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柔和的餐厅里,小倩和林泽一边翻阅着一叠资料,一边低声讨论着案情。桌上散落着笔记本和几本书,还有两杯半满的咖啡。
窗外是热闹的街道,车水马龙,行人匆匆穿梭,带着一种都市特有的喧嚣感。餐厅内飘散着诱人的香气,桌上摆着刚上桌的上海本帮菜,红烧r0UsE泽油亮,香气扑鼻,还有一盘热气腾腾的清炒时蔬,滋味鲜美,令人胃口大开。
林泽看着满桌的本帮菜,笑着说:「你这是要让自己回到1930年代的上海滩吗?研究这些历史,连吃饭都这麽讲究了。」
小倩抬头笑了笑,轻声答道:「只希望能更贴近那个时代,找到更多线索。」
「研究历史研究成这个样子的你应该是头一个……话说是不是——」
「嗯?」
「有人要请客?」林泽笑着问。
「那当然,就算是这几天的辛苦费。这家店的菜还不错,诚心推荐!」小倩一边笑,一边拿起桌上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合着原来是你自己想吃啊——嘶!烫烫烫烫烫……」林泽吃着桌上的小笼汤包,结果被汤包滚烫的汤汁烫的龇牙咧嘴。
「再乱说话啊,来啦,这个给你压压……」小倩笑弯了腰,边倒了桌上的酸梅汤给林泽。
「呼!好多了——欸?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你们教授?」林泽指着不远处雅座独自用餐的老人问。
小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头猛地一紧。
那是——周教授,历史系赫赫有名的周慧芝。
她是学院里出了名的「灭绝师太」,对学生要求严格、课堂毫不留情,学期初就有不少人被她吓退。据说前几届有个学生一次期末报告只是延迟交了五分钟,她当场就记了迟交的学生零分,毫无商量余地。
但也正因为这样,她在学界的地位极高。研究中国近现代文化史的她,是系上少数获得国际认可的教授之一,尤其擅长从冷门报刊与资料中挖掘历史深层脉络,发表过的论文屡获奖项,在学术圈极有声望。
「完了,是灭绝师太……」小倩嘀咕着,「我这学期的报告还没交两次,现在遇到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林泽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你不是说她平常连学生长什麽样都不记得吗?」
「那是对不交作业、上课不发言的同学。」小倩一脸苦笑,「我这种拖作业拖到被点名的,她一定记得清清楚楚。」
林泽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那还不快躲?」
「来不及了——」小倩刚想低头,已经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周教授眼神一顿,随即带着微微的惊讶站起身,朝他们走来。小倩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僵y地站起来:「教授……」
「赵小倩。」周教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你们在这做什麽?」
「呃……吃饭……顺便讨论研究。」小倩露出一个有些僵y的笑容,迅速将桌上散乱的资料堆叠起来,像个刚被抓包作弊的学生。
周慧芝瞥了一眼桌上的资料,语气淡淡:「《上海文艺报》的内页?盛乐门的演出纪录?看来你不是在准备期末报告。」
林泽连忙打圆场:「呃,我们最近刚好在做一个……课外研究项目。对一些民初娱乐产业的发展感兴趣。」
「课外研究?」周教授挑眉,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记得你们这组期末报告题目是《遗落的版面:从历史报纸中挖掘城市的文化暗角》,还差两次进度报告没交。」
小倩讪讪地笑了笑:「正在努力补齐中……但这个研究真的非常有意义,我们发现了很多旧档案,甚至……找到了一些盛乐门後期的资料。」
周教授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道:「盛乐门啊……我当年也曾经做过相关研究,那座歌舞厅,b你们想像的还要深。那段历史,牵扯的人和事太多,许多早已失传,剩下的……也未必全是真相。」
小倩察觉她语气中的保留,忍不住追问:「那您知道——」
「我知道的,不一定适合现在说。」她打断了小倩,语调不高,却让人不敢再多问。
林泽看着她的神情,低声道:「所以,我们还是得自己查。」
