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穿越小说 > 毕达哥拉斯外传 > 006米利都的天环
    §米利都的天环

    春天,米利都的海风仍带着咸味与麦草香。

    Mnesarchus与Pythais带着小毕,三个人乘着一艘窄底的渔舟,自萨摩斯岛渡海,前往那座传闻中群星之城──米利都。

    小毕坐在船尾,双手抱着膝盖,目光追着浪花起伏。

    这是他第一次远行,第一次离开熟悉的橄榄树林与母亲的陶轮声。

    父亲Mnesarchus在船首与船夫谈话,时不时指向远处的山峦。

    母亲Pythais披着浅蓝sE披肩,神情安静。

    她的眼神时常望向天际,好似在寻找某种不属於人世的标记。

    「小毕,」她忽然开口,「你看那海上的白线,是风的路。

    风没有形T,却能牵引水面。世上万物,也都有这样的路,只是我们多数人看不见。」

    小毕点点头,仍不甚懂,但这句话却像一粒种子落入他心。

    船抵达米利都时,正是黎明。港口边堆满陶罐、木桶与金属器皿的碎片。

    Ai奥尼亚人勤於贸易,来自腓尼基、吕底亚、甚至埃及的船只并排靠岸,混杂着香料与青铜的气息。

    「这里的声音b海还大。」小毕惊讶地说。

    Mnesarchus笑了笑:

    「因为这里的人相信,语言能通向真理。」

    他带着妻儿穿过集市,沿着一条坡道上行。

    坡顶有一座宽敞的石屋,屋外立着一个古老的日晷。

    那是阿那克西曼德的学舍。据说他是泰勒斯的学生,也是最早用图绘描绘世界的人。

    沿着港湾的石阶上行,远处的山丘之上,有一座圆形的塔楼,塔顶竖着铜制的环形仪器,那便是传说中的「天环」。

    据说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er夜里观星、昼间测影,皆以此为器。

    他们抵达时,塔门半掩,一名年轻人正在清扫石阶。

    那人肤sE晒得黝黑,衣袍简朴,眼神却明亮如初晨的海。

    「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吗?」他放下扫帚。

    「我们从萨摩斯岛来。」Mnesarchus微笑,「想拜会安那克西曼德大师。」

    年轻人微微一笑:

    「大师正於塔上观测,我是阿那克西美尼Anaximenes,他的学生。」

    说话间,塔顶传来铜器转动的声响。

    片刻後,一位中年男子自梯而下,须发杂白,步履稳重。

    他见客人到来,热情地迎上:

    「萨摩斯的商人啊,我听闻你带着一位天资聪慧的幼子,今日终得一见。」

    Mnesarchus恭敬地行礼:

    「尊者,我从萨摩斯来,曾听泰奥多罗斯提及您的名。

    愿向您请益,并让我的儿子见识您的智慧。」

    阿那克西曼德微微颔首:

    「欢迎你们。若你愿让孩子了解世界的秩序,就让他看看这张图。」

    他指着地图上细致的笔线:

    「人们以为大地平而无限,其实它悬浮於气中,无所依托,因为它离一切皆等距。

    天环围绕它旋转,太yAn、月亮与群星皆绕着它运行。

    你若想知天地如何生,就要问何者为本原?ρχ?。」

    小毕眨眨眼:「那是什麽?」

    「是万物所由生、并归於其中的东西。」阿那克西曼德回答,

    :「有些人说是水、有些人说是气,我却认为那本原是无定?πειρον,apeiron。

    它无边、无形、无始无终。天地万物皆由它分化,热冷、乾Sh、轻重……

    生与灭只是其中的呼x1罢了。」

    他转向Mnesarchus:

    「你是商人,应懂得平衡之道。货物的多寡会影响价格;宇宙也是如此。

    若某一方太盛,便生对立。天与地彼此补偿,这便是正义δ?κη。」

    Pythais静静听着,忽然问:

    「那麽,人是否也受这无定的平衡支配?」

    「当然。」阿那克西曼德微笑,「人的生Si,也是宇宙的一次呼x1。

    生者向热与乾,Si者归於冷与Sh。正如风与cHa0往复不息。」

    院内陈列着奇异的器具:有刻着圆环与三角的铜盘,有测量影长的竹尺,也有一幅绘满陆海的羊皮图。

    小毕立刻被那张地图x1引住。

    「这是地吗?」他问。

    男子笑着回答:

    「是的,孩子。那是我们居住的世界,浮在气之上的圆盘。」

    Pythais行礼,小毕紧紧牵着母亲的手,好奇地望着塔内一具圆环结构。

    那是由铜、木与石组成的复杂机械,刻满刻度,中央嵌着一颗抛光的青玉。

    「这是天环吗?」他怯生问。

    阿那克西曼德笑道:

    「是。它能标示日影之长短,告诉我们太yAn行於天穹的角度。」

    Mnesarchus点头,神情严肃:

    「听说你认为地不是平的,而是悬於虚空?」

    「正是。」阿那克西曼德望向远处的海,「地无所倚,却不坠落,因为它在各方向都无理由移动。

    世界如圆柱,星辰绕行,万物生於无限apeiron,归於无限。」

    「无限?」Pythais低声重复。

    「是的。」阿那克西曼德说,「那是超越形与sE的根源,没有开端也没有终结。

    诸物由它分出,彼此争斗又归於平衡。

    正如白昼与黑夜、cHa0起与cHa0落,对立而共生。」

    年轻的阿那克西美尼此时cHa话:

    「但老师,我以为‘气’才是本原。气可凝成水、化为火、生成土。

    若说无限无形,那又如何生万物?」

    阿那克西曼德微微一笑:

    「你说得也有理。或许‘气’是无限的一种流形。未来也许由你说得更明白。」

    小毕睁大眼,望着两位哲学家争论。

    阿那克西美尼转向他,蹲下问:

    「小朋友,你觉得世界像什麽?」

    小毕沉思片刻:「像一个旋转的圆。」

    阿那克西曼德笑出声:「他真像个懂得天的孩子。」

    午後,他们登上塔顶。

    海风拂过天环的铜环,发出低沉的嗡鸣。

    阿那克西曼德以铜笔在沙盘上画圆,解释天T如何绕轴运行。

    Mnesarchus则拿出一只小木尺,教儿子测量Y影的角度,并说:

    「看影知日,观圆识时,这便是度量的起点。」

    阿那克西美尼在一旁加了一句:

    「而火焰,或许就是度量的灵魂,它令一切显现。」

    阿那克西曼德微微颔首:

    「火,的确奇妙。它吞噬又照亮,或许未来会有一位智者,能真正明白火的理则。」

    Mnesarchus问:「谁会明白呢?」

    他笑道:「我不知,也许那人尚未出生。」

    此言如晨光穿云,小毕抬头望向天环,眼里映出燃烧的夕yAn。

    他似乎在那一瞬间,看见了「数」与「光」之间的无声连结。

    Pythais轻轻将他搂在怀里,低语:

    「孩子,记住这旋转的环。你的一生,也会如它般寻觅圆心。」

    夜sE降临时,阿那克西美尼点燃油灯,火光在塔壁间跳动,风静了下来。

    港口的火光映照在海面,彷佛群星坠入水中。

    Mnesarchus与阿那克西曼德对坐於廊下。

    「你曾游历埃及与巴bl?」阿那克西曼德问。

    「是的,那里的人也观星,也绘天图。但他们多信神,而少问理。」

    「Ai奥尼亚人不同,我们以理取代神话。

    泰勒斯说万物充满神灵,我说那神灵便是无定。

    或许你儿子将来能更进一步,把这无定化为可数的形式。」

    Mnesarchus笑道:「他Ai数字胜过睡眠。或许真如您言。」

    阿那克西曼德转向夜空,轻声道:

    「数字,是秩序的语言。若他能听见它的声音,他将成为一位创世者。」

    翌晨,三人辞别时,阿那克西曼德赠予小毕一块圆形木片。

    上面刻着环与中心点。

    「这是天地的象徵。愿你寻得其中的b例。」

    临别时,小毕回头,看见那位年轻的阿那克西美尼正举灯而立,火焰映红他半张脸。

    那光在夜风中摇曳,彷佛在预告未来。

    那火,将成为另一个思想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