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穿着一身白色的球衣,迎风跑起来,轻薄的棉质衣料贴覆在腰身,勾勒出紧实纤细的腰肢。
手机屏幕的荧光映照着Alpha的脸,见他跑来,摁灭了手机,滑进口袋里,随后从绿荫道的木长椅上站了起来。
Omega显然也注意到了他。
金色长发,肤色冷白得接近病态,有着矜贵昳丽的面容,即使带着鸭舌帽、站在熙攘人潮中,也能被一眼注意到。
Omega小跑到Alpha跟前,笑着打招呼:“学长你也在。”
可能因为刚打完球,气息不稳,还小喘着,像小狗一样。
裴夜航眯了下眼,眼神微暗。
“听说今天篮球赛,就来看看你,刚打完球,是不是很热?”金发Alpha伸手递给他一瓶冰镇矿泉水,“给你。”
Omega刚打完球,身上覆着层薄汗,散着股淡淡的荔枝香,闻起来很清爽。
Omega接过水,扭开瓶盖,顺着话题聊了下去:“今天这种天气办篮球赛,刚打了一会儿浑身就黏乎乎的。”
说完,脸上浮起个很乖的笑容,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水,来不及吞咽的水都顺着下颌,划过上下滚动的喉结,最后掉进了球衣背心。
顶着张纯情的脸,总能干出些浪荡的事。
裴夜航在心底暗嘲。
帽檐投下的阴影把裴夜航的神情都藏了进去,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很轻蔑。
大手揉了把柯憬的头顶,笑道:“回去洗洗吧,一会儿出来吃饭吗?”
这时有几个和柯憬般高的Beta过来,搂住了Omega的肩膀,催促着他回去。
Omega抬手掀起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扯开嘴角,笑得灿烂:“学长我先回去了,今天赢了比赛,一会儿球队要出去聚餐,不好意思了学长,再次我请你吧。”
裴夜航收回手,插进兜里,“没问题。”
Omega和其他Beta打打闹闹拖着向前走,回头朝Alpha伸长手臂招手,手里的瓶子里的水也跟着晃来晃去,柯憬灿然笑道:“学长,谢谢你的水了。”
Alpha目送着远去的Omega,掏出手机,解锁的界面上是他刚刚在浏览的一则商界丑闻。
出轨,在商界算不上事,摆摆手就能摆平甚至抹除,但是在校园,似乎,会叫某个人身败名裂。
不知道回忆起什么,Alpha血色般浓丽惊艳的面孔一瞬间敛去笑意变得阴鸷恐怖,甚至暗暗透露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握住手机的那只手的手背也因用力而血管浮起。
手机在桌子上“嗡嗡”振动着,消息响个不停。
柯憬刚从淋浴间出来,毛巾还盖在头顶,周身萦散着温热的水汽,发尾一绺一绺、湿漉漉的粘在一起。
柯憬坐下,疑惑地划开手机。
他点开99+的消息,原来是校园论坛里又在吃什么大瓜。
他一边揉搓着半干的头发,一边往上划着消息。突然一切动作都凝滞住,眼瞳不住地放大,指尖颤动着悬停在某条消息上。
那是一张像素点粗糙的图片,可能是拍摄设备不太先进,也或许是灯光昏暗。能看出上面的人被黑布蒙住眼睛,露出的鼻尖和嘴巴并不具备特点,不足以分辨出究竟是谁,堪堪推测是个Omega。
但那是柯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那分明是自己。
Omega双手支在膝前,手指绞着一起,面对镜头半跪着,略显紧张无措,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似乎能穿透黑色布条透视到他水汪汪无辜的黑眸。
黑布下的鼻尖秀气挺翘,他被一双极具侵略性的大手钳住下巴,拇指抵在Omega红润的唇上,撬开他的齿关,正搅弄着他湿软的舌。
柯憬浑身僵住,恍若坠入冰窖,心脏被莫名的力量攥紧,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了,大脑都宕机了,只剩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机械地飞速向上滑动。
那是一篇关于随氏家族掌权人出轨某高校男大学生的花边新闻,新闻当事人正是柯憬还在交往中的男友,随悬河。
文章还配了偷拍的图片也佐证真实性,Omega背对着镜头,被身着黑色大衣的Alpha抱在怀里,他们站在昏暗路灯下,Omega对着成熟的Alpha撒娇,看上去异常般配。
手机在他手里震动个不停,原来是球队的人给他打了电话。
柯憬忐忑地接通电话。
对面异常嘈杂热闹,对面的人对话筒大声道:“柯憬,你洗完澡了吗?我们还是老地方,快点来哦,吃完饭,晚上我们还接着去FendiClub,记得带上你的抑制贴哦。”
“我、我不去了吧…”
对面的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你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太对劲。”
柯憬心脏要跳出来了,咽了口唾沫,摸着混沌的额头,“嗯……刚刚完澡不太舒服,好像要发烧了,不用管我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嘟嘟嘟…
事情怎么突然这样了…
怎么办…
这则丑闻在商界没有太大水花,随氏名下集团股票也没有大跳水,随悬河也在第一时间作出了回应,把自己身上的争议摘得干干净净,所有的错误都推脱在情人头上,仿佛他也是个受害人。
媒体也顺势把事件焦点被转移到随悬河出轨情人身上,以情人身份是高校在校男大学生为噱头大做文章,博取流量。
到了晚上有人匿名发帖,附带着那张带有性暗示的照片,帖子下面讨论的人数激增,异常火热,柯憬紧攥着手机,头发晕,自虐般逐字浏览着。
其中无非就是那些低俗的评论。
“我们X大居然有这样的极品发情小母狗。”
“上帝,这是真正的起泡胶教程。”
“宝宝帮帮我,我好难受,操下嘴就好了。”
“v我50,看完整版。”
“同城dd。”
......