周教授点了点头,语气一如既往地严格,却多了点不同於教室里的语重心长:「历史研究不是写,要的是证据和耐心。你们能坚持到现在我很意外——也很欣慰。」
她看了小倩一眼,眼神不像往常那样犀利,反而多了点认可的光。
「记得交期末报告。」她起身,语气又恢复冷冽,「不然就算研究到民国初年的地底去,我还是会当掉你。」
话音一落,她提起包包转身离去,只留下茶杯中还冒着热气的余温。
林泽目送她离开,小声嘀咕:「这还是我们认识的灭绝师太吗……」
小倩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你不觉得她有点奇怪吗?」她低声问。
林泽点头:「不像只是知道盛乐门的样子。刚刚那句不一定适合现在说……她到底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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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yAn光斜斜地照进窄巷,老洋房的墙面斑驳,门口摆着一盆半枯的吊兰。姚月蓉住在这处老洋房改建的小公寓里,楼道狭长,静得只听见风拂过窗缝的声音。
门铃响了两下,过了几秒,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门开了一半,门轴发出微响。站在门外的nV子除下墨镜,笑容淡然。
「姚姐,好久不见。」
姚月蓉打量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思索,旋即点头:「怎麽有空来?」
「刚好经过附近,想到您,就想来看看。」
她的声音温柔,语调自然。姚月蓉望了她一眼,迟疑片刻,还是侧身让出门道:「进来吧。」
屋内依旧简洁乾净。墙上挂着几张褪sE的戏照,其中一张是几位旗袍nV子并肩站在舞台边,一个个笑得明亮而距离遥远。茶几上那叠报纸早已泛h,其中一页还能依稀看到「盛乐门」三字。
「这地方,还像记忆中的样子吗?」姚月蓉低声问,目光停在那张团照上。
「像。」nV子环顾四周,笑了笑,「只是b记忆里安静了许多。」
「这些照片……还是那时候的吧?你总说舍不得丢,看来还真没丢。」
姚月蓉摇头:「人老了,就喜欢留点东西陪着。」
nV子落座,像回到熟悉的老场景。两人话题渐渐回到那些旧日舞台、演出的细节。姚月蓉给她倒了茶,也没急着说什麽。
接着,nV子视线瞥过那张照片,声音有些发虚:「那时候的舞台……很亮。」
她接过杯子,看着热气升腾,半晌才开口:「我家从来不让人碰舞台的事。」
姚月蓉闻言,眼角微挑:「是吗?」
nV子轻轻点头,语气近乎自言自语:「我祖母以前……曾站在台上。据说,那时她是最红的,能让全场静下来,据说那时有她在的场次一位难求,许多人一掷千金,就只为听她一个转音。」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姚月蓉语气平淡,却透着些许沉。
nV子没有看她,目光仍落在那张照片上:「但後来,她被撤下来。没人说原因,只知道一夜之间,台上的人就换了。」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自此,她就没再唱过了。她说,那个舞台是借的,不是给她的。她说,真正的光太亮了,会照得人看不清自己。」
姚月蓉盯着茶水中轻微的涟漪,没有出声。
「她也提过你们几个。」nV子轻声说,「说有些人再努力也敌不过命数——尤其是那两位……她说,她亲眼看着她们走进黑暗。」
姚月蓉的手顿了一下,终於抬眼看她:「然後呢?」
「她不让我母亲唱,也不让我碰任何舞台上的东西。连灯光都不能靠近。说那不是为我们点的。」
「所以你後来也没唱。」姚月蓉低低的说道。
nV子笑了笑:「唱了。但只是在心里。」
姚月蓉微微一顿,望着她,过了许久才问:「那你今天来,是想唱出声来了?」
nV子语气温和,像什麽都没听懂:「没有。我只是……想看看您,还好不好。而且听说最近有人在查盛乐门的事。」
姚月蓉望向窗外,语气依旧平静:「年轻人哪,闲着没事。老戏班子,有什麽好查的?」
「是啊。」nV子点头,语气平静如水,「但有时候,年轻人问的问题,会让一些尘封的故事重新浮出来。」
姚月蓉缓缓点头:「我还在,记忆也还在。只是——有些东西不适合被翻出来看。」姚月蓉端着茶杯,看着杯中倒映的光影,那里藏着她不愿轻易交出的记忆。
nV子点点头,从未b问一句。只是看着那些褪sE的照片,眼神里像藏着一场未完的曲目。
