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崑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孟章持棹乘舟,随便的哼唱起《河伯》来。
此时是春三月,此处是h河中下游的桃花峪,夹岸多桃林,风吹粉sE扑面。一片花瓣落入小舟里,孟章停下动作来,捡起了掉在船头的花瓣,说道:「君平你看,今年的桃花b往年还好看。」
身後的冯修抬起头来,见桃花开的浓烈,认同道:「年年都b去年好。」
孟章停下动作,休息片刻,任小舟顺着水流飘动。他朝身後看去,冯修的怀里抱着一位昏睡的红衣nV子,面sE忽然凝重起来,「很快就能到云深轩了,把她送到那里去之後,你有什麽想法?」
冯修叹了一口气,「世间送河伯新娘的村庄不计其数,想要阻止这件事还得继续努力罢!」
话甫毕,男人怀中的少nV醒转过来,入眼朦胧里,逐渐清晰的是一位陌生的白发俊美男子,吓了一跳。小舟很小,这样一个动静,小舟便开始摇摇晃晃,有倾覆之势。前面的孟章放下船桨,施法凝水,让小舟平稳的浮於水面之上。
红衣少nV看着前面,b起身边穿着华服,满脸冷峻的俊美男子,前面粗布短衣的男子显得更亲切一些,立即说道:「船夫!能不能把我送回石蓟村?我······我是石蓟村的村民,能不能把我送回家?我会给你钱的!」
船夫孟章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船夫」这个词汇是在形容自己的,他放棹之後坐在船头,看着沿路风景。红衣nV子见他不回应,紧张的眼眶冒出泪水,随後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一个被送给河神的新娘,是没有资格逃跑的。
冯修道:「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之後你再决定要不要回去。」
一会儿的时间,小舟停於岸边,红衣nV子见之心中诧异,只因眼前的景象宛若仙境,云深轩彩云飘飘,里面没有男子,只有nV子。有些人在一起嬉戏打闹,或结伴洗衣,或在农地种菜,又或是做nV工、读书,还有的在亭中教课,朗朗读书声隐隐传来。
「他们是······」
「河伯的新娘。」孟章说道。
红衣nV子一惊,攥紧衣裙想要逃跑,只是孟章接着说道:「但他们是自愿留下来的。」
「自愿?」
冯修向前,看了一眼一身嫁衣的nV子,随即向孟章说道:「我还有事情要赶快走了,她就麻烦你了。」也不等红衣nV子反应过来,召来两条五采鱼於河中开出一条路,没一会的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衣nV子脑中混沌,还没理出个前因後果来,孟章就道:「还未自我介绍,某名孟章。」
孟章此人身材高挑,皮肤黝黑,身上没有几两r0U,脸颊都是凹陷的,只不过虽然穿着打扮是乡野人民,举止仪态却显得不凡,就连说话也温温润润的,红衣nV子不免耳根泛红,福身说道:「小nV子名叫石娟,石蓟村人士。」
「嗯!我知道,你曾跟我说过。」孟章道。
孟章也知对方其实并不太认得自己,解释道:「孟章这个名字你可能b较少听过,不过青龙神君你应该知道。」
石蓟村东有一座青龙庙,里面供奉的正是青龙帝君,是主管降雨的神仙。有雨便能护佑农田的收成,因此众多农户都会去青龙庙拜拜,保佑菜果顺利生长。
只是h河泛lAn,上游的水冲刷至石蓟村的农田时,时常毁坏蔬果,几个月的劳动瞬间化为乌有。为了平息河神的愤怒,才有献祭河伯的习俗。
就连冯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生气就要娶一个Si掉的老婆是怎麽想的。
人Si了,就要前往地府,等候投胎转世,这是常理。
孟章说道:「某与君平是老朋友,他此次还有别的事情,於是托某来护你周全,也给你两个选择。」说着,他指着里面一个坐在窗边缝针线的nV子,说道:「她叫小茴,跟你一样被村民推举做河伯的新娘。」
