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鸢小时候很怕鬼。睡觉前,她会规划好路线,大大x1一口气,关上电灯後憋着气冲进被窝。行进途中,哪怕尚未适应黑暗无法视物,她也不敢张眼。躺ShAnG後别说脚趾,甚至一根头发她都不敢遗漏在棉被外。
但是憋气也好,把自己藏进棉被也罢,nV鬼还是会来找焰鸢。nV鬼会抚过焰鸢的背脊或脸蛋,也许是用手指,也许是用发丝。那不愉快的触感总会让焰鸢惊醒,哭着找妈妈。
「你只是做恶梦了。」母亲笑着回应。
大人对焰鸢的畏惧不以为意,焰鸢只能夜夜等待nV鬼来访。那细碎轻柔的碰触,彷佛蚂蚁攀爬般令人寒毛直竖。
焰鸢惊醒。她很久没做被nV鬼袭击的梦了。话虽如此,却也没有自己记忆中的搔痒感。说不定梦中的触觉本来就不存在吧。连日疲劳并没有帮助她入眠,只让她越睡越累。
拖着酸痛的四肢,焰鸢缓慢行走到餐桌前。昨夜的晚餐早就不在了,惹人厌的信却还放在她的座位。瞪着信封上装模作样的钢笔字,自己名字旁毫无道理的Ai心,焰鸢思考能不能直接把信交给警局。左思右想,还是得确认内容。她拿起信件,却发现信封被人拆开了。
「为什麽擅自读我的信?」焰鸢有点火气,语气却快哭出来。
「我总要确认他是什麽货sE吧!」男人自认幽默的挤眉弄眼,开怀大笑。
焰鸢只能沉默地cH0U出信纸。上头单方面的诉说他们两人有多适合,单方面的诉说焰鸢与他感情交好,单方面代理了焰鸢根本不存在的感情。焰鸢想起梦中的nV鬼,缠人得使人窒息。信纸的中央塌陷,慢慢扩大成一个洞,让她无法再看下去。
焰鸢喉咙乾涩,却还是得开口。
「……托。」
「……拜托。」
焰鸢细小的声音没有传进男人耳中。母亲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腕,才止住他的笑。
「拜托……帮我注意家里附近好吗?」
焰鸢听见自己声音有多沙哑。
「……如果这个人跑到这里,帮我报警好吗?」
母亲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男人则收起笑意,斥责:「你是什麽意思?」
面对两人的压力,焰鸢差点想说:「对不起。」然後再次躲进房间。她尝试发出声音,却颤抖着嘴唇,久久说不出话。
胃酸攻击胃壁,让她产生一种身T像信纸那样,从内侧被侵蚀一个洞的错觉。她分不清是害怕男同学,害怕眼前的两人,还是单纯的饿过头。身T似乎慢慢地扭曲,被折抝,被卷入肚子的洞,使她抬不起头。
「我……我觉得……」
「讲什麽,讲清楚!」
面对男人的怒斥,焰鸢愈想把话说开,嘴唇却闭愈紧。颤抖着的她咬住下嘴唇,痛得要Si但怎样也放不开。她紧张地想用手指抠出被咬住的嘴唇,只是抓下一片片Si皮。焰鸢眼前已经朦胧,隐约感觉到母亲抓住自己的手,说:「别这样。」
知道自己让母亲担心,焰鸢努力松开僵y的手指,想说出安抚母亲的话,却只是吐出一串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呕吐物般倾泻的道歉,把三人淹没。短暂的空闲,也被焰鸢急促的喘息填满。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故意大声喘息,好表达紧张,因此更焦虑,更不间断地发「对不起」。
「别这样子说话,别人会以为你有病!」男人大力地放下餐具,扬长而去。
──可是我可能真的有病。焰鸢想这麽说。
「没事,慢慢说就好。」
──我正在努力试着说出来。焰鸢想向母亲表达。
可是,从焰鸢嘴里流出来的,依旧只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焰鸢想哭,想尖叫,想做什麽都好,可是只有无尽的「对不起」潺潺流出。她想,这些毫无意义的道歉,一定是从那些空洞里跑出来的吧。y去撬开不知何物的空洞,所以没有意义的语句才无止境地扩散吧。
肚子上的空洞扭曲焰鸢,转成一个漩涡。转着转着,让她在地上歪歪扭扭的缩成一团。到底是空洞终於见底了?焰鸢所处的空间已经被「对不起」填满了?还是焰鸢的身T终於疲累,说不出话了?
「……我……对不起……我很害怕。我没有告诉他我们家的地址,他却寄信来了……对不起……」
母亲应该有听到吧。
「对不起……我回去休息……」
乏力的焰鸢扶着墙走回房间,听到後方传来母亲说话的声音。那个男人能明白吗?还是会在焰鸢恢复之後继续生气呢?锁上房门,恍惚间想起男人曾连nV儿锁上房门也B0然大怒。
「有什麽好锁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可焰鸢没有安全感。不锁上门,半夜nV鬼就会找上她。她甚至能想像nV鬼苍白、蓄着长指甲的手,一根一根搭在她的脊椎,一点一点刮搔的模样。再者,她也不明白一家人和锁房门有什麽关联。那男人连上厕所、洗澡都开着门,焰鸢可没遗传到这种暴露嗜好。她想保有yingsi。
焰鸢何时开始锁上房门?是男人放弃了?母亲劝说的?隐约记得吵了好几次──是,那时焰鸢还能和那男人吵架,如今连表达自己意愿都做不到。
母亲最开始也不同意她锁门,主要是担心小孩子出意外不好救援。是什麽契机让母亲转念?焰鸢说不上是记忆朦胧,又或记忆无故中断。
焰鸢觉得自己站在洞口边缘,却看不清洞在哪里,随时都会掉下去。她不得不手贴着墙面和家具,缓慢拖着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床铺移动。行径途中,手上的装饰品脱落,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滚到房间中心。
那里是不是洞的中心呢?焰鸢担心走过去拿装饰品,便会失足落入空洞。回过头看手上的孔洞,恐怕是太过歪斜,没办法好好配戴饰品吧。
焰鸢正好靠在放理容组的架子上。她伸手去拿洞洞笔,想把孔洞修整平整些。做过成千上百次的动作毫不迟疑。拔起笔盖,把刀身靠在皮肤上,然後……
蚂蚁爬过的细碎搔痒感从切割处传来。
nV鬼半夜抚m0焰鸢的触觉从切割处传来。
熟悉的房间变得扭曲模糊,尽数被空洞吞噬。毫无止尽的某种东西浸染焰鸢的身T,填满她的脑袋。她想挣扎,那些她不愿解读的东西却密密麻麻塞进来,让她连移动一根手指的余裕也没有。
焰鸢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坠入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