而另一端,有人仍在追索着这条记忆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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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文学院旧楼。
早上八点二十,文学院旧楼五楼的教室已坐了大半学生。
推门声响起,小倩穿着素sE外套,弯着腰从文学院侧门溜进教室,避开正门那排会被教授正对着的座位。她抱着笔电和资料夹,脚步轻得几乎没声音,最後一排角落是她今天的避难所。
她不是来上课的。
这节课她早打算翘掉,去图书馆地下一楼查盛乐门的封存报刊,结果刚下楼梯时,远远就看到周慧芝出现在走廊尽头——八点整,毫无误差。
她立刻改变路线,像逃兵一样掉头上楼,装作是来听课的好学生。
讲台上的周教授,一身深灰sE旗袍改良式长外套,神sE冷静地整理着课堂资料,像什麽都没发生过。此时的她正低头翻着笔记,没看人。
「应该没被发现。」小倩心想,一边想着昨晚那场意外的餐厅重逢,一边祈祷今天可以安然无事度过。她安静地坐到最後一排最角落的位置,藏在高高堆起的书包和笔电後头,连身T都往下缩了缩。
教室钟声响起,周教授翻开笔记本,语气如常:「今天我们接着上次未讲完的部分——民初戏剧与都市传播模式的初步形成。请翻到第八章。」
小倩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躲过了。
直到点名时,那声毫无起伏的语调响起:
「赵小倩,请上来报告。」
她整个人差点从椅子滑下去。
全班瞬间有了动静。
「哇……她被点名了耶。」
「她不是刚刚才进来吗?」
「昨天不是说,她在餐厅遇到周教授?」
「完了完了……」小倩深x1一口气,像上刑场一样站起来,抱着讲义走向讲台。脚步不稳,声音更是发乾。
她简短地报告了几个资料来源,讲得略显匆促,尽管她知道自己真的有东西可说,但现在全被那种「被抓包」的尴尬感冲淡了。
讲完她正准备转身回座,却听到周教授平静地说:
「下课到我办公室。」
她僵y地点点头,整堂课都没能再听进半句话。
全场又是一阵窃语。
下课钟一响,小倩一手抓着笔电、一手抱着讲义,魂不守舍地走进那间铺满书香与旧时记忆的办公室。门半掩着,里头灯是开的。她深x1一口气,敲门。
「进来。」
门刚关上,周教授已经坐定,目光如刀,笔直看向她。
「你不是来上课的吧。」
小倩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对上那双看过太多学生谎话的眼睛,她终究只是低声道:
「我……原本想去查盛乐门的档案。」
「查档案不需要翘我的课。」
「可图书馆那批旧报刊不开放预约,只能早点去抢了……」她说出口的当下就後悔了,这种理由任谁听来都不合理,也根本站不住脚。
但出乎意料地,周慧芝没有追问。她只是静静端起茶杯,说:
「看来你是真的打算查下去了。」
小倩抿唇,没说话。
「坐吧。」周教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昨天想了想,也许该告诉你一些事。」
小倩愣住,慢慢坐下:「教授是指……盛乐门的事?」
「也许不止是盛乐门。」她语气微沉,手指轻敲着桌边,「你们的研究——碰到一个节点了,对吧?」
小倩默默点头。
「如果只是课堂作业,你早就可以选择绕开——但是你们没有。」
「如果你只是为了交一篇漂亮的期末报告,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转题。否则……你要查的东西,恐怕会超出你原本能承受的范围。」
这句话让小倩心里一震,彷佛门缝中透出一道不该存在的风。
她抬头望向教授:「但我还是想查……因为我觉得那些人,还有她们的故事,值得被看见。」小倩诚恳地说。
周慧芝盯了她一眼,忽然将桌上的一份文件推了过来:「你的报告,可以延後两周交。」周慧芝语调平静,却像是埋下一颗未爆弹。「但这段时间,你要做的,不只是读书。」
她站起身,从cH0U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这是进出许可证——盛乐门那边政府预定要拆迁,不能随意进出。这份许可证上有我的签名,你们可以光明正大进去。切记,别声张,也别在那逗留太久。」教授特意咬重了「光明正大」四字,似乎知道她偷偷进去过盛乐门一样。
「教授……为什麽帮我们?」小倩低声问。
周慧芝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落回那张黑白照片,轻声说:
「因为你们不是第一个问这段历史的人,也不会是最後一个。我相信你们能走得b我们更远……好啦!去处理自己的事吧,我这儿也还有些文献要看,就不留你了。」
「谢谢教授!那我就先离开了。」赵小倩一扫Y霾,连离开的脚步都显得轻快了起来。
周慧芝望着赵小倩离开的背影,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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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淮海中路,「时光弄堂」咖啡厅。
路上还是一如往昔的熙攘,汽车与自行车交错穿行,咖啡香弥漫在这条被时代反覆重塑的街道上。林泽推开某间带着怀旧气息的咖啡馆大门,一进门就闻到老木头与烘豆的混合味。
店内灯光暖h,木质地板踩起来吱嘎作响,墙上贴满老上海的剧照与报纸影印,空气中弥漫着烘焙豆香与复古唱盘低低的旋律,就像是被一GU旧时光的气息笼罩。
小倩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放着她的笔记本与一份泛h的报纸影印件。她神sE还带着方才见完周教授的震动,一见到林泽就兴奋地挥挥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事,我早到了一会儿,坐吧。」
「你看起来像考古刚挖到宝的人。」林泽笑着拉开椅子坐下。
小倩递过一份文件:「你看,这是周教授给我的——有她签名的盛乐门出入许可证。」
林泽瞪大眼睛:「真的?她不是最讨厌人家用八卦的角度碰历史的吗?」
「她可能……没我们想像中那麽讨厌吧,她今天感觉跟平常不一样。像是……她自己也在等人查这段历史。」
赵小倩耸耸肩,压低声音补上一句:「我总觉得她知道得b我们以为的多。」
「我也这麽觉得。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还真有味道。」林泽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目光就好像在穿越时光隧道。
「可不是吗,特地找的,很有气氛吧。」小倩笑着说。
「真有你的……老板!这家店以前就长这样吗?」他转头问站在柜台後那位JiNg神矍铄的老先生。
老板笑了笑,擦着手上的咖啡杯:「小夥子有眼光。这栋洋房啊,前身是咖啡沙龙,听我父亲说,早在1930年代就开张了。这些墙上的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他用手b划着,如数家珍地向两人介绍道。
「那边是《烟雨红楼》的首演海报,那张是明星画报复印件——这些可都是老物,连市集都买不到。」
「好像穿越时空一样。」林泽点点头,视线慢慢挪移,忽然停在墙角那张较大的合照上。他眯眼凑近:「小倩……快看这里。」
小倩也靠过来,照片下方的铭牌写着:
《盛乐门周年舞会合影──摄於霞飞路本馆,1932》
照片中人物穿着华丽,站在一处铺着深sE花砖的舞厅中间。最中央是四人:一名雍容华贵的年轻nV子、中间是一位身着中山装,年纪稍长的男子,看起来JiNg神抖擞,另外两人稍稍退後,却气质出众。
「这不是……明珠、曼丽、还有……陈志远?」小倩喃喃开口。
林泽的手指停在最前排一名年长男子身上:「那这个……应该就是叶庭光。我之前查资料有看到照片。」
他盯了几秒,神sE渐渐严肃:「小倩你看,你不觉得……」
「怎麽了?」
「你不觉得他和明珠……长得有点像吗?」
小倩一怔,这才注意到那对眉眼——轮廓线条极近,连嘴角的弧度都几乎如出一辙。
「我之前查资料的时候怎麽都没有注意到……那他们有可能是……」
「没错,他们有可能是父nV。叶庭光本身很神秘,是盛乐门初创时期的资助者之一,後来据说撤资出走,移居巴黎。但他的生平纪录非常零碎,像是刻意被抹去的一样。唯一留下的,是他一度与当时一位歌nV走得很近……」
「哪位歌nV?」
林泽摇摇头:「记载没写清楚——据说後来也离开舞台,从此销声匿迹。」
小倩盯着照片上的明珠,眉头紧蹙。她忽然低声说:「这麽说……明珠的出身,也许一直被隐瞒着。如果她真的是叶庭光的nV儿,那麽当年她能上位、成为红角,未必只是因为才华,甚至她後来被换角,也可能牵涉到更深层的利益斗争。」
「还有这个。」林泽指向另一对人物。
那是照片中靠近右侧的两人——苏曼丽与陈志远。两人站得极近,几乎肩贴肩。曼丽笑得灿烂,陈志远则望向她,眼神柔和。
「他们……不像只是投资人和底下的艺人。」林泽说。
