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帝国的代价
华盛顿时间,凌晨三点。
白g0ng西厢的灯依旧亮着。窗外是初冬的风,灌进房间的冷气混合着焦灼的咖啡味。
总统没有睡。他坐在椭圆办公室里,电视墙上轮播的是全球即时市场。亚洲停市、欧洲下跌、美国期指在血红sE的曲线里剧烈震荡。
国防部长走进来,低声说:「情况还在发酵,总统先生。北京拒绝让国际核查团入境。」
「而我们的证据?」
「足以说服国会,但……」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一个更大的问题。
「但世界还不相信我们。」
国安顾问把一叠资料翻开,封面是个粗T字:信任赤字。
「先生,外部敌人不是唯一风险。内部叙事正在转向。社群上最流行的标签不是战争,而是疑美论。」
总统r0u了r0u眼窝,指节泛白:「定义它。」
「简单地说,把我们的意图,解释为算计。把任何举证,视为伪旗。把任何沉默,视为认罪。」
「那要多久?」
「不到一个新闻周期。」国安顾问说,「现在b真相快的,只有演算法的想像力。」
——
在美国本土,街头的气氛b外交辞令更快变质。
媒T的镜头拍到旧金山、纽约、休士顿、亚特兰大——到处都是口罩遮面的群众与举牌的手。
有人高喊:「不再相信谎言!」
也有人举出看似理X的诉求:「公开所有卫星资料!」、「停止假战争!」
短短一夜,社群媒T上出现了一个新词——疑美论。
这不是外部宣传,而是从内部生出的怀疑。
人们开始质问:
那三枚核子导弹,真的是发S的吗?
为什麽就在贸易战陷入僵局、美国内部财政即将崩盘的时候发生?
为什麽台湾——那个曾被称为「民主防线」的岛屿——会在「技术外移完成」的短短几个月後被彻底抹除?
一段匿名长文在论坛疯传:
「当一个岛的价值只剩晶片,而晶片已被转移,美国为何还要守护那块土地?
摧毁它、栽赃对手、重新分配秩序,这才是冷酷的算术。」
它像一根火柴,点燃了积在地板上的报纸。
——
美国的经济问题,远在战前就开始发酵。
全球关税壁垒重组,供应链回流政策失衡,贸易夥伴相互报复。
工厂回到本土後,并没有带来广泛就业,只留下自动化的灯与破产的中小企业。
中西部再次陷入大萧条式的寂寞。
各州之间的税收争议、移民问题、教育经费与枪枝政策,像一根根zhAYA0塞进联邦的缝隙。
智库用一个词形容:内部冷战。
国家不再被分成南北两军,而是分成两个世界——
一个相信美国仍是自由秩序中心;
另一个相信帝国早已腐坏,正在寻找下一场战争重启自身。
後者越来越多。
达拉斯的示威演变成暴动。
群众推翻了一座象徵自由的雕像,喷上红漆:FREEDOMISBUSINESS。
警察开枪,几秒钟的枪响被无数手机录下。
画面迅速传遍全国,成为新的引信。
新罕布夏的镇公所门前,有人挂出布条:「我们不是殖民地」,像把1776年从课本里cH0U出来再晾一次。
几个州开始讨论公投的可能X。
旧金山的科技企业宣布暂停政治献金,理由冷冰冰:「制度不再可信」。
联邦紧急下令动员国民警卫队,但指挥链在各州长的意志间打滑。
画面像当年阿拉伯之春的倒影,只是镜框换成星条旗。
——
国际舞台上,盟友出现罕见的犹豫。
日本呼吁克制;韩国保持沉默;欧盟召开「信任评估会议」。
德国总理在闭门会议中问出一句话:「我们是否可能成为下一个台湾?」
没有人回答。
《泰晤士报》头条写道:
【旧盟友,新怀疑——美国是否仍是世界秩序的守护者?】
巴黎的评论更直接:
【历史重演:当经济陷入泥沼,帝国寻找敌人】。
罗马的外交沙龙里,某位学者低声说:「这与1929年何其相似。那时的危机,也是在一场世界大战後被解决。」
——
白g0ng的狭长会议室,萤幕上同时开着三个图表:
失业率/通膨/新订单。
财政部长指出一条被萤光笔画过的曲线:「先生,战时供给曲线正在回温。军备采购会把关闭的线再拉起来。」
「代价?」总统问。
「自由的一部分、透明的一部分、还有人心的一部分。」财长说。
联参主席冷冷补刀:「还有真相的一部分。」
国安顾问把另一份备忘录推过去,标题是:受控崩坏模型trolledColpse。
备忘录说,短期恐惧有助於凝聚共识、重构产业与挤压通膨;
但若恐惧超过临界值,会在6~9个月内反噬为内战式的碎裂。
「我们要在它反噬前,找到出口。」国安顾问说。
总统盯着那一行字,像盯着一个不愿承认的秘密:
秩序必须建立在恐惧与信任之间的平衡。
若恐惧不足,秩序不稳;若信任过多,权力失焦。
「那麽我们现在是哪一个?」
「恐惧过剩,信任短缺。」幕僚回答。
——
芝加哥的深夜谈话节目,一位退休将军在镜头前慢慢摘下眼镜:
「台湾是被美国亲手毁灭的。这是战略重置的一部分,让亚洲回到可控的对立状态。只要有敌人,美元就不会垮。」
节目在广告前被切断,但影片早已分身成无数个影子。
网路上像雨後的真菌:
有人声称在太平洋上空看到美军卫星闪光;
有人说华府在事件两周前撤回所有驻台顾问;
还有人贴出「预算审核文件」,指称灾变前夕动用了名为「全球稳定基金」的款项。
真假难辨,但怀疑b真相更有传播力。
——
疑美论像一面镜子,把城市照成两半。
纽约的示威者高喊:「不是中国摧毁台湾,而是华盛顿摧毁了我们的信任!」
洛杉矶的退伍军人游行,他们的横幅写着:「荣耀换来谎言!」
国会山庄外,抗议与镇压的拉锯成为新时代的标志。
评论节目开始使用一个b喻:
「看不见的内战」。
一份机密情报写道:若州际冲突再升级,联邦将进入「准解T状态」。
同一时间,华尔街却在悄悄回暖。
军工GU上涨,能源期货大涨。
分析师在报告里写着:「不确定X就是最大的确定X。」
在战争Y影下,美元重新成为避险资产。
帝国的经济,开始在恐惧的燃料中复苏。
制造业因「战略物资补给」而重启;
国债因「国防预算扩张」而被合理化;
失业率因「军工就业」而下降。
人们重新找到工作,却不知道他们在为什麽战斗。
——
国际记者在白g0ng草坪上问道:「这是否意味着美国再次利用战争恢复经济?」
某位匿名顾问冷冷回答:
「战争不会恢复经济。
但没有战争,经济就会暴露它的真相。」
——
在l敦,我透过电视看着这一切。
疑美论的声浪穿过海面,也穿进我的x腔。
我看着那些分析与辩论,心里有一种熟悉的冷——成本表的冷、条款的冷、把人换成单位之後那种乾净的冷。
我终於明白:
台湾的毁灭,不只是战争的开始,
而是帝国经济的重启开关。
我想起高中教室里那张褪sE的世界地图与课本上的一句话:
「大萧条结束於战争。」
只是这一次,「再次伟大」的代价,是我故乡的灰烬。
琳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萤幕。
她问:「那我们该相信谁?」
我回答:「现在,没有人值得相信。」
我们对视。
窗外l敦的云层像一张被暂时封存的良知。
新闻主播的声音继续:「世界正在重组秩序。谁将成为新的中心,仍有待观察。」
我把笔记本阖上,心里浮出一句话:
「当正义变成交易,真相就不再稀有。」
——
那一夜,美国国会通过了《全球稳定法案》。
条文厚到像一堵墙,重点却薄得像一张刀片:
?扩大国防生产;
?冻结部分外债偿付;
?调整战时审查标准;
?以「安全风险」为由,限缩外国媒T;
?允许行政部门在「秩序风险」下进行临时资本管制。
投票结果高达九成赞成。
美国暂时团结了。
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
帝国的机器再度运转。
我看着转播,觉得某种无形的齿轮在世界的x腔内卡紧——
那齿轮不是良心,不是正义,也不是复仇,
它只是运算:把恐惧换成职位,把谣言换成就业,把废墟换成信心。
而台湾,只成了一个不必再被记得的代号。
像一个已被删除的分页,浏览器关上时,没有任何提示音。
——
在离开那天的深夜,我和琳把电视静音。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的风,像在翻阅什麽看不见的档案。
我在笔记本上写:
「帝国的代价:用一个世界,换一个叙事。」
又停了一会儿,补上小字:
「叙事会赚钱。」
我忽然想起远方海上的那台金属箱——NODE-17,
箱T的刻痕像一种看不见的字。
也许世界的意志,正被时间的模型排程;
也许这场经济的回暖,只是更大的受控崩坏之前的x1气。
x1得愈满,炸得愈乾净。
我阖上本子,对琳说:「等海回话。」
她点头,像在记下某个将来才会出现的答案。
l敦的夜sE把我们推向沉默。
沉默里,我听见一种非常慢、非常远的律动——
像石头在水下移动,
像秩序把自己搬家。
像我正等着黎明的来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