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同天河决堤,冲刷了整整一夜。那倾盆大雨仿佛上苍的愤怒,无情地鞭挞着黑石岛这座盘踞南海的罪恶巢x,每一滴雨水都像是利箭,刺穿了岛上那层厚重的血雾与烟尘。雨势狂野,夹杂着雷鸣与闪电,将整个岛屿笼罩在混沌的黑暗中,彷佛要洗刷掉这里积累了多年的罪孽与怨恨。岛上的树木在风雨中弯腰低头,断枝残叶四处飞散,泥土被冲刷成一道道G0u壑,汇聚着血水与灰烬,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当黎明那抹惨淡的鱼肚白,艰难地撕开天际那层厚重如铅的乌云时,黑石岛这座盘踞於南海之上的罪恶巢x,终於彻底停止了它罪恶的呼x1。暴雨虽歇,却换成细如牛毛的冷雨,混着海风里的血腥与焦木味,直往骨子里钻。岛上到处是焦黑的屍骸、断裂的桅杆、碎裂的火油罐,犹如修罗场後的残局。主港口已化作一片焦黑的炼狱,数十艘海寇战船的残骸在近岸的浪涛中起伏、碰撞,如同巨兽的屍骸。海水翻涌,夹杂着断木与残肢,发出低沉的撞击声,每一声都像是亡魂的哀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与硝烟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来。远处的丛林中,偶尔传来野兽的低吼,彷佛在庆贺这场人间惨剧的落幕。岛上的石壁上,水珠顺着裂缝滑落,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是时钟在倒计着下一个灾难的到来。
丁奉魁梧的身躯矗立在旗舰那破碎的甲板上,他那身厚重的皮甲早已被鲜血与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每一次呼x1都带着隐隐的痛楚。脸上那道新添的刀伤翻卷着皮r0U,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狰狞,伤口处还在微微渗血,雨水一淋,刺痛如针扎。他环视着周围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痛苦,那些阵亡的兄弟身影彷佛还在眼前闪现。「主公!」他看着自水道方向缓步走来的林睿,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那声音像是从x腔深处挤出,带着战後的疲惫与激昂,「飞熊营幸不辱命!此战……」他环视着这片惨烈的战场,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那些断肢残骸、烧焦的船T,让他回想起昨夜的血战,「我军伤亡近半,然,黑蛟帮主力舰队,尽数在此!贼首已被斩杀!除少数跳海逃遁者,余孽…皆已伏诛!」丁奉的拳头紧握,甲胄发出咯吱声,他的心里既是胜利的高昂,又是对兄弟的哀悼,那种复杂的情绪如海浪般涌上心头。
林睿点了点头,他左肩的伤口经过一夜激战,早已麻木,此刻被冷雨一激,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痛楚如火烧,提醒着他这场胜利背後的代价。他没有看那些屍T,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岛屿深处,那里,才是此战的关键。岛屿的深处隐藏着宝库与工坊,雨雾中隐约可见残破的建筑轮廓,他的心思已飞向如何转化这些遗产为合浦的新生力量。林睿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踩在泥泞的血水中,发出溅起的声响,他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那张年轻却历经沧桑的面容,透出坚定的光芒。
不多时,张嶷与邓艾并肩而来。张嶷的步伐依旧沉稳如山,只是那身玄甲之上,沾满了敌人的血W与脑浆,每一处W迹都像是战斗的勋章,散发着铁锈般的腥味。他的脸上满是疲惫,眼中却闪烁着胜利者的光芒;邓艾则显得有些疲惫,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那种沉静如深潭,让人不敢直视。「老师。」邓艾躬身行礼,他的声音虽弱,却带着敬意,「聚义厅已控制,贼首覆海蛟……Si於内讧。宝库已封存,财物粮草,皆在清点之中。」邓艾的瘦削身影在雨中微微颤抖,他回想起昨夜的潜入与苦战,心头涌起一阵後怕与自豪。
