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道德经》第九章
救回「追梦人」後的第三日,林达施接到了一通极不寻常的来电。来电者并非透过苏婉儿或陈文渊等旧识,而是直接拨通了他那支几乎无人知晓的私人号码。话筒那端,是一个极度冷静,冷静到近乎空洞的男X嗓音,自称「石崇」。
「林达施先生。」对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某种电子合成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财富权威。「我知道你。我知道你解决了陈维的问题。现在,我有一个更复杂的逻辑困境,需要你的专业服务。」
林达施的「七桥心脉」在对方开口的瞬间,便捕捉到了一GU强烈的异常。那不是愤怒,不是焦虑,而是一种……「绝对的贫乏」。彷佛电话那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正在疯狂吞噬一切、内部却早已空无一物的宇宙黑洞。
他依约来到北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云端阁」。这里的奢华并非张扬,而是内敛到极致的压迫感,每一寸空气都凝结着资本的力量。在一个可俯瞰全城、号称「点石成金」厅的房间内,他见到了石崇。
石崇本人与他的声音一样,像一尊被JiNg心雕琢的玉像,衣着无可挑剔,面容俊美却毫无生气。他坐在一张巨大的h花梨木办公桌後,身後是一面实时显示全球金融市场数据的巨幅光幕,数字的跳动映得他脸sE忽明忽暗。
「林先生,请坐。」石崇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核心。「我的问题是:我无法感受到我的财富了。」
他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症状」:他能JiNg确说出自己名下每一分资产的数字,能指挥它们在全球市场上兴风作浪,但他却感觉不到这些数字带来的任何「意义」。快乐、满足、安全感,这些与财富理应绑定的情感,在他这里全部失联。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出现一种强迫X的幻视——在他眼中,所有的金钱、资产、乃至於这间奢华的会所,都在缓缓扭曲,变成一个个旋转的、漆黑的、不断吞噬光线的「微型黑洞」。
「它们在吃掉我,林先生。」石崇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林达施听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我知道这很荒谬,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拥有的不是财富,而是无数个正在将我的一切,包括我这个概念,都x1入虚无的……黑洞。」
林达施凝神望去,在他的「医魂」视野中,石崇的意识核心早已被一团复杂无b、由「贪婪」与「恐惧」交织而成的黑sE逻辑锁链紧紧缠绕。这锁链并非外来植入,而是他自身无休止的慾望与对失去的极度恐惧,在某种外力的催化与扭曲下,自行具象化而成的「心魔」。
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意识W染手段,并非强行植入,而是诱发并放大目标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使其自我异化。手法之JiNg妙,与「九歌」一脉相承。
「石先生,你这不是病,是道障。」林达施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直抵对方被锁链封闭的心灵。「你将我与我所拥有的画上了等号。当我所拥有的无限膨胀,我便被稀释到了近乎於无。你所见的黑洞,正是你自身存在感被财富逻辑吞噬的倒影。」
石崇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於出现了一丝裂痕。
「如何……解决?」他问。
「很简单,」林达施微微一笑,「让我回来。」
他没有动用「心笔」,也没有凝结「心针」。这一次,他选择了最基础,却也最贴近本源的「厨艺」。他请石崇带他去这间会所最顶级的厨房。
在石崇及其保镖困惑的目光中,林达施屏退所有厨师,只取用最寻常的几样食材:一把翠绿的青菜,一块朴素的豆腐,一瓢清澈的泉水。
他点燃灶火,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这不是烹饪,更像是一场仪式。
他将「医魂」对生命本源的洞察,融入对火候的掌控;将「书法」的结构之美,T现在食材的切割与摆盘;将「武道」的专注,贯注於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做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一道最简单、最纯粹的「清水白菜豆腐汤」。
当那碗清汤被端到石崇面前时,石崇愣住了。
汤sE清澈见底,白菜如白玉,豆腐似凝脂,没有丝毫多余的调料,只有食物最本真的气息袅袅升起。
「喝下它。」林达施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石崇迟疑地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下一刻,他浑身剧震!
在他的意识图景中,那碗清汤彷佛化作了一道温润而磅礴的「光」,瞬间照亮了他意识中那片被「黑洞」占据的黑暗。光芒所及之处,那些狰狞的「财富黑洞」发出了无声的哀鸣,它们的吞噬之力在这纯粹的、代表着「生存之本」的光芒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与虚幻。
「朴素,至极,方能见真。」
林达施的意念,随着汤的暖流,一起涌入石崇的心田。他并非摧毁了那些代表财富的「黑洞」,而是用这碗汤所蕴含的「本源法则」,重新校准了石崇对「价值」的认知。
石崇眼中的幻象渐渐消失,他怔怔地看着那碗清汤,又抬头看向林达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一丝久违的、属於「人」的温度。
「我……我感觉到了……」他喃喃道,声音不再空洞,「我感觉到……饿了。」
他狼吞虎咽地将那碗汤喝完,彷佛品嚐着世间最极致的美味。吃完後,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口气中,似乎将积压了半生的沉重都吐了出来。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拿起支票簿,飞快地签下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数字,递给林达施。
「这不是报酬,」石崇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不再是那种Si寂的平静,而是带着一种劫後余生的通透。「这是种子。我希望它能帮助你,去帮助更多像我一样……迷失在迷障中的人。」
林达施没有推辞,坦然接过。他看着石崇,知道这位富豪的人生轨迹已被彻底改变。
然而,在石崇转身吩咐助理处理後续事宜时,林达施的「七桥心脉」却从石崇不经意散发出的一缕残余意识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片段——那是石崇在陷入「黑洞幻视」最深时,与一个神秘组织接触的记忆碎片。那个组织的成员,从不露真容,只用一种古老而扭曲的符文进行交流。
石崇称他们为——「符言师」。
林达施心中凛然。「九歌?符部」?看来,「九歌」这个庞然大物,远b他想象的更加枝繁叶茂,更深地渗透在这座城市的命脉之中。
他收起支票,转身离开这座金sE的牢笼。行走在霓虹闪烁的街头,他想起《Y符经》中的开篇之语,此刻看来,竟是对石崇,乃至对这整个沉溺於物慾的时代,最JiNg准的诊断: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世人皆在观「财富」之道,执「慾望」之行,却离真正的「天道」越来越远。而他这梦界行者,医魂之人,未来要面对的,恐怕不仅是意识的创伤,更是整个时代集T陷入的、名为「贪婪」的庞大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