小茴还有个姐姐叫红页,最一开始村民是选红页献祭h河的,她与石娟一样被人从水里救起,乘着一叶小舟来到云深轩,只是她尚有未婚夫,不舍这段姻缘,於是选择回去。
回去的红页被村民指着鼻子骂,她被认为对河伯不忠,也被认为被丈夫遗弃的nV子是不洁,为此遭遇诸多诋毁谩骂,就连未婚夫也早早退婚,另订他人。红页就此投井自杀,成了深夜徘徊於古井的孤魂。
因红页的这段经历,村民才将小茴丢进h河,祈求神灵原谅。
「那他呢?」石娟问河伯。
孟章答道:「他不常来,半年最多来一次给那些姑娘们送点别的东西。」
石娟沉默下来。
她原本想着她有Ai她的父母,只是不得已被选做新娘,来抚平河神的愤怒。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能不能考虑一下?」石娟说的很小声,但孟章知道她的意思,颔首道:「我让人给你寻一个歇脚的地方,如果做好决定可以告诉我。」
其实这件陋习,冯修不是没有努力过。
人生无常,洪水之事不可避免,有些人能够在这个世上的时间本来很短,短到一次水灾就可以把他的X命带走,有些人命数未到,即使曾在h河之中淹水,奄奄一息如小茴,如今也活的自在如意。
神明不可随便现身,也不可随意的变更他人的命数,为了避免那些nV子yAn寿未尽只能於Y间徘徊蹉跎光Y,能做的就只是扮作寻常人,能救一个是一个,然後四处游说。
但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很难。
改变一个村子的思想更难。
冯修与孟章不能表明身分,只能做一些杯水车薪的事情。
「帝君今日上山吗?」孟章适才嘴里提到的红页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询问道。
「要!听说云深山里出现了一只长着翅膀的怪物,我去探探他的善恶。」
云深山里烟雾缭绕,孟章穿过雾霭,身上的粗布短衣也逐渐变成一套碧湖sE的长袍,略微凌乱的头发也变得整齐,高高竖起,用玉冠装饰着,黝黑消瘦的面庞也变得白皙红润。他款款步行,却一步三尺,速度飞快。
两只h蝶交错飞舞,停留在神木旁的花丛上,顺着神木向上看去,见它被藤蔓围绕,好像还束缚着另外的东西。孟章绕到後头,竟发现上面有位nV子被绑在树g之上,看模样像是Si了许久。神奇的是,屍T虽有屍斑,却没有腐坏。
nV子是lU0露的。
她垂着的头长发如瀑,像是安详的睡着。只是藤蔓紧紧的勒住她的身T,将她困在此处。孟章低下头来不忍再看,将nV子从树上救下来,平放於草地,又变出锦帛将YuT1覆上。没多久,nV子竟然睁开眼睛,用她那双如稚童般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孟章。
「坏了!」林中突然出现一位穿着hsE道袍的道士,如牛奔而来,气喘嘘嘘的看着地上的nV子,焦急说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放走凶灵?」
「并非凶灵。」孟章说道。
那道士心急如焚,看着孟章身後被放走的「凶灵」娇滴滴的蜷缩在孟章之後,说道:「我见道友有仙气护T,定是修为非凡。不过此物不祥,望道友莫要被美sE所惑!」
孟章点点头,「道长辛苦,不如就让她交给在下。」
瞧着孟章维护之意,道士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说,连叹三下,「此魔为生人所化,并非善类,从前还未有云深轩时,此处居民便是被她所食,後山堆骨成丘,贫道耗时三年才能将祂困於此处。」
孟章不语,反倒是其身後的nV子揪住他的双袖,神sE凄然的道:「公子别听他胡说,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抓我来此,将我困了那麽久的。」