在那之后,柯憬就将随悬河的所有联系方式统统拉黑,所有合照都删除,他在这段关系里从来没有任何对不起随悬河的地方,对方在床上提的任何过分要求他都会极力迎合,甚至日常里都对随悬河的要求说一不二。而且他是看到帖子之后才知道随悬河的身份,才知道他有家室。
但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好好生活,不被人发现。
他开始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按部就班地上课、生活,生怕有人发觉那被誉为“好冲榜”第一的照片主人公是他。
如果说这件事发酵到这里就此终止,柯憬与随悬河也彻底了断,他的人生还可以佯装无事继续前进。
可天偏偏不遂人意。头顶悬剑还是刺下。
依旧是神秘的匿名用户,在事件发出不出半月,热度下降之际,又添猛油,将事件彻底推至覆水难收的地步。
爆料者恶毒地给那位地下情人贴上几个恶人标签,“知三当三”、“挑衅原配”、“勒索财产”。
最后致命的是,该用户居然爆出他的详细个人信息,所有信息都毫无疑义地指向柯憬。
“按楼主说的信息,这不就是美院那个打篮球超棒的Omega吗?”
“你把他证件照的眼睛遮住,下半张脸基本重合了,怪不得我看那张照片觉得那么熟悉。”
“他那么可爱的Omega,背地玩这么花吗?”
“我草,我早就看他不爽了,眼神就会勾引人,天生骚货。”
“我还是不敢相信,楼主别是造谣吧...”
事件的发展和柯憬的人生一样,全部失控了。
他尝试的回应,就像一瓶盖的水,想要覆灭火海一样,是妄想。何况以随悬河的势力,自己的反驳无疑是胳膊扭大腿。
没人在乎他的回应,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被舆论碾碎脊骨,任人践踏,在某种舆论巨流操控中,真相被颠倒黑白,他甚至在某一瞬间也会认为,婊子,就是自己。
柯憬,就是婊子。贱。
不到半月,柯憬如一颗颓落的太阳,收敛起所有温暖人的热情阳光,将自己蜷进无光的角落。
没关系的柯憬,你本来就是一个脆弱的人,你不需要再假装开朗了。
没关系的,无非就是挨骂,不就是被孤立,被多翻几个白眼,错的根本就不是你,问心无愧就好了。
但是在校园里,走在路上,耳边总充斥着对自己恶毒的揣测、小声的议论,所有Alpha的眼神都像巨毒恶蟒,狎昵、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他好像块磁铁,一出现就能吸附恶意。
……
大概由于人体系统自我保护的原因,柯憬对那段时期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记忆里的人物没有脸,面部都是黑色的雾气,画面也是像蜡油融化的画布一样扭曲,鬼气森森的恶语争先恐后如有实质似得刺进耳朵。
坐在办公室高椅上的凸肚男人说:“柯憬,你对我们学院、我们学校的名誉造成了严重影响,学校决定将你开除,除去学籍。”
“这也是上面的意思,文件已经批下来了,明天就会公示。”
“柯憬,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画面一下子崩溃瓦解,旋即像梦境一样无厘头跳转场景。
中年夫妇堵在家门口,下一秒,响亮的巴掌落在脸颊,破口骂道:“倒贴钱的赔钱货,丢死人了,傍大款也没给家里半点好处,白眼狼,真是白养你了!”
