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之中,铁锈味与血腥气交缠。
兰恒心缓缓睁开眼,长发垂落肩头,面容消瘦,胡渣丛生。
时间,已流逝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间,他的每一个清晨都以拷问开始——
毒打、电刑、折骨、拔甲,无尽的痛楚像例行的问候。
狱卒们恨他。
他曾杀过太多官兵,所以他们报复得格外残忍。
而在夜里,当四周寂静下来,他早已筋脉被挑断,无力反抗,只能任凭他人践踏。
痛苦成了他活着的证明。
他不知自己为何还活着。
多次试图咬舌自尽,却被守卫以铁具固定牙口,只能被强行灌食。
在那漫长如炼狱的两年里,他的灵魂早已空洞,只剩一具残躯。
他梦见瑜芯的背影、梦见父亲的怒吼、梦见那场火光中的红眼。
梦里,他永远无法举起剑。
醒来时,只有冰冷的铁链和自己破碎的呼x1。
「我要活着……杀了他……」
他低声呢喃,像诗,也像诅咒。
他曾想过报应,也想过救赎。
但最终,只剩下懦弱与恐惧与他为伴。
直到某日,一名披着斗篷的nV子前来探监。
守卫冷笑:「哈,兰恒心,你这人渣居然还有人想见你。」
兰恒心抬头,那早已涣散的瞳孔微微颤动。
他被押入接见室,当nV子掀开斗篷时——
那张脸,让他一瞬间哽住。
「绮……绮妹?」
那是他从小一起玩耍的表妹。
nV子红着眼,颤声说:「哥,我终於找到你了……我现在是溪德村的村长夫人。我和叔叔四处奔走,才得知你还活着。再忍一下,很快就能出狱了,我们会带你回家。」
兰恒心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声音沙哑:「家……?我有家吗?这个世界早就不要我了。」
他的情绪突然崩溃,声嘶力竭地咆哮。
守卫冲上前,一拳打在他脸上。
「探视时间结束。」
铁链叮当,血洒在地。
绮妹哭喊:「住手!他几天後就要被释放了!」
守卫冷哼:「几天後是几天後,现在他还是囚犯——你懂什麽?」
他一脚踢翻椅子,笑声刺耳。
两天後,雷雨交加。
囹圄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具伤痕累累的身影被拖了出来——
那是兰恒心,他的配剑「无名」被粗暴地丢在他身旁。
门外,兰天雄与绮妹冒雨等候。
当看见那副几乎非人的模样时,两人都僵在原地。
兰天雄扑上前,抱住他,那位曾被称为「屠龙者」的铁血男人,终於落下了眼泪。
兰恒心抬手,想掐Si他——但手指却一寸也动不了。
他放声痛哭。
父与子,在雨中相拥而泣。
数日後,马车摇晃着驶回东北方的故乡溪德村。
稻浪翻滚、花香淡淡,天地安宁如旧。
然而兰恒心只觉得陌生。
他们如今住在山坡的一栋小屋,屋旁有座老旧风车。
一切都显得平静,过分的平静。
就在他发愣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哥!」
那是兰莳仪——他的小妹,如今已长成十六岁的少nV。
她扑进他怀里,哭着又笑着。
「哥,你怎麽变这样……我帮你剪头发,好不好?」
兰恒心怔怔地坐着,让她拿着剪刀。
镜中,那张憔悴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胡渣被刮去,长发束成小马尾,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光。
夜里,餐桌上热汤飘香,r0U与酒皆备。
兰天雄举杯:「这一餐,是为你归来。」
兰莳仪叨叨絮絮地讲着学校的事,家里充满笑声。
兰恒心尝试微笑,却怎麽都拿不稳酒杯。
酒洒在桌上,声音清脆。
兰天雄沉声说:「明天绮妹会带一名术士来,为你疗伤。别急着工作,先把身子养好。父亲如今在冒险者公会担任教官,等你好些,我会再教你练剑。」
翌日清晨,绮妹带来治疗术士。
术士以圣光封咒修复他的筋骨,片刻後伤口癒合。
他看着兰恒心,神情凝重。
「外伤已愈,但他的心……仍被囚禁。」
绮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时光流转。
兰恒心在家修养、锻链。
肌r0U重新撑起了身T,他再次举起「无名」。
剑光闪烁时,往日的荣耀与恐惧一同回来。
虽仍为恶梦所困,他却开始学着呼x1、学着忍耐。
他不再喊痛,不再哭泣。
半年後的清晨,他背上剑,站在风车下。
yAn光洒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他对父亲与妹妹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该走了。世界那麽大,该由我亲自看清它的黑暗。」
说罢,他转身离去。
衣袂在风中掠过,如诗,如夜。
雨落如刃,洗不尽旧血的痕。
高塔崩塌,神明沉默,
唯有倒影在泥中呼x1。
谁在呼唤我的名?
那声音穿越百年的寂静,
像一根缓缓扭曲的弦,
将我的灵魂拉回地狱的门前。
荣光已Si,誓言成灰,
我在废墟里拾起剑与恨。
原来堕落,
只是另一种活下去的方式。
而当黎明再度降临——
或许这世界,
将记住的,
不是英雄的名字,
而是那一滴未乾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