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级下学期一开始,我就有了两项「重大发现」。
第一项,是在开学第一天的早晨。
我家地理位置不错,算是标准的学区房。国小b国中远一些,但依旧在步行范围内,走路大概十五到二十分钟。
当然,平常上下学我还是习惯由爸妈接送。
但凡事总有例外——
「yAnyAn,明天你爸要提早去公司,我也来不及送你去学校,你明天能自己去吗?」开学前一天晚上,母亲坐在床上温柔m0着我的头询问道。
「可以啊,这又没什麽。」几乎算得上毫不犹豫,我爽快答道。
隔天,因为得多预留走路的时间,我没在家里吃早餐。
收下陈nV士递来的早餐钱,我把它小心地放进口袋,打算到学校附近的早餐店买个三明治或饭团。
在听完她那几乎可以背下来的叮嘱後,我终於推开家门,踏上通往学校的路。
我牢记着陈nV士的嘱咐,沿着大马路走。这时才早上六点五十左右,车子不多,天气也还凉,整条街静静的,让人觉得安心。
附近大多是住宅区,有独栋的,也有像我家这种社区形式的。
就在我经过另一个社区门口时,余光忽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脚步微微一顿,我下意识转头。
对方似乎也看见了我,我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
鲜少在上学路上遇到同班同学的我,更别说——那还是我喜欢的人,一时间只觉得整个空气都变得尴尬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先打招呼。
可b起「要不要打招呼」的纠结,我第一个冒出脑海的念头其实是「天啊,他也住这里吗?」
我才刚离开家不到五分钟……吧?我们竟然住得这麽近?
我并没有如我想像中的那般尴尬,因为真正占上风的是那GU惊讶与不可思议的感觉。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几秒後,一名中年男人从社区大门里走出来。
「小肆,你怎麽站在那里?」
男人顺着许肆的视线往我这边看来。
我花了零点一秒判断出来他是许肆的爸爸。
我赶紧挺起身子,礼貌地点点头:「叔叔好。」
男人眼角微弯,笑容里带着几分温和的气质:「好。你跟……我们小肆是同学吗?」
「对。」我点点头。
「你平常都自己走路上学啊?这麽乖喔。」
我连忙摆手,头摇得像个波浪鼓:「不是啦!只是今天爸爸妈妈都有事,没办法载我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男人笑了笑,语气轻松。
我察觉话题差不多结束,正打算找个时机告辞时,男人忽然又出声——
「那,小肆,你们今天一起走吧!」
「什麽?!」我们几乎同时出声,但显然是我的反应更大,因为他们两个都将目光投向了我。
我再次摆摆手,僵y地扯出个礼貌的笑,「不用了叔叔。其实学校离这里很近的,再走个十分钟就到了。」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
只见男人淡淡一笑,他伸手轻轻一推许肆的背,开口时语气听似随意,却没给人拒绝的余地:「让我儿子也学着嘛,反正国中他也要自己上学,就当提前练习吧,哈哈哈。」
许肆背对着他,所以男人并没有看到——
但我看到了。
那一刻,许肆翻了个非常完整的白眼。
那白眼乾净俐落、毫不敷衍,却意外地一点都不讨人厌。
反而让那GU「被爸爸推去送同学」的无奈,变得有点滑稽。
我撇开视线,Si命抿着嘴,才没让笑声溢出来。
後来,在和许肆一起走去学校的路上,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时候之所以会想笑,不只是因为那个白眼太经典,而是因为我第一次看见了他在班级以外的模样。
那个平常在班上高冷、毒舌、动不动就能用一句话堵得人哑口无言的许肆,原来在家里,也有这样一面——
会被爸爸推着走,没有任何拒绝权的「普通少年」模样。
那一刻,我好像又更靠近他一点点了。
第二项发现,则发生在放学的时候。
从这学期开始,我换了路队。
原本我是走「西侧门」那条路队,但现在改成大门口。
至於为什麽要改?
