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穿越小说 > 昊鼎余烬(贰):风烟荡 > 第六章以命相赌
    众人见状大吃一惊,长逍赶忙过去查看倒下的士卒,原本气定神闲的老者也慌了,似乎没想到如此大费周章竟运出一车车毒水。

    百号人在幽静林子里相觑,他们没有军医,无法实施治疗。杭权命人腾出位置,将中毒士卒安置在上。中毒者皆是天汗军的人,其他同袍都知道藏水地点是由老者提供,因此他们纷纷用打量细作的眼光瞪着老者。

    庆幸的是在回营前就得知水有毒,否则水一分发下去,受害者又不知多少人。可是要如何交代?眼下情形简直是让区元陵揪住小辫子,随时都可以要杨梦枪的命,杭权眼神一沉,愁云满面,瞥向老者时,老者不禁胆寒。他怀疑这个万莲教徒是不是方无稽派来的细作。

    「大哥,全砸锅了,俺们运了一堆毒水,不被砍头才怪。」平狗通担忧地说。

    「老家伙,这是你的计吧!早知道你不安好心,火凤走狗!」章h嘴看着自己弟兄痛苦cH0U蓄,终於忍不住脾气,冲上去一把捉住老者的衣襟。

    其他士卒没有反应,因为他们的想法跟章h嘴一致。

    「住手!还不能确定是老人家的问题,大家冷静下来──」长逍赶紧拨开章h嘴的手,好生安抚受惊吓的老者。

    老者懵了,毕竟他信誓旦旦说火凤军的储水确实藏於此,谁能想到运出来的又是毒水。前天他才在官兵营中备受礼遇,被当成英雄,现在周遭的人恨不得一刀砍Si他。

    SaO动一开,众人也都跟着慌了,一些心浮气躁的年轻小伙骂道:「俺看你也是贼,拚命护着这老头,你知道躺在上面都是俺兄弟吗?」

    「他娘的,你不就有人罴罩着嘛,倒藉此摆显了,你以为你算老几?」

    若在平时有雄丈护卫的情形下,这些人挂百颗胆子也不敢这麽说,但此时雄丈远在营中,何况连日来军中缺水已使士卒感到烦躁,碰上这事他们早按不住耐心,只想找个地方发泄情绪。

    「咱不是个人物,但绝对光明磊落,这些毒水定是方无稽的伎俩!」

    「伎俩?难道他真有神通,能隔空把水孱毒?」天汗军的小伙们质问道。

    这些庄稼子弟都很迷信,只要长逍说有,他们便会深信方无稽能通鬼神,一旦流言传遍军中,仗也不必打了。

    「请各位给咱时间,咱定会想出法子──」

    「俺兄弟都快Si啦!」他们指着车上的脸sE一阵青一阵白的士卒。

    长逍考虑到现在回去请军医来,那麽毒水的事必定瞒不住,杨梦枪就等於赌输给区元陵,届时区元陵随便找个理由就能除掉拔岳军。更糟的是水运不回去,军队就得撤回锡羊重新补给,方无稽在沐荡的势力会更巩固,到时候要击倒火凤将b此刻艰难。

    天汗军的人鼓噪赶紧把病患送回去诊治,但长逍跟杭权不愿空手而回,他们焦急思考哪个环节出现纰漏。

    「先杀了这老头!」

    老者害怕的躲在长逍身後,他自信的神情瞬然消散,他也不晓得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

    「全部退下!有擅动严惩不贷,退下!」杭权喝令道。他使个眼神,拔岳军按住刀柄,以示威吓。

    杭权的分量足以让天汗二军的人噤口,他们就算一百个人齐上,也不是一支拔岳军小队的对手。长逍佩服杭权的魄力与冷静,他已经慌得六神无主,所有策画早被打乱,他反覆思索方无稽如何他们的意图,却毫无头绪。

