前这群陌生人,眼底不安与困惑越积越深。

    「……曼丽姐呢?」她再次开口,声音已带着些微颤抖,「我得去排戏了,她怎麽还没来叫我?」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周慧芝心口。

    她终於走近一步,握住姚月蓉的手,低声道:「你先别急,好不好?我会帮你找她……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休息。」

    姚月蓉望着她,半信半疑,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医生对护理师使了个眼sE,转身开始吩咐後续的检查安排。

    而周慧芝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她望着眼前这张容颜苍白的脸,心头一个念头盘旋不去——

    民国的记忆回来了,但她要怎麽让姚月蓉记起这个世界?

    —————

    病房里一时静默,姚月蓉靠在枕上,眼神仍有些迷蒙。窗外光线昏淡,yAn光像被过滤过,只留下一层若有似无的亮。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林泽和小倩匆匆推门而入。两人神sE皆带着仓皇,眼神在室内迅速扫过,最後落在病床上的姚月蓉身上。

    病房里一时静默,姚月蓉靠在枕上,眼神仍有些迷蒙。窗外光线昏淡,yAn光像被过滤过,只留下一层若有似无的亮。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林泽和小倩匆匆推门而入。两人神sE皆带着仓皇,眼神在室内迅速扫过,最後落在病床上的姚月蓉身上。

    「姚NN……?」林泽压低声音,还未走近,语气已掩不住激动。

    姚月蓉转过头,眼神迟疑地落在他们脸上,眉峰蹙起:「你……你叫我什麽?」

    林泽一愣,下意识看了小倩一眼,刚想解释,姚月蓉已猛地坐直,声音颤着却明显带着怒气:「谁准你们这样叫我?我今年才十六!谁是NN?!」

    她气得x口起伏,手紧抓着床单,像是随时会挣脱所有束缚般,「你们是谁?这是哪里?曼丽姐呢?她不是说今天要排戏,还说要把头面重新梳一遍……怎麽都不见了?!」

    小倩急忙上前:「姚NN,你先别激动……」

    「别叫我那个名字!」姚月蓉狠狠打断,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尖锐,「我不是什麽NN,我还没登台!我今天才要帮曼丽姐递扇子!」

    她的手已颤抖起来,唇sE也渐渐失血。整个人彷佛忽然掉进另一段时空,一口气说出一连串的名字与场景,语速急促,神情慌乱,似乎下一秒就要撕裂病房的现实壁垒。

    林泽已察觉不对,刚yu转身叫人,病房门就在此时被推开,医生与护士快步进来。

    「病人情绪波动太大,先让我们处理一下。」医生语气冷静坚决。

    林泽与小倩连忙退至门外。

    门关上的刹那,小倩怔怔看着那道门缝,眼中浮出深深的不安。

    林泽则低声说:「她……真的还活在那个年代。」

    —————

    病房门「喀」地阖上,隔绝了里头混乱的情绪波动与医护人员压低的指令声。

    走廊里一时静默。

    小倩站在门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眼眶微微泛红:「她怎麽……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们……还以为自己才十七岁……」

    林泽低着头,目光凝在地面某处,良久才开口,声音低哑:「她的记忆……停留在民国时期。就像从那个时间点醒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大半辈子。」

    「可是她明明之前……」小倩话没说完,眼神带着茫然与心疼。

    周慧芝靠在墙边,脸sEb灯光还要沉。她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她失忆的方式不寻常,不是单纯忘了人——是彻底断裂。她像是整个灵魂还活在那个时代,像……从那里穿越而来。」

    林泽抬起头,眼神也更凝重了几分:「所以你觉得,不是身T醒来太慢……是记忆,被困在那里太久?」

    周慧芝没回答,只是看着病房门,喃喃自语般说:「我们现在面对的,不只是姚月蓉的记忆问题……是她所记得的那段过去,究竟藏着什麽,让她连醒来都无法从中cH0U身。」

    小倩怔怔地说:「她刚才一直问曼丽在哪……她是不是知道曼丽发生了什麽事?」

    林泽紧盯着门的方向,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决绝:「我们得查下去。也许……她记得的那段民国,不只是记忆。也许那是一段……还没说完的故事。」