「主公!」张嶷的声音则带着一GU压抑不住的兴奋,那兴奋如火山喷发,让他的脸庞微微泛红,「末将在清剿後山工坊区时,发现了这些人!」
他一挥手,数十名神情惶恐、衣衫褴褛的男子被押了上来。他们的手上,满是常年劳作而生出的厚茧与独特的伤痕,那些伤痕像是岁月的刻痕,记录着他们的苦难与技艺。这些人被雨水淋Sh,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恐惧与迷茫,他们低着头,不敢直视这些胜利者。
「主公,」张嶷指着那些人,「这些人,不像寻常海寇!末将在工坊中发现他们时,他们正试图保护一些造船的图纸和锻打的工具。看他们的手,应是技艺JiNg湛的匠师!」张嶷的语气中带着惊喜,他回想起後山工坊的场景:那里火光残余,工具散落,这些匠人抱着图纸,像是守护最後的尊严。
林睿心中一动,快步上前。他身为工曹出身,又与公输仪、阿力日夜研讨,对工匠的技艺高低早已了然於x。他只看了一眼那些人手上独特的伤痕与老茧,便知张嶷所言不虚。那些老茧厚实而有规律,伤痕是长年与铁锤、凿子相伴的印记。他立刻用温和的语气,亲自询问了几个关於榫卯结构与船T吃水的隐秘问题。那语气如春风,化解了匠人们的恐惧。
那几个匠人原本还满心恐惧,以为必Si无疑,此刻听到这位传闻中的合浦郡守所问的问题竟是如此专业,皆是一愣,随後便本能地对答如流。他们的声音从颤抖变为坚定,眼中闪过久违的自信。那一刻,他们彷佛回到了从前的作坊,忘却了被掳的苦难。
林睿瞬间激动得难以自抑,他指着其中几名年长者:「这……这是真正的匠师!而且……竟是JiNg通海船龙骨架设的顶级船匠!还有这几位…是百链钢的好手!」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心头涌起狂喜:这些匠人,是合浦工业的基石!他想像着明港城的船坞兴起,水师纵横南海的场面,那种兴奋如cHa0水般涌来。
这,是远b金银财宝更为珍贵的遗产!林睿看着眼前这些惊魂未定的工匠,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些被虎啸营士卒用长枪驱赶着、集中到广场之上的数百名海寇俘虏,心中一个决断已然成型。那些俘虏桀骜不驯,眼神中满是怨恨与不服,他们的镣铐在雨中叮当作响,像是对命运的抗议。「伯岐兄,」他对张嶷道,「你的虎啸营伤亡最重,然杀气最足。我命你,将这些俘虏,尽数押回!有不服管教、试图反抗者,杀无赦!」他转向那些工匠,声音变得温和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匠师受苦了。自今日起,尔等便入我明港城工业区,归於公输先生麾下。我只有一个要求——将你们的毕生所学,尽数施展出来!在合浦,你们将得到这世间……任何工匠都未曾有过的尊重与自由!」
那些匠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後眼中涌出泪光,纷纷跪下叩首:「多谢郡守大人!」他们的叩首声在雨中回荡,像是对新生的感恩。张嶷看着那些俘虏,眼中杀机一闪:「主公,此辈桀骜,末将建议……就地坑杀,以绝後患!」张嶷的铁拳紧握,他回想起阵亡兄弟的惨状,心头涌起怒火。
林睿却摇头:「不!合浦百废待兴,黑风岭矿场、明港新城,皆需苦力。此辈若能为我所用,何愁大业不成?」他提高声音,朗朗如钟:「听着!尔等罪孽深重,然林某不杀降!随我回合浦,入工兵营,劳役五年,赎罪之後,予尔等自由!若有再犯,斩无赦!」俘虏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头,有人仍不服,却终究无人敢吭声。林睿心知,恩威并施,方能收心。他想像着这些劳力投入矿场的景象,那将是合浦崛起的基石。
聚义厅内,火盆噼啪作响,映得厅柱Y影摇曳。空气中弥漫着cHa0Sh的霉味与血腥的余韵,厅中石砖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贾似道被五花大绑,跪在青石地面,却神sE从容,嘴角挂着一抹Y冷的笑。他的灰衫被雨水浸Sh,贴在身上,露出了瘦削的身形,那双眼睛如毒蛇般Y森,扫过厅内每一个角落。林睿独坐主位,邓艾持枪立於身後,费计抱着卷宗,眼神如刀。厅外风雨声不绝於耳,像是对这场审问的伴奏。