嗯——简单来说,就是「家长指示」。
寒假的某天,陈nV士看到一则关於孩子放学被诱拐的新闻。
偏偏我们学校的西侧门又b较偏僻、车流少,她看完新闻後,整整焦虑了好几天。
於是开学前一个礼拜开始,她就反覆叮嘱我——
「记得!路队表发下来的时候,要选人多的大门口,听到没?」
所以,当老师真的发下那张调查表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在「大门口」那一栏画上了g。
我第一次想给陈nV士英明的决定献上掌声。
「你怎麽在这里?」确认路队後第一次放学,许肆作为负责人正在清点人数,路过我时挑起一边眉梢问道。
「这学期换到这了。」我看着他的嘴唇说道。
不是我故意不看他眼睛,而是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许肆後,我就难以直视他的双眼,往往是瞥了一眼便匆忙别开。
Ga0得我有时候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觉得我讨厌他。
不过看他还继续神sE如常地跟我搭话……应该是我多虑了。
原本我还天真地以为,既然跟许肆在同一个路队,放学时应该就能一起走到大门口吧?
但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温柔又无情的打击——
身为路队负责人的他,必须走在最前头;而後面的队伍顺序则是按照班级排列。
我们班是六班,刚好排在整个队伍的正中间。
偏偏这条大门口的路队又是全年级人数最多的,等我乖乖走到自己的位置时,前方早已人山人海。
就算踮起脚尖,也不一定能看见那个人的背影。
我叹了口气,目光却仍追随着那个从队伍後方慢悠悠走回最前方的身影,直到站定。
我下意识扁了扁嘴。
——这难道就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吗?
看得见,却m0不着。
我就这样怀揣着莫名的沮丧心情走到了跟爸爸约定接送的地点。
然而,一抬头,我的脚步倏地一顿。
在不远处的骑楼下,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肆正被五、六个中低年级的小男孩包围着。
那些孩子看起来跟许肆很熟络,一见到他就蜂拥上前,有人拉着他的衣角,有人喊着他的名字:「肆哥——今天也是你来接我们吗?」
还有个个子特别小的小男孩仰着头,伸着手把糖果往他手里塞:「这个给你吃!很好吃喔!」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被那群小孩团团包围。
他并没有露出不耐或是敷衍的神情,只是微微弯下腰,笑着m0了m0那孩子的头。
「这麽多给我g嘛?自己留着吃啊。」
他的声音b平常在班上说话时低了一点,也柔了很多。
那群孩子听完又一阵嘻闹,吵着要跟许肆b赛谁能率先到达补习班。
我目送着他们穿过斑马线。
欢快的笑声在风里断断续续地飘散开来,许肆走在最後。他看似漫不经心、好像没有把那些小朋友的话听进去,实则句句有回应、不会让他们的话语落地。
夕yAn的光斜斜落在他侧脸上,替他镀上一层温sE,也让那个一向冷淡的少年,在此刻显得格外柔和。
我又看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呢。
晚上,回到家後,我後知後觉想起了一件事。
几个月前,周少宸曾经在与我们聊天过程中无意间透露出来:「许肆家里是开补习班的啊。他爸妈是老师。」
难怪他功课那麽好。我心想。
当时,林穗岁听了十分不以为然,她眉梢一抬,怀疑地说道:「骗人。如果他爸妈都是老师,那他讲话怎麽可能那麽难听?」
然而,周少宸只是嗤笑一声,「这两个有什麽关系?而且他只对你那样好吧,你看他有对向yAn态度差过吗?」
被猝不及防地扯进话题的我回过神来,扯了扯唇,「应该是我跟他不够熟,他不敢对我开玩笑吧。」
没想到周少宸却一秒否定我的话,「不不不,我以跟许肆的交情打包票,他对熟悉的人讲话是贱、会开无聊的垃圾玩笑跟地狱梗;但他对讨厌、看不顺眼的人……」顿了顿,周少宸瞄了眼林穗岁,嘴角g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讲话就会超级毒,把人往Si里怼,恨不得那个人气得牙痒痒,反正也不能怎样。」
林穗岁呵气一笑,随後像想到什麽有趣的事似的,好奇发问:「那他对喜欢的人呢?是什麽样的?」
这问题显然超出了周少宸对许肆的理解范围。
只见他沉Y许久,最後才颇为不确定地开口:「应该……会逗人吧?」
「——不觉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会靠捉弄自己喜欢的人来x1引注意的类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