    小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如果……她记忆停留在民国时期,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顺着她的记忆走?」

    林泽转头看她,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要一再提醒她你醒来了、这里是医院、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太陌生、太冲击了……不然,我们陪她演一场戏——就像她还活在那个年代,我们都是她身边的朋友或熟人。」小倩一口气说完,语气带着一种认真到近乎天真的执着。

    林泽皱眉:「你是说……角sE扮演?」

    「对。」小倩点头,语气渐渐笃定起来,「我们配合她的世界观、她的时代语言,也许她会b较安心,甚至更愿意开口谈当时的事。反而能知道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麽。」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这样她也不会觉得自己疯了——不会再被医护人员拉去做什麽认知训练,不会被b着接受自己所谓记错了的记忆。」

    周慧芝凝视着小倩,目光中多了些意外的赞同。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其实……这确实是心理g预的一种方式。进入她的叙事框架,而不是把她强行拉回我们的世界。」

    林泽看着两人,低声说:「那我们就得准备好……去演她所相信的那出戏。」

    小倩喃喃道:「不只是演,是进去她的时代……和她一起找出那年没说完的真相。」

    三人对望一眼,病房内的灯光像是忽然黯淡了一瞬,整个走廊也在屏息等待——

    那不只是一场角sE扮演,更是一次踏入过去的冒险。

    —————

    会议室的灯光偏冷,投影布幕没收起来,墙上还挂着一张岭海大学校友会的合照。桌上堆着历史年表、旧报纸影本,还有周慧芝刚从图书馆找出的《民国nV子剧场研究》手抄稿。

    林泽坐在桌边翻着一叠手稿,小倩则抱膝坐在椅子上,咬着笔帽,脸上的表情写满纠结。

    「所以我是剧务对吧?那我见到姚月蓉要叫她——姚小姐还是姚姐?」林泽抬起头问。

    「直接叫月蓉,b较亲切。」周慧芝一边整理笔记,一边答,「但记得动作不能太快,她还停在十七岁的民国,对陌生人会防备。」

    「月……蓉……?」林泽试着叫了叫,但神情稍嫌别扭,似乎还没完全习惯。

    「那我可以装作跟她熟吗?」小倩举手问,「我如果是学徒,会跟她一起在後台,应该能多说点话吧?」

    「可以,但不要太主动。你b较像陪唱或帮忙的学徒,记得,语气要轻,要听话。」

    「好……我试试看。」小倩深x1一口气,忽然换上稚nEnG些的声音:「月蓉姐姐,曼丽姐今天好像请假不来,我帮你拿妆盒过来了……」

    林泽也努力进入角sE:「月蓉,排练要开始了。你要先换戏服吗?」

    他们模仿起来时,房间一时间安静下来,彷佛那段历史真的从空气中浮现。桌上的台灯打出一束单一的h光,把影子拉长,像是在提醒他们:这是一场冒险,也可能是一场错认的戏。

    周慧芝终於开口:「不要忘了,这不只是演戏——我们要混进她的记忆,而不是替她安排记忆。她信了,我们才能找到线索。」

    —————

    病房里yAn光淡淡,光线透过窗帘洒落在病床边缘,光与影像一场慢慢酝酿的戏。

    姚月蓉靠在枕上,眉眼间仍带着病後的虚弱与迷蒙。她半睁着眼,望着站在床边的三人。

    林泽戴着老式眼镜,穿一身仿旧的粗布长衫,自称「小林」,是盛乐门新来的剧务;小倩则身穿旗袍,称自己是「翠香」,是舞台上的小助理;周慧芝则以「杜小姐」自居,说是戏班的出资方派来关心演员状况的帐务总管。

