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是在第二天上午收到解将扰消息的,信息里附了家私人会所的地址,只简单写着“午后三点,过来喝杯茶?”。她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终究还是应了下来。反正北京于她而言不过是陌生的停留地,和谁消磨时间都一样。
按地址找到那家会所时,沈世才发现它藏得极深。
从喧闹的胡同口拐进一条窄巷,尽头是扇不起眼的朱漆木门,门环是古朴的铜兽造型,叩门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开门的侍者引着她往里走,才知内里竟是层叠的院落,穿过栽满芭蕉的前院、挂着书法作品的回廊,又绕过一处养着锦鲤的池塘,才抵达解将扰预订的茶院。
这处茶院是会所里极僻静的一隅,与其他供人宴请、聚会的区域完全隔开。青石板铺就的小院中央,孤零零摆着一张石桌、两把竹椅,四周种着几株石榴树,枝叶间还挂着未谢的残花,风一吹便有花瓣轻轻飘落。墙角的炭炉上坐着银壶,细白的水汽袅袅升起,解将扰正坐在竹椅上拨弄炭火,听到脚步声便抬了头。
沈世这才发现,她没戴眼镜。平日里被镜片遮住的眉眼愈发清晰,眉峰柔和了些,眼尾那点若有若无的凌厉也淡了,只余一身浅灰sE的棉麻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腕间一串简单的沉香手串,周身萦绕着盖不住的知X书卷气,b昨夜在颐和私宴时更甚。
“来了?坐。”解将扰笑着指了指对面的竹椅,手里的银壶正冒着细白的水汽,“刚煮好的老白茶,适合这个季节喝,能暖身子。”
沈世在竹椅上坐下,看着解将扰熟练地温杯、投茶、注水,茶筅搅动茶汤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从容。茶烟袅袅升起,混着院子里石榴花的淡香,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没想到你在北京这么有空。”沈世端起解将扰递来的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轻声开口,目光扫过院外的回廊,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谈笑声,想来是其他区域的客人,却丝毫影响不到这方小天地的宁静。
解将扰笑了笑,将茶壶放在炭火上温着,“最近刚好没课,也没什么课题要忙,难得清闲。倒是你,之前在西雅图时,没听你提过这边有亲戚。沈家沈律还是很有名的。”
提到“亲戚”,沈世握着茶杯的指尖顿了顿,“也是刚知道。”她没多说沈度的事,转而看向院子里的石榴树,“这家会所挺有意思,不像你会来的地方。”
解将扰听到沈世的话,只是弯了弯唇角,没直接回答,反而伸手将炭火上的银壶稍稍挪了挪,避开最旺的火苗,动作慢得像在斟酌字句。
茶烟在她指尖绕了圈,才慢悠悠开口,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似乎有种荒诞的幽默——翻来覆去睡了两晚,现在来问年龄?有种事后找补的道貌岸然,但解将扰的外在和气质,很好地把这种感觉变成为人师表的关心。
沈世握着茶杯的动作顿住,抬眸看向她时,浅蓝sE的眼眸里满是显而易见的疑惑。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问这个?之前在迈阿密,唐淮舒也状似随意地问过,现在解将扰又提起,好像这个数字藏着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没什么好回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平淡,“二十一。”
解将扰听到答案,轻轻“哦”了一声,随即拿起身侧的茶荷,将里面的老白茶轻轻拨进茶壶,动作里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迟缓。过了几秒,才低声叹了口气,语气里听不出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没想到,b我想象的还小一点。”
沈世看着她垂着眼睫的模样,忽然觉得好笑。
方才还透着书卷气的人,此刻眼底竟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那点刻意端着的“为人师表”的温和,像是被风吹得晃了晃。她太了解解将扰了,西雅图的深夜里,nV人可没少用各种恶趣味折腾她,哪有半分道德感作祟的模样?
果不其然,解将扰抬眼时,眼底的那点犹豫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探究的兴味,像学者碰到了感兴趣的课题。
“你这个年纪,本该在学校里上课,或者忙着到处玩,倒少见你这样,安安静静待着喝茶,还……”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yAnx,没把话说透,可那眼神里的深意,沈世再清楚不过。她们在西雅图的纠缠,本就不止是身T的契合,连JiNg神上的放纵与沉沦,都意外地合拍。
“b自己小十岁的人,不仅上了床,还觉得在‘调’这方面,身T和JiNg神都能同频。”沈世在心里默默补完了她没说的话,忽然觉得有些荒谬。眼前这个穿着棉麻衬衫、煮着老白茶的知X学者,和西雅图那个在夜里绑住她手腕、在她耳边说荤话的nV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年龄小,不代表什么。”沈世放下茶杯,浅蓝sE的眼眸里没了之前的疑惑,只剩下几分漫不经心的坦然,“再说,合不合拍,跟年龄没什么关系吧?”