「妖孽!」那道士取出桃木剑,健步如飞,将剑锋直向孟章身後nV子。孟章眼疾手快握住对方胳膊,道士原本使出的三分气力被原封不动的打将回来,那还未使出的七分气力也被堵至x间,发泄不得。一时之间那叫一个x闷难耐,隔了好一会儿才大叫一声,呼出这口闷气。
「你为何频频与我作对?阁下莫不是被她矫r0u造作的模样所惑?」
「她不过是个柔弱nV子,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那道士还想说什麽,却已经动弹不得,孟章浅笑示意,转身面向那妖冶nV子。
nV子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福泽深厚······」她话说一半语气忽转,「不如让我来为你承受罢!」她露出獠牙,就连双手也长出长利甲,像要将孟章生吞活剥。只是孟章仍不急不徐,於原地一动不动,道士懊悔万分。见那nV子近在孟章眼睫,忽然双手被遮挡YuT1的布帛收紧,将她牢牢锁住。孟章说道:「姑娘是魔物一事我早早知晓,与道长周旋也不过想让你尽快露出真面目罢了!」
道长紧蹙眉头,心底也算松了一口气,孟章这才将道长身上的限制解开。歉道:「适才没有说出真相,还请道长见谅。」
nV魔物伸头向天,龇牙咧嘴,眼中不知何时只剩下白眸,眼眶乌青,似个没了意识的兽。
「某此次前来,是想问这云深山里有没有个长着翅膀的怪物?」孟章拱手作揖。那道长沉Y半晌,摇头说道:「至少三个月前我把那魔物困在这里时没有。」
孟章也没有再说什麽,将nV魔物收入掌中,顺势动作一覆,一只h蝶蹁跹而来停至其手背。孟章将手上的蝴蝶向前一递,说道:「如若遇见,善则袖手,无法应对可用此蝶相召。」
不等道士回应,孟章已离开山林,冲破云霄,飞龙在天。
「是,是苍龙!」
道士被吓得合不拢嘴,等反应过来,自己已双膝跪地,在这落叶有声的深林中。
孟章回到九重天向天帝覆命时已将nV魔物送至地府交由阎王审判决定。
无论是旱灾地区降雨的实施,还是稻田的生长不合百姓的温饱,皆事无巨细的上报的很完整,还列了清单,所有事按部就班,使人安心。
天帝问道:「忙完南方生长,接下来该去北方了罢?这时间就快到北方农作生长的季节了。」
孟章摇摇头,「河伯的事情还未处理完,我既答应他了,就会做好。」
天帝顿了一会,问道:「你们俩皆是护佑农作之神,你又如此沉稳,朕其实没什麽好担心的,春天过後······就好好休息罢!」
孟章点头称是。
天帝又道:「朕昨日算过天机,你们想做什麽就去做罢!」
天帝没有说太多,但孟章知道。
前世的恶,今世的果。
如果有人给你摆了一条生路但你不走,那是你堆砌的业障需化解。
或许你能重获第二次机会返回正途,但这世间的机会屈指可数。
红页跟在孟章身後,说道:「石娟托我代她回去看一眼。不出所料,因石娟家献祭了新娘得到了村长的礼物,他的父母已经盘算好用厚礼给他们的儿子娶老婆了。」
「她留在云深轩?」
红页摇摇头,「她此去云深轩一遭,说想游历山水,踏遍山河。」
孟章想起当日在云深轩石娟说她要考虑去留的时候,有害怕也有不服输的韧X,说道:「她是个福厚之人,前途不可限量。」
红页听他所言忽然起了兴致,笑嘻嘻地问道:「神君你何时能够教我辨凡人面相?」
孟章不假思索,朝天看去,「等星斗转移,南方七宿到临之际,那时应该会b较得空一些。」
红页曾於困在枯井时救了一位被歹人扔入井底的孩子,因为这个福报得以脱身枯井。只是阎王说她已不在生Si簿的纪录之中,并不打算收她。
天地浩大,红页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直至她见天边青龙盘旋,吐云纳雾,不过一瞬就无影无踪。
红页顺着青龙的方向前去,却是大海捞针,什麽也找不到。她见过北边的大雪压垮了居民的房子,见过山谷中迎风生长的小花,见过跟自己Si前时年岁差不多大的nV孩设了棚在施粥,见过荧惑星混入孩童的队伍里唱预言的歌谣。