    三人刻意压低语调、说话讲究轻重缓急,尽可能扮演那个年代的人物,不让姚月蓉受现代刺激。

    一开始姚月蓉还有些迷惑,但在听见「盛乐门」与「曼丽」这两个关键字後,她的眼神猛地聚焦了起来。

    她皱眉,语气一沉:「曼丽……她今天不是要排戏吗?怎麽没来?她可不是会偷懒的人。」

    林泽轻声接话:「她临时有点不舒服,请了半天假,我们在这里等杜小姐谈场务的事……」

    姚月蓉看了他一眼,语气放缓:「你是新来的剧务吧?之前没看过你。」

    林泽微怔,赶紧点头:「是的,我……我前些日子刚到盛乐门。」

    姚月蓉目光转向小倩,眉头一动:「你说你是翠香?」

    小倩顺势一笑:「是的,我是新来帮忙化妆的——曼丽姊叫我帮她管梳妆台。她的口红从来不让别人碰。」

    姚月蓉笑了笑,那笑里却带着点沧桑与怀念:「她就这样……不管外头再大的风风雨雨,她上台永远乾乾净净,连一根发丝都不肯乱,说是怕让人以为她不敬舞台。」

    小倩小心问道:「她……和那位陈先生感情,是不是一直很……特别?」

    姚月蓉脸sE微变,却没避讳,声音放轻了:「那哪里是特别?根本是明目张胆。她心里只有他。什麽盛乐门、什麽老板、什麽传言,她都不在意,唯独怕他对她不再那样看了。」

    「可她从来不说啊……」小倩柔声道。

    「她当然不说。」姚月蓉喃喃,像陷进某段记忆里,「有一晚下大雨,她唱完戏没走,留在後台练腔,说是等人……那人来了,撑着伞送她回家。隔天她来排练,眼睛红红的,却笑得像花开。我问她是不是没睡,她就笑说——梦见开场那晚,观众鼓掌鼓到台下纸屑都飞起来……我当然知道她在说谎。」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她是梦见他了吧。」

    三人对视一眼,空气凝固了一瞬。

    姚月蓉忽然定睛望向林泽:「你说……志远哥还在报社吧?他会不会又写她的报导了?她最怕他不写,怕没人记得她站在台上有多好。」

    林泽一时答不上,小倩赶紧上前安抚:「他有写,真的有写,大家都记得她的戏,怎麽会不记得?」

    姚月蓉眼神微闪,像是信了这句话,又像是陷入更深的思绪。她靠回枕上,喃喃一句:

    「曼丽是最好的……志远哥他……不该放她走的……」

    「所以他们……」小倩试探的问。

    姚月蓉靠在枕上,眼神飘忽地望着窗外,声音像是顺着时间慢慢飘回来的:

    「他们两个啊……当初可是整个盛乐门最被人羡慕的一对……她唱歌唱得好,人又漂亮,他文笔俐落,又懂得疼人。」

    她眼角轻轻一动,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有些Sh润。

    「我记得有一次她唱完戏,累得连饭都没吃,他居然从报社那边跑回来,就为了送她一碗热汤……她当时嘴上嫌弃,但我看她那眼神,笑得像是把整个心都给了他。」

    小倩轻声问道:「那後来呢?他们为什麽一直不公开?又……为什麽会分开?」

    姚月蓉闻言沉默了片刻,像是这问题太久没有人问起过,又像是连她自己也未曾想清楚。良久,她才低声道:

    「曼丽姐啊……她什麽都好,就是不喜欢张扬,她不想让人说是靠男人才有位置。」

    她语气缓慢,像是回忆着什麽难以言说的画面:「她说,感情这种事,让别人知道了,反而容易变味。她宁愿两个人心里明白就好,不需要证明,也不求认可。」

    她轻轻一笑:「她总觉得,Ai是私人的,是藏起来最美……可我总觉得,她心里也怕。怕一说出口,这段感情就会不一样了。那时候她红,报社也红,两人一动一静太惹眼了……有人羡慕,就有人眼红。」

    林泽低声问:「那……为什麽後来分开了?」

    姚月蓉的笑容在脸上停了一瞬,随即缓缓退去。

    「後来嘛……我也说不准。好像谁也没做错什麽,但彼此却慢慢走远了。有阵子她不怎麽说话,每次从报社回来後,脸上的笑都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有时候,我想她心里是知道的。有些人,一旦错过了第一次想说出口的时机,就永远说不出口了。」

    她望着窗外,光线透过纱帘斑驳地落在她脸上,彷佛也落在那段遥远的过往里。

    「我只知道,她之後就没有再那样笑过。」

    语气听来平静,却像一把刀轻轻从旧时光中划过。

    三人对望一眼,心中已有答案,却不敢深问。

    这场角sE扮演,在静默中,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