“连个有钱的Alpha都钓不回来,床照满天飞,还活活把自己学业前途搭进去,你完了啊柯憬,清白没了,以后谁还会要你个浪荡货啊,还指望你嫁个有钱人家带我们过好日子去,嫁不出去的赔钱货,以后谁还要你,滚出去,白捡你了,哪来的野种滚回哪里!”
脸颊火辣辣的疼,肩膀被用力推搡一下,脊背重重撞上硬墙,耳边厉声的骂声不停:“快滚,别站在我们家门口,晦气死了,别带坏我家儿子。”
视线下移,一个似乎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夫妇身后,他的眼神像每个打量他的Alpha一样,一样露骨冒犯、令人作呕,像是黏乎乎的触手扒光他的衣服一样。
他轻唤他:“哥。”
惊悚的感觉令他无地自容,他发誓再也不要回这个地方了,这里根本不是他的家,他从来都没有家。
画面又跳成电线杂错乱搭的窄巷子。
窄巷里Omega攻击性信息素浓度高得窒息,堵住自己道路、欲行不轨的Alpha忽然倒地,面色痛苦,双手掐住脖子,身子不断抽搐,从嘴角溢出白沫。
巷子瞬间变得混乱,救护车警报声由远而近,昏迷的Alpha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
下一秒,“咔哒”一声,一道冰冷金属落到手腕,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对自己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大概是被带到了Omega监管所里,但视野模模糊糊,只看到自己被铐住的手腕。
耳边传来声音:“Alpha只是短暂昏迷,身体无碍,他的家人接受和平解决,但是要求你支付Alpha治疗的所有费用。”
“多少钱?”是自己的声音,声色哑暗,音调惊慌。
“医疗费、养护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差不多二十五万六。”
显然他们一家在为难他。毕竟把自己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钱。
柯憬先用大学里卖作品攒下的钱还了七八万,剩下的就拼命干苦力还。就算在大学悠闲的时候,他每个月也画不出几幅作品,即使有作品有没有人买账还得另说,眼下情况不管怎么说都不如体力活挣钱稳定。
他先找了个包吃住的饭馆做下手,来解决吃住问题,没有晚班的傍晚就找个家教做老师,晚上去酒吧兼职服务员捡瓶子,偶尔会抽空画几笔画。
但是还是远远不够,受伤Alpha那帮仗义的狐朋狗友总堵着他找麻烦,Alpha父母也每天打电话骂骂咧咧催债。
身体在那时候也熬坏了,三天两头生个小病,落下许多小毛病。
后来,好像是一个人出现了,他让他了清了债务,他帮他摆平了麻烦,他说他相信他,他好像不再是一个人了。
走马灯一样倍速播放的回忆,最后刹下闸来,停留在初遇的那个仓储库。
雨滴拍打着钢板房的屋顶,啪嗒啪嗒的,像急奏的鼓点。空气里不仅涌着水泥地的潮气,还充斥了另一种陌生的气味,那是种清冽高贵的玫瑰气味,与这个偏僻杂乱的仓库格格不入。
气味似乎被刻意压制,并不浓郁,仓库飘散着淡淡玫瑰香气,仿佛身处宽阔的玫瑰旷野。
柯憬小心翻过几个纸箱,在一片狼藉中,一眼看见了Alpha——自己脱轨人生剧目的最大主谋。
在混乱苦痛的回忆里,柯憬唯能看清他的面容。
Alpha虚靠在纸箱,一条长腿架起,另一腿边横七竖八散落着用完的某种药物的小玻璃瓶,他依旧在满不在乎地往自己满是针眼的左小臂扎入注射器,抬眼恶狠狠盯着来者,神情警惕,像守护领地的雄狮,开始散发危险的压制性信息素。
当自己按照原剧情去靠近Alpha时,视野霎时间全黑,像被关机的电视机,一瞬间黑幕。
柯憬感觉自己的身体正极速失重往下坠,在意识彻底覆灭之前,他听到随恣恩惊慌失措地唤着他的名字。
柯憬。柯憬。柯憬……
凶手一遍又一遍呼唤被害人的名字。
底层抽屉暗格里的光碟就是作证随恣恩是这场慢性谋杀剧本的主笔。
他让他堕入黑渊,成为人人口伐笔诛的罪人。
文章所有证明自己有罪的照片,全部截取自那一盘盘光碟。
随恣恩在背后谋划着如何一步步熄灭自己的光芒,将自己推落进深渊,看太阳溺毙在孽海。
随恣恩,你是真的恨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