「三月半,枫叶淡,德水迎东,浮木飘呀浮木散。」
然後身後响起了一道声音:「此时已斗勺东指,雪地尽融,离三月半不远了呢!」
孟章当时没有现形,人们都瞧不见他,但灵魂可以。
自此红页就跟在孟章身後。
孟章好像都没有休息。
「神明是感觉不到累的,也不会累。」他这样说过。
早上的时候至各处的青龙庙,集信众们的心念,条条列着,条条处理。他掌管风雨,控扶摇、降甘霖,关注着农作物的生长。偶尔会去帮帮朋友的忙,例如河伯娶新娘这样的事。晚上布漫天星辰······诸如此类,好像没有谁的印象中是青龙坐下来,好好地喝一口茶,或眯眼歇息的。就连西边的白虎帝君有了情绪罢工不做,南边的朱雀喜欢晃着雉J翎於凡间晃荡,北方的玄武喜欢载着小朋友乘鹏飞翔。
想到青龙,好像只有想到工作。
有修仙者问他,做了那麽多是得不到什麽的。
他回答:「我是领着正职的神仙,是一方霸主,是人人口中的帝君。我从不为了利而做,这虽然说得浪漫不切实际。如果有,那只是消磨时间。既是消磨时间,那何不把肩上的担子处理了呢?」
问话的人并不能够理解,他修仙······是为了长生。
这日下着春雨。
绵绵细雨浸Sh大地,叶片上汇聚的雨水顺着主脉滑落而下,如此往复直至停止,几只蚯蚓爬了出来,穿越人行形成的道路。如若只一只倒也好说,放野望去像是蚯蚓群的迁徙,有种异样的恶心。
有位老农夫背着竹篓见到这个场景,眉头紧锁,露出痛苦的神sE。
「看来要下大雨了。」
孟章乘风游过巷陌,来到了渡口,那边聚集的摊贩不计其数,叫卖声不绝,十分热闹。两名老者坐在柳树下对弈,旁边聚集了不少人观战。河伯不知何时走到他背後,说道:「他们都是县里最有名望的两个人,此次对弈三战两胜,输了的要献上nV儿······」
「以棋局定人生Si麽?」
河伯冷笑一声:「不然你以为呢?」
孟章叹了口气,看着身旁的朋友,yu言又止。直至河伯察觉了他的异样,也看回去。孟章这才说道:「夫人怎麽说的?」
「她心怜那些被献祭的nV子,说如若真没办法,她可以扮黑脸。」
对弈局中,左方吃掉右方几个子,占了上风。一些看懂棋的人都被这步险招吓的倒x1一口凉气。孟章那一双眼睛能看几千里远,与河伯虽於柳树甚远,也看得清如今形势。脑中速速盘算,立刻打好了算盘,说道「某有个想法,不知平君觉得如何?」
河伯愿闻其详,却听完孟章的计策後踌躇半晌,疑惑甚多,提问道:「直接道出?帝君此言听起来是不错,只是这样可行?」孟章朝天拱了拱手,说道:「天帝已让我们杜绝这份陋习,想必此法是可行的。他们都是权贵,影响甚广,没有方法b这个更为简单明了了。」
河伯沉默半晌,低头不语,最後才点头答应。
时间来到三月半。
孩童口里的「三月半,枫叶淡,德水迎东,浮木飘呀浮木散」已渐渐传开。一些大人听了知道这是不良之兆,纷纷让自己的小孩不要再唱这首歌谣,好似不唱,就能自欺欺人般安稳的过完这个春天。
那时皇家已经下令,严禁乡野村民活人祭祀,可这项政策并不奏效,邻近京城的郡县没有这项习俗,稍微偏远的县令州官也不怎麽AicHa手这件事情,歌谣传开,已有许多村里把nV子丢入河水之中。河伯要做的,便是用河水将那些被献祭者卷上半空,然後当着众人的面送回家里去。
「也许是河神不喜欢这位新娘呢!」
众神听着这些村民愚钝又单纯的话语,缄默不言。
也因为如此,他们又开始四处收罗美丽的nV子,试图要找到一个河神最为满意的新妇来!
藏於乡间的贩卖集团趁着时机,以高价拐卖nV子。孟章提前托梦令官署部署,藉此一网打尽。
至於那些被拐卖的貌美nV子,能回家的让她们回家,不能回家的也随她们的心意去往任何想去且能去的地方。
一切随心自由,无非是这世上最快哉的事情。
时间如此到达三月。
港村当时以对弈决胜负的双人,败下阵来的是当地非常有德望的权贵,更是当今太后远房的表弟,封了侯的。其nV如今於家中待嫁,等巫师卜算的日期一到,就得穿上嫁衣,登上轿撵,放置河中,任水流使之浮沉。
家中父母愁苦着脸,他们老来得nV,也就这一个孩子,怎麽忍心让她Si於非命?