    长逍深深T悟到,方无稽远远在他之上。虽然他护着老者,却也不敢全然相信老者的身分。

    「不对,方无稽不可能猜到我们预谋,不,或者说他早知道我们被b急了只能这麽做。」杭权眉头深锁,喃喃自语,「难道……」

    「你想到什麽了?」长逍忙问。

    「疑者深疑,静者真明。」杭权说了一段兵法,握拳道:「兵道诡奇,你们运水时是否按照顺序搬?」

    「这、其他人咱不清楚,不过咱这一车是。」

    「好,取数来第三桶水给我。动作快,没多少时间了。」

    长逍不明就里,但Si马当活马医,只能照杭权吩咐。他们搬下水,打开盖子,杭校尉勺了一口。

    「这是做什麽?这水──」长逍不安地说:「有毒啊!」

    「杨将军以命相赌,我也用命赌一把。」杭权把水高举,肃穆地看着众士卒。

    拔岳军立刻上前劝阻,但杭校尉摇头道:「不能把时间耗在这儿。」

    杭权直挺挺喝下水,莫不让人捏一把冷汗,老者紧张地抓紧大腿,只要杭权出了事,不消天汗军发难,拔岳军会立即将他碎屍万段。

    过了半晌,杭权毫发无伤,铿锵有力地说:「诸位看见了,并非每桶水都有毒。此乃方无稽的J计,他早知道我们会劫水,因此早将毒水好水参半,回去後请军医验水,必保诸位无忧。」

    大家目瞪口呆,随即发出欢声,他们的疑虑一扫而空,直赞杭校尉真英雄。长逍由衷感到佩服,他没料想到这一点,更没有以身试毒的勇气。

    「杭校尉,你怎麽知道数来第三桶水无毒?」长逍问。

    「火凤九翼,方无稽为三,我想他应会以此为记号。」

    「若猜错了怎办?」

    「我会y撑着。」

    「这未免太冒险了……幸好无事。」长逍摇头道。

    水落石出後大家鼓起信心,快马加鞭赶回营中,水一运到营中,众士卒欢欣鼓舞,士气大振。杭校尉向杨梦枪、区元陵禀报事情经过,并派方一针带军医前来验水,分送各营。

    「方无稽贼星该败,等弟兄吃饱喝足,看俺一举揭了他老巢。」区元陵气势B0B0,迫不及待想扫掉这些日子来的窝囊气。他对杭权戏谑道:「拔岳军不分上下,皆是赌徒,不过很幸运的你们都赌对了。」