小倩点点头,视线缓缓移开:「曼丽的遗书里写着我深陷,你却漂浮——她是在对谁说这句话?若是陈志远,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林泽没有立刻回话,而是从怀中拿出笔记本,是他一路记下的笔记。他边翻边说,语速缓慢却清晰:「先整理一下我们目前知道的跟刚发现的。第一,明珠原本是当红红角,却突然被换角,原因至今未明,高层的说法显然只是场面话;第二,曼丽迅速窜红,接下了明珠原有的资源与演出,观众接受度极高,好得有些异常……」
「而且,明珠那个时候几近引退——再有明珠的消息是一年以後了,一年後盛乐门替明珠安排了一场回归酒会,庆祝明珠正式复出。那段时间,她与苏曼丽的名字并列,她们那时候甚至还被媒T称为盛乐门双星。」小倩也拿出了平板,翻看着之前的简报,试图整理目前的所有线索。
「我也有找到报导,明珠复出的时候还有接受采访,她说她之前引退是因为喉疾未癒,我是觉得不太可能啦……什麽因为生病引退,消失得完全没有一点预兆,那明明就是被雪藏。」林泽摇摇头,对报导上敷衍的理由不予置评。
「对,明珠回归不久,苏曼丽的名字又突然从主厅演出单上消失,原因同样不知道。有人说她生病,也有人说她犯了高层大忌,但这一切一样只是猜测。总之她就是被调回副厅,明珠又变回主角了。」
「再来就是姚月蓉,曼丽Si後就轮到她出场,《乱红》记得吗?」小倩此时正一边听林泽说,一边努力地记着笔记,深怕再错过任何线索。
「当然,《乱红》是苏曼丽生前没有完成的那出戏,後来由姚月蓉接手完成,首演就让姚月蓉一Pa0而红。我那时候找到了很多大篇幅报导,什麽新盛乐门双星、小苏曼丽,又说她有什麽明珠的气场、曼丽的唱腔之类的……反正也是被捧得很夸张。」
「再来就是明珠和陈志远,这两个人在曼丽Si後的隔年就相继因为心脏麻痹过世,姚月蓉也在之後离开盛乐门,之後就很少公开露面,然後一直到1940年盛乐门正式关门……」林泽分析道。
「妈呀!太复杂了吧!我觉得我cpu都快烧坏了……欸不对,那陈志远他们後来到底什麽时候分手的?」庞大的讯息量几乎快把赵小倩压得喘不过气,即使聪明细心如她,但这些线索就有如盘根错节的树枝般,将她越缠越紧。
「别说分手了,连那个时候他们有没有在一起都不能确定,都过了这麽久了——不然凭这几个人的火红程度,怎麽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大概率是当时和盛乐门有关系的人都被高层下了封口令……而且你别忘了,陈志远是《上海文艺报》的主编,他在报界是什麽地位?更不要说叶庭光了,盛乐门GU东、大老板,得罪了他还用在上海混?反正只能知道明珠、苏曼丽跟高层的关系都不一般,然後又有这张照片,再结合遗书内容……」
「对,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曼丽的遗书。我们一直以为那封遗书在控诉T制、命运,甚至自己,但她写得太隐晦,像是写给一个特定的人。我深陷,你却漂浮——这不只是情感的对b,还暗示了某种不对等的真相。如果那个你是陈志远,那麽曼丽的Si就不单是抑郁或者舞台压力,而是……某种真相曝光前的自毁。」小倩接着说。
林泽听得出神,低声接上:「没错。而且你看这张照片,陈志远和苏曼丽站得也太近了,像情人,而不是上下级关系。他们之间一定有什麽我们没看到的秘密,或是交易。我是觉得他们肯定有在一起……至於分手嘛——我猜是明珠复出那时候差不多?不是说那个时候苏曼丽状态不好?」
他敲了敲笔记本的一角:「明珠的消失、苏曼丽的爆红,再到明珠复出、苏曼丽Si亡、姚月蓉後来居上、陈志远的沉默……这彼此之间都纠缠得太紧,这不是巧合。」
小倩轻声吐出一句:「是剧本。」
林泽一愣,看向她。
「这一切,就像一出剧本。每个人都有台词,都有登场顺序……只是有些人,被写Si了。」
「不行,一定要查清楚……老板,这张照片是原版吗?您知道从哪儿来的吗?」赵小倩转向柜台,开口问。
老板推了推眼镜,说:「这张啊,是我祖父留下来的。这家店是他当年开的,这照片就是舞会结束後他在现场帮忙拍的副本之一。」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可惜啊,那些人,一个个都成了故事,最後连名字也被改写了。」
林泽与小倩对望一眼,两人心中一震。
林泽低声道:「我们一直查的,不是历史……而是被改写的剧本。」
小倩握紧桌下的包,眼神已透出决绝的光:「那就去找还没说完故事的人。」
两人同时站起。
门外的淮海中路上,日光逐渐倾斜,旧时代的光影像一条条无形的丝线,将他们一步步牵引向更深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