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的病会那麽严重,这是意外。」顾希别开了视线,唯独这一点他没办法有底气地面对兄长,「我给的资料只够他们做做文章,不至於构成犯罪要件,我问过律师。只要按着计画走,爸现在不过就是退休在某个地方好好过日子。他和李鸣文确实有些不清不楚的金钱往来,这对公司不是件好事。」
顾予语带讽刺,「你还真是大义灭亲。」但他早已不复当年的单纯又理想化,都怪在乐园里看得多了,即便不愿承认,心底已经接受顾承风可能游走灰sE地带,「就算你不是全责又如何,你怎麽会帮着别人对付爸?」
「我做的都是为了让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你不知道他对你有些不好的念头吗?」
顾予原本不解,看着顾希的眼神,渐渐读懂了话中的意思,立刻否认:「不可能。」
「就是有可能。」
「理由?」
顾希yu言又止,「我不能说。」
「鬼扯。」顾予起身。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麽找到你的吗?」顾希就像是个老道的猎人,JiNg准地丢出诱饵。
「你肯说?」这个问题顾予早就想问了。
「陪我看星星我就告诉你,如何?」
顾予深呼x1,慢悠悠地坐下,「好。」
佣人们把晚餐撤下後端上了茶具和茶点,顾希兴致不错,主动揽下泡茶的工作。他不疾不徐地把热水倒入茶壶,暗暗算着时间等待茶叶在热水里舒展,再把碧绿sE的茶汤倒入一旁茶盘上的两个青花白瓷杯,接着端到顾予身前。
今晚月明星稀,星星不多,反正两人都不把看星星真当一回事。兄弟俩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偶尔抬头看看,大多是顾希说,顾予高兴了就回个两句。
顾希先是说了管家张叔过两年想退休的事,又说了他直到现在还会独自去秘密基地待一会,最後才说了这一年半费了多少力气找他,「那天保全发现你掉在大厅里的钱包手机,不知道怎麽联络你就送到我这。但我也没有你的消息,一开始以为你生我的气躲起来了,我找遍所有你可能会去的地方,连于慕析那里我也问了。
「过了两天,我意识到你可能发生意外,想查你去了哪里,可惜警察说监视器在几个路口外就没有你的踪影。後来我想过你会不会被绑架了,可是一直都等不到人和我连络,只好刊了寻人启事,一听说有像你的人出现就会排除万难赶过去,每次都满怀希望,每次都失望而归。」
顾予斜斜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像是在把玩手上的杯子看不清表情,「说了这麽多,是要我感谢你吗?」
「不用,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做的,算我自作自受。那时候你给我的糖还有一些,想你想得受不了就吃一颗,直到吃完了你都没出现。」顾希少见地露出一丝苦笑,「就这样找了一年多,有人往联络信箱寄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名弹琴的男人,虽然相貌和你不同,但那个神态我一眼就知道是你。」
顾予暗暗叹了口气,如果那张照片换成他非主流造型的打扮,顾希可能还会怀疑,然而要是弹琴的照片,对顾希来说就太好认了。从小他练琴的时候顾希就常在旁边陪他,有时看书,有时写作业、有时就只是专注地看他。
「照片是谁寄的?」
「不知道。」顾希答得很快。
顾予不相信,「你没查?」夜sE沁凉如水,手脚深入骨髓的旧伤隐隐地有些酸痛,他不动声sE地换了个姿势。
「当时确实不知道,後来让人查,确实有查到一些东西。」
「查到什麽?」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不在看星星的约定里。」顾希这几年在商场学到了不少,其中之一就是筹码不能一次用完。
顾予也不废话,单刀直入,「你要换什麽?」
「明晚一起吃饭吧?我让人在颐园订个包厢?」
「好。」不是困难的条件,顾予答应得很快,只是谈妥後无意多留,立刻起身回房间。
顾予回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泡个热水澡,去去春寒。
自从伤癒後他就Ai上了洗热水澡,尤其是泡澡,水的热度渗进四肢百骸褪去身上寒意的同时,旧伤处好像也不太痛了。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脑中思绪也有些不受控制,不知怎地就想起在乐园时于慕析的嘘寒问暖,为什麽他从没喊过冷,于慕析却总是能发现?
那个戴着眼镜总是温文有礼的男人,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还在加班吗?会不会有一点想他?
隔日,顾予吃过早饭就去看顾承风,同车的还有顾希。
顾承风离世那天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顾予车祸後直到清醒能下床时,距离事发已经过了几个月,来不及送父亲最後一程,也没见到最後一面。
顾家有家族墓园,後来改名生命园区,有专人管理、定期维护,不对外开放,地点在市郊一座风景秀丽的山上,据说风水特别好,顾家祖先都在这里,顾承风也不例外。
管理员知道顾家有人要来,早已把蜡烛、纸钱、供品备好,两兄弟一到就能上香。
顾希走在顾予前面带路,领着他到顾承风坟前。
顾予即便知道顾承风已经离世,但此时看见墓碑上的名字才突然有了真实感,x口像是有颗名为悲伤的水球,张力达到极限後突然爆开,瞬间将他浸透。
他持香在父亲的墓前站了很久,唇齿轻轻开阖。他有太多话要对父亲说了,遗憾、懊悔以及感谢,手上香燃起的烟雾袅袅飘散,薰得他眼里都是泪。
顾希上完香就到两百米外的凉亭待着,留给顾予一个安静的空间。约莫过了半小时才看见眼角微红的哥哥出现在视线里。他起身迎上,想给顾予一个拥抱,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顾予语气淡然,「我没事。」
顾希不置可否,示意回车上,「走吧。」
顾予跟上,和顾希并肩,「刚刚没找到我妈的墓,问了管理员也说没有。」
「也许不在这里?」
「现在想起来实在有些奇怪,爸从来没带我去看她的墓。」可惜他已经没办法问顾承风了。
「说不定还活着?」顾承风很少对顾予提起梁静柔,对着顾希更不会提,顾希对她的印象只停在那张被顾予珍藏的照片里。
「我查过户政资料,她确实在我出生没多久就过世了……算了,不重要。」顾予摇了摇头,烦心事太多,这件就先不想了。
两人上车後,司机像是早已知道了目的地迳自开车,顾予看方向不是回顾家,便开口问:「要去哪里?」
「家族办公室。」
家族资产到达某个规模後,大多会成立家族办公室或是委托提供此服务的公司,由专业人士管理处置家族中各人的海内外资产,提供专业的投资配置与避险方案,以及从出生到Si亡过程中的相关税务、法律问题。
两兄弟抵达後,在律师见证下在继承文件上签了字,顾予和顾希依法可以各继承顾承风一半的遗产,其中也包含了顾氏的GU票。
顾承风原持有顾氏百分之五十的GU份,後来增资时稀释为百分之四十五。於是顾予和顾希各可继承百分之二十二点五。而顾希在顾承风生前就获赠百分之五,增资後稀释为百分之四点五,所以共持有百分之二十七,是顾氏目前持份最大的GU东,顾予次之。
顾予意外顾希真的履行约定,该给他的一毛也没少。他该感谢顾希吗?这个念头一升起他就赶紧掐灭了,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顾承风的遗产本不该拖到此时才办理继承,只因临海案在两个月前才在法院审理中因罪证不足落幕,全案被告无罪释放。顾承风被扣押的资产自然解冻返还也得以办理继承。除了顾氏的GU份外,还有现金、土地和一些收藏品。
当两人从家族办公室出来时已是傍晚,刚好前往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