解将扰被她直白的话逗笑,眼底的探究化作明显的笑意,连周身的书卷气都淡了些,多了几分烟火气的鲜活,“倒是我多心了。”
她重新为沈世斟上茶,茶汤满溢时,故意让温热的YeT蹭到沈世的指尖,“不过说真的,你这样的X子,能跟沈律师那种气场强的人处得来?我倒有点好奇。”
话题又绕回了沈度身上,沈世却没再像之前那样回避,只是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声音淡得像院外的风,“处不处得来,不都得处么?毕竟现在,她是我表姐。”
解将扰听沈世提起“表姐”二字,眼底那点探究悄然收了回去。她没说,以前她就和沈度有过几面之缘,昨夜在颐和私宴,更是从那个nV人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同样是世俗眼中高尚正派的形象,一个是高知教授,一个是红圈律师,同样的反叛与恶趣味,还有对想要之物的执着,如出一辙。沈度昨晚的举动很反常,不过解将扰却没打算点破。
她更想看看,这场突如其来的亲缘纠缠,会让沈世这颗习惯漂泊的石子,在北京着个池子里,激起怎样的涟漪。
炭火上的银壶又开始冒起细白水汽,解将扰抬手将茶壶拎起,动作依旧端庄,指尖却在斟茶时,有意无意让温热的茶汤在杯沿晃了晃,溅出的细小水珠落在沈世手背上,带来一阵微痒的温热。她看着沈世抬手拭去水珠的模样,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却掷地有声,“今晚有空吗?”
沈世喝茶的动作骤然停住,浅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挑了挑眉。这问句太过模糊,是想继续约着喝茶,还是藏着别的心思?她想起西雅图放纵的夜晚,又看了看眼前这张挂着温和笑意、满是书卷气的脸,一时竟分不清解将扰此刻的意图。
见她没回答,解将扰也不催促,只是放下茶壶,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沉香手串,声音依旧得T,但难掩缱绻,“西雅图之后,每一个夜晚我都在想你。”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没有半分轻浮,反而带着一种经过沉淀的认真,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可越是这样端庄的语气,越让沈世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解将扰总能用最克制的姿态,说出最撩拨人心的话,做最放纵的事情。就像当时,她会穿着一丝不苟的丝绸睡袍,却用最直白的恶趣味,将她所有的防线层层击溃。
院外传来一阵风吹过回廊的声响,带着秋日的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骤然升温的氛围。沈世看着解将扰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炙热,忽然明白,不管是穿着棉麻衬衫煮茶的学者,还是夜里放纵张扬的nV人,解将扰对她的心思,从来都没变过。
“想我什么?”沈世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浅蓝的眼眸里却多了几分兴味。她倒想听听,这个总能端着端庄姿态的nV人,会如何描述那些深夜里的念想。
解将扰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是抬手拂去落在石桌上的石榴花瓣。
“想你被折腾得厉害时,会把脸埋在枕头里,却还倔强地不肯出声;想你失控的时候,身T的曲线和颤抖的频率;想你浅蓝sE的眼睛蒙上水汽时,b西雅图的星空还要亮。”
她的话语直白得不加掩饰,却依旧保持着得T的语气,仿佛在描述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而非两人之间私密的过往。
沈世的耳尖微微发烫,却没避开她的目光,反而迎着她的视线,轻声反问,“所以,今晚约我,是想重温西雅图的夜晚?”
解将扰没否认,只是拿起茶杯,轻轻碰了碰沈世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是想告诉你,北京的夜晚,b西雅图更有意思。”
又坐了一会,解将扰笑着拎起椅侧的帆布包,提议去吃点东西。
“这家私厨离这儿不远,做的家常菜很地道,b颐和私宴的JiNg致菜更合胃口。”她说着,自然地走在沈世身侧,两人并肩穿过回廊时,偶尔有晚风拂过,带着石榴花的淡香,倒冲淡了几分方才的暧昧张力。
私厨藏在胡同深处的老四合院里,没有显眼的招牌,只靠熟客口口相传。
推开木门,里面是热闹却不嘈杂的烟火气,几张木桌旁坐满了食客,墙上挂着老旧的月份牌,角落里的收音机还在播放着京剧选段。解将扰熟门熟路地领着沈世走到后院的小桌,点了糖醋排骨、清炒豆苗、西红柿炖牛腩,都是些寻常的家常菜,却做得sE泽诱人,香气扑鼻。
“尝尝这个排骨,炖了两个小时,脱骨又不烂。”解将扰夹了一块放在沈世碗里,语气自然得像相处多年的老友。沈世咬了一口,酸甜的酱汁裹着鲜nEnG的r0U,确实bJiNg致的宴席菜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又夹了一块。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偶尔聊几句北京的天气,或是私厨里其他食客的趣事,气氛轻松得像寻常的朋友小聚。直到饭后,解将扰结了账,才状似随意地开口,但沈世知道这是早有预谋。
“我家离这儿不远,要不要去坐坐?喝杯刚烘好的咖啡,或者看看我收集的老唱片?”
沈世抬眸看向她,浅蓝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她太了解解将扰的习惯。这个nV人做任何事都喜欢提前准备,从不会临时起意。昨夜在颐和私宴刚撞见,今晚就约她吃饭、邀请去家里,绝不是一时兴起。想必此刻解将扰的家里,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b在西雅图酒店里的布置更充分、更周全,她都不敢想会有多少道具。
“好啊。”沈世却没戳破,只是淡淡应了下来。她倒想看看,解将扰这次又会带来什么“惊喜”。
解将扰的车停在胡同口,是一辆低调的黑sE轿车。她打开车门时,沈世顺势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车子启动后,沈世忍不住侧头看向解将扰,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指腹带着薄茧,想来是常年握笔、敲键盘留下的痕迹,指甲修剪得g净整齐,没有涂任何指甲油,却衬得手指愈发匀称修长,连转动方向盘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莫名的美感。
“在看什么?”解将扰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笑了笑,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戏谑,“觉得我的手好看?”
沈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掠过的街景,语气平淡:“只是在想,你握着方向盘的手,和在西雅图时……”她没把话说完,却故意停顿了几秒,才慢悠悠补充道,“和握笔的手,没什么区别。”
解将扰笑出声,但是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