    「多谢区将军美言。」杭权不屑地抱拳道。

    「传令诸将,用过饭後到大营开军议。」区元陵志得意满,彷佛胜券在握。

    待区元陵离去,杨梦枪却板着脸孔,斥责道:「你太鲁莽了,送了命怎办?」

    「杨将军,当时情况危急,我别无他法。能抚众人,我Si不足惜。」

    「何故训斥杭校尉?他可是以身试毒啊!」长逍不解地问。

    这时杭校尉忽然瘫软坐地,长逍才发现他面sE难看,实有中毒之相。

    「难道你──」长逍豁然大悟。

    「来人,速请方大夫。」杨梦枪按着杭校尉肩膀,宽慰地说:「尔後绝不可如此行事,否则我如何跟郭防将军、还有你的手下人交代?」

    长逍不禁眼眶一红,因为他的策划,差点就让杭权跟众多人丧命。杭权知道长逍苛责自己,他勉强笑道:「只怪方无稽高深,我们差点全栽在他手上。」

    不多时方一针赶到,不慌不忙实施诊治,还嘟囔着中了毒竟然还能撑完这段路。杭权被放在担架上抬了出去,之後怕要休养一阵子才能重回战场。

    「杨将军,此事全肇於咱,还请你治罪。」长逍丧着脸跪下。

    杨梦枪连忙拉起他,严肃地说:「胜败兵家常事,莫因此灰心丧志。长逍,今後你入我幕僚,一同出策。」

    「咱恐怕没这个能耐。」

    「不,方无稽这一回恐怕要栽在你手里。」杨梦枪笑道。

    「此话怎讲?」

    「方无稽千算万算,没算到杭校尉敢以身试毒,若猜得不错,他料我们此时中毒瘫软,定会在今晚劫营。」

    「您的意思是要将计就计?」

    杨梦枪莞尔,默然颔首。

    待杨梦枪回营,雄丈缓缓走来,抱拳问道:「主公可安然无恙?」

    「唉,没事,倒是差点害Si大家。」

    「俺见大家乐得很。」

    「狗通呢,他一回来就不见人影了。」

    「跟章h嘴一起,正说沐荡城的事。」

    长逍忖这两人怎麽会放过吹捧自己的大好时机,明明甫经历生Si交关,这会又生龙活虎,加油添醋地说他们一行人怎麽躲过重重计谋,将水运回来。

    「这些天还好吧?」长逍问。

    雄丈T格巨大,伙食跟饮水量本就多出常人数倍,区元陵下令樽节,雄丈也只能跟其他人一样食用少量配给。

    「几天不吃不喝不会Si人,何况俺还有这个。」雄丈掏出一块风乾的鹿r0U,小心翼翼递给长逍。这是他先前在山上猎得的野味,风乾後随军携带,也因此才没饿着。

    「在沐荡城确实挺想念你做的r0U乾。」长逍嚼了两口,苦笑道:「咱真的不行,明明没什麽本事,却总妄作主张。若不是杭校尉,真不晓得会演变成如何。」

    雄丈坐在长逍身边,如一株大树遮住yAn光,也跟着嚼着r0U乾。一大块r0U他三两下就吃净。

    远远的,不久前还对长逍怒眼相对的天汗军士卒恭敬地向他行礼,长逍忖泰半是雄丈的缘故。长逍并不觉得他们的话有错,因为有雄丈,他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雄丈猛然抬头,往那些天汗士卒看去,他们不禁一颤,赶紧开溜,但雄丈只是眺望苍穹。

    经过半个时辰的军议,区元陵决定全盘采纳杨梦枪的计划。松弛巡逻,营造出军中萎靡的气息,更要让方无稽的探子相信官兵大半都中了毒,毫无战斗力。

    区元陵早一步将大营撤到森林里,在隐蔽处埋伏重兵,并派遣一位军侯指挥空营。营地里大夥懒懒散散,露出疲相,显得毫无人气。一部分人将刀、弓整理到车上,像是随时要开拔。

    过了子时,营内一片Si寂,只有少数卫哨巡逻,忽然一阵号角响彻,紧接着火箭纷飞,准确S中营房。火凤军已袭至离大营不到百步的地方,直到营地烧起来,卫哨才慌忙敲打锣鼓。

    火凤军领头喜出望外,摇旗呐喊,展开两翼包抄,形成半弧夹击,以防官兵趁机逃脱。方无稽并未出面,也未见到装备JiNg良的步卒,火凤军由轻装士卒冲锋陷阵,迅速轻易的占领营门。卫哨几乎没有反抗能力,一接触就全盘溃散,火凤兵士气大振,更确信方无稽的计策成功,躁乱间他们吼着要区元陵出来送Si。

    负责守空营的军侯见状,按照计划将火凤军引到更里面。火凤军到处放火,烧毁所有可见之物,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一路进来根本没看到几具屍T,正当疑惑时,四周鼓点如雷,轰然大作,官兵彷佛鬼魅乍然现身。

    火凤军尚来不及反应,他们建立的壁垒刹那被冲破,接着马弓手轮番S击,只听间箭声簌簌,然後一连串哀号遍起。火光却照不出官兵位置,拔岳军藏匿於暗处,简洁有力取走火凤军的X命,这些火凤军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减少,他们慌了,急忙想要退出。

    待马弓手停止S击,区元陵的亲卫骑蓦然杀出来截断中间,将火凤军的弧型阵型切成两半,左右无法联系,导致他们恐慌至极。恐惧超越火凤军的信仰,於是他们开始崩溃,在火焰跳动的夜sE里相互践踏,只想找到逃生的路。

    天汗军的人大部分虽战力不强,但捡顺风仗还是可以相当得心应手,看火凤军纷纷器械逃亡,这些士卒振奋威吓,将他们b到Si角。杨梦枪没让火凤军负隅顽抗,而是放出一条路让残卒逃,再趁机劫杀,反覆数次,使火凤军完全失去抵抗意识。