孟章倚於窗边,与睡梦中的nV子隔着一面墙,他将意念探了进去,对她说道:「某有方法帮你,你要不要应?」
乔宁儿知道自己是醒着的。
她非但知道自己是醒着的,还知道自己有意识却动弹不得。本来任由她掌控的身T变成为她量身订制的囚笼,逃脱不开,笼罩着一GU难言的烦躁。
可是孟章的话却如一捧清凉泉水,浇灌着这份燥热。他说:「某有方法让你不用离开父母,不用献祭牺牲,但要你的帮忙,你愿是不愿?」
也许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语气温润正直,乔宁儿并不害怕。
「愿的。」
只是她动弹不得,连气也难以从喉间溢出来。不过念头只稍冒出一点,全身筋骨瞬间舒展开来。
想起餐饭时父母的愁容,多次的yu言又止,眼里蕴着的泪水。没有谁想牺牲,即使是为了家人、朋友或Ai人也一样。
巫师卜算的嫁娶之日当天,街边张灯结彩,有几名小童唱着欢快的曲目,扔着花,扔着糖四处蹦蹦跳跳着。後面之人举着牌子,几个敲锣打鼓,热闹不已,只是天气风云不定,Y风阵阵。明明是春三月的YAnyAn之际却异常Sh冷难耐。刮着诡异的大风,枯叶飞沙扬起,说不清的诡异。
媒婆没了往日喜庆之气,虽面带笑容,却难掩眉宇间的那抹怨叹与怜惜。她甩着手帕,大喊一声:「新娘到!请河神迎娶新娘!」
抬轿之人把轿子扛在肩上,双脚不住在原地踏步,轿子晃呀晃的,随着音乐舞动着。媒婆看着不远设下祭坛的巫师将香火cHa入地上,拉扯着嗓子,说起吉祥话:「河神娶新娘,平安又吉祥。河神娶新娘,恩Ai至发苍。河神娶新娘,护佑民安康!」
轿子落入水中时,h河水突然以轿子作为中心,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然後渐渐的向下凹陷,形成漩涡,旋转速度之快,动作之大,村民们都相信这是神蹟。
河神接收新娘了!
安静了一天。
安静了两天。
第三天,孟章直挺着站在山巅,他的脸并无任何波动,面若冰霜,像是个莫得感情的冰雕,华美又神圣。他俯视着这天下,又抬头看看天,当太yAn到达头顶时,他才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时间到了。」
也是话一毕,一GU强风从孟章身後冲来,不住推进,孟章的头顶现出原型,是青龙状,张着嘴大吼一声。
龙啸传千里。
村民的人不可思议,怎麽会忽然刮起这样诡异的大风,风呼啸不止,梁瓦被吹的喀喀作响,有被吹散之势。
孟章领着突如其来的风绕开了村民的住所。
宇宙万物,大道运转,不过是yAn盛Y衰,Y盛yAn衰,循此往复。太yAn会升起就会有落下的时候,流水顺着河道流动也就有泛lAn之时。
其实不过这样而已。
根本不用神明C作。
但人们亏心事做多了,总以为是自己做了什麽惹得上天生气,要来惩罚他们。
但没关系,神明会尽自己所能护佑那些还可以在这世上活的很久很久的。
天上下起了暴雨。
再加上滔天的h河,冲毁了农作物,冲毁了居民的房子。
村民们迅速的收拾家当,纷纷前往高山避难,躲於青龙庙内。
「怎麽河水来了?我们吃的住的都坏了。」
「这要怎麽活啊?我这老婆子Si了不要紧,但我那小孙子······他爹娘都殁了,以後要怎麽办?」
「乔大人不是献祭了自己的nV儿麽?她人美心善,我们有难时时常施粥捐钱,福报无数,这麽温柔的人,河神还不满意,那到底要找谁啊?」
「靠自己。」
这声,突兀的撞进村民的怨声载道里。孟章身着官服,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与青龙庙里端坐的神像如出一辙。他身上泛着一片柔和的金光,只看一眼,不安的心绪就忽然平静下来。
「你是谁?」有人问道。
「是神仙麽?神仙救救我们罢!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
一时之间,年轻的扶着老的,年长的抱着年幼的,都纷纷下跪磕头,祈求神明的护佑。
孟章的本意并不在此,他让所有人站起来,去神庙的外面看看。
外面刮着大风,下着大雨,门都被吹的啪挞作响如何出去?孟章又再次说道:「出去看看吧!亲眼看真正的神明到底是做什麽的。」
那位待在角落,之前并未朝拜的乔侯被旁边的两个侍nV搀扶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位身穿青服的神仙。所有人奇怪的看着他,并不知道他在做什麽,直至他冒着风雨推开大门,站在外头许久都不曾归来。