「贾似道,」林睿开口,声音冷如寒铁,那寒意彷佛能冻结空气,「覆海蛟已Si,独眼龙已降,黑蛟帮灰飞烟灭。你,还有什么倚仗?」林睿的内心翻腾着厌恶与杀意,他回想起李牛的伤势,那斧伤如火烧般让他心痛。
贾似道抬头,目光如毒蛇吐信:「林郡守好手段,一夜之间,翻云覆雨。然,合浦之局,远未结束。」他语气平缓,却字字如针,「士壹何许人也?龙编城大公子,手眼通天。黑石岛一破,他必在州府散布流言,说林郡守私吞海寇财宝,蓄意养寇,自肥腰包!」贾似道的话如鞭子,每一句都cH0U在林睿的痛处,让他回想起士壹的Y险笑容。
林睿眉头微皱,却不动声sE:「士壹?不过跳梁小丑。」他的心头涌起警惕,士壹的势力如蛛网般蔓延,他必须小心应对。
贾似道冷笑:「小丑?步骘已返龙编,刺史耳目众多。林郡守纵有天大功劳,却树大招风。一纸奏章上达交州,说你擅自兴兵,私吞战利品,你林睿……能扛得住?」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地狱传来,让厅内温度骤降。
邓艾枪尖一挑,寒光b近贾似道咽喉:「贼子!休得妖言惑众!」邓艾的瘦削身躯紧绷,眼中满是怒火,他回想起昨夜的苦战,对这Y谋家恨之入骨。
贾似道却不闪不避,目光直视林睿:「再说海上——黑蛟帮不过四寇之一,其余三寇,皆暗中与各大势力有联系。林县令此番大张旗鼓,各大势力岂能坐视?待三寇联军而来,合浦……能挡几日?」他的话如毒箭,直刺林睿的软肋,让林睿想像着铁舰横行南海,心头一沉。
厅内气氛陡然凝固。林睿心头一沉:此人果然毒辣,三言两语,便点中要害。他沉默片刻,脑中闪过无数计策,忽而一笑:「贾似道,你既知如此多,何不为我所用?」他的笑意中藏着杀机,却也带着试探。
贾似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Y冷:「林县令果然爽快。好!我愿做W点证人,反咬士壹一口——就说士壹g结贾某,谋害覆海蛟与独眼龙,yu独吞黑石岛!所有脏水,尽泼他身!」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更知江东秘辛,孙权水师布防、细作名单,皆可奉上。只求……一命!」他的眼中闪过贪婪与算计,像是看到了活路。
林睿目光如炬,盯着贾似道良久。此人如毒蛇,留之必患;然眼下,合浦内忧外患,却正需一柄利刃。他终於开口:「好!留你一命。然,你须知——合浦大牢,已有独眼龙在等你团聚。你若敢耍花样,林某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Si!」他的话如铁锤,让贾似道的身躯微微一颤。
贾似道嘴角cH0U搐,却终究低头:「……遵命。」他的内心翻腾着算计,表面却装作顺从。
三日後,合浦港。经历了血战的码头,尚未完全修复,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焦糊味。码头上工人忙碌,修补断裂的木板,发出敲击的声响。数十艘满载着财富、工匠、俘虏与无尽变数的船队,在夕yAn的余晖中,缓缓靠岸。夕yAn如血,将海面染成金红,船帆在风中猎猎,带来胜利者的凯旋。虞翻与费观早已在码头焦急等候。他们看着那些被押解下船、桀骜不驯的海寇俘虏,又看了看那些被小心翼翼抬下的、一箱箱沉甸甸的财宝,脸上写满了震撼与忧虑。俘虏们的镣铐声回荡在码头,百姓围观,议论纷纷。林睿踏上码头,顾不得清点战利品,甚至来不及与两位心腹幕僚寒暄,他抓住虞翻的手,声音沙哑地问出了他此刻最关心的一句话:「承基……承基他……如何了?」他的眼中满是焦虑与关切,那种兄弟情谊如山般沉重。
虞翻的脸sE,瞬间变得无b凝重。他刚要开口,目光却扫到了最後一艘船上,那个被士卒重重看押、缓缓走下的灰衫身影——贾似道。虞翻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那颗被儒家礼法浸润了一生的心,瞬间被一GU巨大的恐惧与愤怒所填满!林睿看着虞翻那激动的神情,又望向不远处,那扇紧闭着、牵动着他所有心神的……平价医坊的大门。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一场关於人心的、更为凶险的棋局,才刚刚开始。医坊的灯火在夕yAn中摇曳,像是希望的微光,却也隐藏着未知的Y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