    当幸存的人终於找到出口,一道黑影挡住去路,雄丈如恶鬼判决这些人的末路。铁柱横扫之处,三、四个人若残花飞起,血溅如火,却让官兵更加雀跃。雄丈怒吼一声,彷佛一头狼奔进慌乱羊群,所到之地莫不是屍骸。

    拔岳军挟雄丈声势,进一步收割残余的火凤军。

    长逍被召入幕僚,因而无须亲自上阵,他待在高处观望这场一面倒的战局。所有人都很兴奋,方无稽把他们耍着玩太久了,此刻他们嚐到复仇的快感,盼望一场大胜。

    但长逍没有这麽乐观,跟方无稽几次交手,他清楚方无稽的计策不只如此。可是他猜不出方无稽的下一步,甚至怀疑火凤军来劫营不过是其中一个计谋。

    一道新的号角吹起,井然有序,拔岳军跟天汗军迟疑了一会,旋即明白方无稽的主力出动了。箭簇应声cHa在雄丈右肩,雄丈也明白了,来者与方才追杀的火凤军不同档次,那是受过训练的正规军队。

    官兵的攻势被一GU坚壁挡住,穿着厚实铠甲、配戴锋利横刀的JiNg装步卒扛下拔岳军的冲击,他们不只有良好的配备,还有火凤教徒最让人害怕的特质──Si而无惧。

    前头的天汗二军立刻遭到反噬,顺风仗转眼逆风,许多人措手不及便Si在对方刀下。直到拔岳军陌刀队出场,两方进入拉锯战。

    火声b剥作响,回荡充满血光的战场,杭权站在长逍身旁,叹道:「可惜我不能站在那儿。」沉了半晌,他说:「方无稽,果然算得b我们还准。」

    这是实话,方无稽虽认为官兵中毒,仍是先派轻装步卒劫营,遣JiNg锐步卒静候其变,即使发生变故,也不至於全盘皆输。

    拔岳军陌刀队不到两百人,训练有素的火凤JiNg兵却超过三千,溃散的火凤军在援兵引导下撤退。杨梦枪下令陌刀队撤退,换上马弓手,火凤JiNg兵则不慌不忙挡住箭阵,徐徐撤出战场,但区元陵不想放过大好机会,催动号角,命令伏兵伏击。

    事先埋伏的士卒纷纷杀出,方无稽却像早已预料到,这些火凤JiNg兵毫不惊慌,沉着击退伏兵,沿着河道往已方大营回去。情势上仍是官兵有利,这次杨梦枪赞同区元陵的想法,勒令全军追击,想要一举挫败方无稽的锐气。

    「胥先生,你在想什麽?」杭权望着深思的长逍问。

    「咱在想,为何咱们得跟方无稽这样的人杰拚得Si活,这是大昊的悲哀。」

    「天命如此,我等无可奈何。」

    「你也信天命吗?」

    「正因相信天命,我才敢喝下毒水。」

    「是天命,还是幸运?但在咱看来,大昊终将不复。」长逍说得很小声,毕竟这话不能让信守忠义的世家子弟听见。

    这场交战应证了老者的话,火凤教叛变不只是民怨积累,里头还夹杂许多充满利益的因素。火凤JiNg兵的素质、装备从何而来,一切已不言而喻。

    无痕方氏、无痕冯氏,两者相交,祸害无穷。

    「可是在这些火凤教徒看来,真正的祸害是咱们。」长逍暗忖。

    双方交战直到东方破晓,皆能看见对方神sE疲惫,但战鼓仍在催促,他们还不能松懈。杨梦枪取得压制,但被限制在火凤大营前,到东方全白,随鼓声疲软不堪,杨梦枪深知己方已衰竭了,只得看着近在咫尺的火凤大营长叹。不过他们战果斐然,把火凤兵杀得屍叠如山,也给了方无稽一个教训。

    区元陵亲阵指挥,累得几乎说不上话,他听见杨梦枪鸣金收兵,也没多表示意见,挥挥手要军队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