有几个好奇心重的也纷纷跑出庙外,然後又惊喜的跑回庙内,嚷声说道:「大家快出去看看!太不可思议了。」
除了孟章,所有人半信半疑的走出青龙庙,出来後才发现,明明外面倾盆大雨,却没有任何一滴雨落在他们的身上。明明马毛猬磔,他们所处之地却半点风都没有。像是有人为他们建造了一座无形的结界,守护他们不被风雨所扰。
远处山雾弥漫,看不清山形,却能见一道紫光冲天。明明相隔甚远,但大家又能够清楚的看见是一位紫袍白发的男子於另一处施法。
孟章款款而至,人在村民之後,出声说道:「他是河神——冯修,冯平君。」
众人一听是河伯,脚下一顿,惊讶连连。有些人愁苦着问是不是他生了气,要发下洪水惩罚他们。
孟章连忙摇头,说道:「这天下运转皆属自然,人之老Si为自然,花之枯荣为自然。有人去世便会有人新生,被冲毁的农作物其他土地也被之灌溉,常此以往不怪乎此。」
他又向前了几步,「好些年了,我们试图告诉你们这样的道理,却好像没有人听得进去。」
「於是我们决定,让你们来看看真正的神蹟。」
孟章化为一缕轻烟直飞上天,青天上的游龙与h河上的河伯合作无间,将四散的h河水聚拢在原来的河道上。
龙啸之间,村庄里的淹水逐渐散去。
大水散去,浮木飘瓦缓缓落於地面,泥泞的土地上都是残骸。雨没之前大了,如若不看地面之狼狈,感觉其实只是个普通的春雨。
所有人惊讶这奇蹟,纷纷跪下来拜着上天,嘴里不住的在说神灵显灵。只那乔侯缓缓走到孟章身边,神sE肃然的问道:「你们不能从根源解决麽?」
孟章道:「积少成多的道理想必不用某多加解释。」乔侯不语,只是一直看着孟章,孟章接着道:「其他的······我刚刚都已经说过了。」
天下运转皆属自然,顺应自然,从中寻求生存之道,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总归还是那一句:「靠自己。」
乔侯神情凄然,他突然蹲下去,低着头,自嘲的笑了出来,突然瞠目呲牙的吼道:「老子读书三十七载,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也Ga0不明白!哈哈!枉然枉然!折了一个孩子!折了心头r0U啊!」说着他捂起面来,低声啜泣着。
而乔宁儿不知何时站在父亲的身前,也蹲了下来,手轻轻覆上他的背,喊一声:「父亲。」
二人相拥哭泣,忘却周遭的人。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後,孟章与河伯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雨也停了,太yAn渐露,有人说当天的雨後天青里有一条云儿状似四不像。
关於云深山那被道士束缚於神木上的恶魔,孟章从阎王那里听到了一件事。
约莫是三、四百年前,当时「河伯娶亲」的习俗还只囿於方寸,村长最小的媳妇忽然陈屍於h河岸,她衣着未穿,ch11u0着身子沾满了岸边的泥沙,头发散乱,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那边,沉睡不醒。
好些人不敢直视,禀告村长之後村长才不得已请人将屍T下葬。那些处理屍T之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又多多少少看见nV子的下T有些许瘀青。
又到後来,便被传出此nV子是被河伯抓走当新娘,yuNyU之後发现其已不是处nV之身又被送回来的故事。
这件事自然是不能明面上来说,她又是村长的儿媳,却也在耳语之间被传开来。甚至愈传愈广,最後还演变成河伯吃人这种骇人听闻的「亲眼所见」。
而事实的真相,不过是村长的小儿子嗜酒成X,喝醉了就Ai辱骂自己的妻子,还时常把她打得遍T鳞伤。
前几个月那男子因去山上打猎并不在家,nV子身上的伤才渐渐养好,但仔细看还有一些不起眼的疤痕。谁知小年夜的前一天,男子回家後兽X大发,将妻子凌辱一番,还弄Si了她,等发现妻子没了动静,慌张之下将妻子扔去後山。
村长得知此事,思忖一番後叫人扔去河岸,还放了一些风声,将祸嫁给了河伯。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nV子其实并没有Si,而是被扔於後山之後,Y时Y地拢聚她的怨念,将其扩散、蔓延,最後成魔。
她找了丈夫与公公报仇,x1乾了所有曾经对她不好之人的气血,杀光了曾经碰过她的那些人,四处游荡,四处游荡。
