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降落在中央基地停机坪时,金属舱门开启的嘶哑声响像是某种垂Si生物的喘息。
南极的寒意仍黏附在幸存者的骨髓里,与基地人工调控的温暖空气形成令人不适的对流。
亚洛就站在那里。
四总领一身笔挺的深sE制服,像一座骤然降临的冰山,湖绿sE的眼眸平静地扫过每一个蹒跚走下舷梯的身影。
她的目光在触及拾柒时,那层冰面瞬间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拾柒的脸sE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腰腹间缠绕的绷带渗着不祥的深sE,整个人倚在林伊身上,步伐虚浮,彷佛下一刻就会化作飞灰散去。
亚洛下颌的线条骤然绷紧,眸sE沉了下去,一GU无形的低气压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但她什麽也没说,只是将那份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回眼底深渊。
她转向雷恩,声音是惯常的冷静与威严,却又b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报告情况。」
雷恩的汇报简洁、乾涩,像在背诵一篇与自己无关的墓志铭。
他省略了大部分细节,只提及「遭遇未知高等生命T」、「城市具备特徵」、「莫里斯团队全员殉职」。每一个词汇都浸透着南极冰层下的血腥与疯狂。
亚洛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直到雷恩说完,她才微微颔首。
「辛苦了,」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尽管她自己的内心可能正波涛汹涌,「基地感谢诸位的付出与牺牲。後续事宜会由专业团队接手,各位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接受治疗和休息。」
「...你们做得足够多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认可,随即抬手示意早已待命的医疗团队上前。「带他们去医疗中心,进行全面检查与净化程序。优先处理拾柒元老的伤势。」
她的用词官方而疏离,彷佛拾柒只是另一个需要妥善处理的「资产」,但在场少数敏锐的人,如林伊,能感觉到那平静话语下隐藏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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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基地医疗中心的灯光苍白得刺眼,消毒水的气味顽强地试图覆盖幸存者身上带回的、那GU若有若无的南极腥甜与硝烟混合的气息。
桑格勒博士坐在病床边,他那副厚重的眼镜片在灯光下反着光,手指正以一种近乎偏执的速度敲击着数据板。他的仪器大多遗失在那座黑sE城市,此刻只能依靠记忆与残存的理智进行记录。
「《南极禁区备忘录》——第一章,」他低声念着草稿,声音因脱力和残存的惊悸而发颤,「不要相信冰层下泛起的蓝光,那并非极光,而是某种…能量的脉冲,会引导你走向消化腔。」
艾琳往他手边的杯子里倒了点基地配给的、用来稳定JiNg神的烈酒。她的脖子上还留着一道清晰的、彷佛被强酸腐蚀过的灼痕,边缘呈现出不自然的焦黑sE。「第三章,」她的笑容勉强而苦涩,补充道,「别碰任何会无故发烫的古老饰品,尤其是吊坠。它们不是装饰,可能是信标,或者…更糟的东西。」
雷恩靠在窗边,沉默地望着窗外基地模拟的h昏景sE。他右臂的绷带下依旧隐隐作痛,那是与修格斯分T周旋时留下的纪念。
「伤口恢复得如何?」年轻的护士轻声问道,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手臂上染血的绷带。
雷恩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自己狰狞的伤口上,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还好。」
当护士为他换上新敷料时,他破天荒地低声道:「谢谢。」这突如其来的道谢让年轻护士动作一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曾经锐利的狙击手眼神,如今沉淀为某种更深沉的、彷佛背负了整个深渊重量的东西。
在病房角落那张宽大的沙发里,拾柒像一团被随意丢弃的破布般蜷缩着。黑雾如同有生命的毯子,将她紧紧包裹,只露出那头夹杂着更多刺眼银丝的长发,以及过於苍白的侧脸。
她被桑格勒博士那带着绝望幽默的叨念吵醒,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浅sE的眸子里带着未褪的困倦与一丝惯常的嘲弄。
「哟,大科学家...」她的声音沙哑,带着重伤後的虚弱,却依旧不改那点漫不经心的慵懒,「你们在写什麽恐怖呢?让我猜猜...《南极食人植物图监》?还是《如何与黑sE黏Ye做朋友》?」
桑格勒博士推了推眼镜,转头看向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元老阁下。我们在写...生存指南。」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总得有人...警告後来那些可能误入歧途的傻瓜。有些知识,必须用血来书写,才能被记住。」
拾柒似乎想笑,嘴角刚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便牵动了腰腹间的伤口,让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一直安静蛰伏的黑雾瞬间收紧,如同责备孩子不听话的长辈,又像是无声的安抚,将她更密实地裹缠起来。
「行吧,」她闭上眼,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快要睡着,「记得写得...有趣点...别像我以前看那些...枯燥的报告一样...」
医疗中心内一时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桑格勒博士敲击数据板的细碎声响,以及窗外模拟h昏渐沉的余晖。
一种沉重的默契在幸存者之间无声地流淌。
他们共享了一个足以让常人疯狂的秘密,背负了一段无法对外人言说的恐怖过往。
未来的日子,他们将活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一个是看似恢复正常运转的基地日常,另一个,则是永恒冰封於南极之下的、沉默的黑sE噩梦。
这份默契,是他们从深渊带回的唯一纪念品,也是他们余生必须共同背负的、无形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