直至被道士困於千年的神木之上。
「原本也是位可怜人。」红页如此评价说道。
孟章说道:「是!生前就被公婆家刁难,还被丈夫痛下杀手,但她杀了太多的人,积累了太多的杀孽。」
红页点点头,道:「无论遭遇如何,都不是能够掩盖她犯罪的理由。」
二人远眺山川之秀丽,惠风和畅,流水潺潺,柳枝上的莺鸟啾啾鸣唱着动人的乐曲。此时又过一载。原本被冲毁居所的村庄在众人协力之下焕然一新,一些年轻的知识分子组合成了「德水百侠」,开始研究起h河泛lAn的规律,做出应对的水利工程。
而这一切的起源,都与石娟有关——那个曾经也被选定成河伯的新娘,最後决定走遍江湖行天下的nV子。
孟章说道:「只是不知,你何时与石姑娘如此要好。」
红页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上天庭汇报工作的时间里,凡间以过去好几天了。我们很快就变成了好朋友。」她笑嘻嘻地说着,弯腰拈起花来簪到自己的鬓角上,嘴角扬起得意的笑。说道:「她说她要行走天下时我真的吓了一大跳,毕竟她从前同我一样一直待在家中,从未出国远门。」
可是只要见识到外面的世界,才感受到人情的冷暖,天地的奥妙。
红页道:「所以这一年,我时常与她同游,帮她画水利图。」
孟章问:「你们下个目的地是去京城了?」
红页点点头,「行走天下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於是我偷偷帮助她。」她窃窃说着,像是个做了亏心事的小贼。「再加上德水百侠与云深轩的姑娘们的帮忙啦!仅一年就画好了水利图。我们打算以无程客的名义向圣上献上此法宝。不为功名,不为名利。只为家园,只为国家。」
孟章轻声一笑,「你们······真的很了不起。」
忽然之间,一只h蝶飞至孟章身前,盘旋不止,也不飞去,一直萦绕在孟章身边,好像有什麽话要与孟章说明。这才想起一年前自己在云深山时曾托一名道士查查看「翅膀怪」的下落。如今飞蝶传信,时隔一年,应该是有着落了。
云深山内,道士正坐在神木之下,用手托着下巴,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
h蝶传信已有多时,就是不知青龙帝君何时会来。
当那道士叹了第二十一口气後,孟章乘云而至。道士像是看见了救星,匆忙的站起来,又跪下来磕头行礼,说道:「不才无用,时隔一年才找到帝君口中之物。只是我瞧着并不像是妖怪,倒像是一只灵兽。」
顺着道士的指示,孟章见到不远处有一只红sE大鸟,身上覆着一团红sE的火焰。奇异的是,他身上熊熊烈火并没有烧到附近的草木,牠伸长着喙不住点地,好像在吃什麽东西一样。孟章了然一笑,道:「没事,是相识。」
道士点点头,其实心里隐约猜出那只巨鸟是什麽了。见孟章大喊「陵光」二字,更是验证心中所想。
既不似凤凰羽毛绚丽多彩,又是全身覆满火焰的朱红大鸟,不是朱雀帝君是什麽?
道士又跪了下来,「贫道拜见朱雀帝君。」
陵光任由他拜着,笑着对孟章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特意来这里等你的。」
孟章问:「你怎知我会来?」
陵光看向道士,「因为他罗!不久之前我听闻你与平君在凡间替一些孤苦无依的nV子建一处安居之所,好奇就跑来看看,结果发现上面布上了结界,想必是为了防居心不良之人而设的,我便不好进去。本来要走的,就看见他与恶魔斗法,遂多驻足了一会儿看戏罗!」
他语气略带轻浮,摇头晃脑的说着当时发生的事情,却把相助道士捉拿魔鬼一事略去不说。陵光又道:「後来我发现有根羽毛不见了,想必是掉在这里,於是就回到这里找了一下。结果我就看见他神sE紧张,还派蝶传信。」
孟章掩嘴一笑,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亮。说道:「你猜他找的是我,於是特别留下来跟我打声招呼?」
对方点了点头,还拍拍x脯。
孟章笑完,轻轻吐了一口气,「我这里差不多已经忙完了,春天也要过去,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陵光百无聊赖的卷着头上的雉J翎,说道:「你就好好休息罢!河伯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们做的很好,接下来就换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