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风只是轻轻看了顾予一眼。
他知道每当顾承风还不想说得太明白时,就会给他一个这样的眼神。於是,他静静地坐下,对着送上早餐的阿姨道谢,接着拿起餐具优雅地吃起有机生菜沙拉、黑松露炒蛋和一片全麦土司──顾承风在的时候他很少挑食。
顾希相对镇定,将一口食物咽下後,才抬眼看向父亲,「有证据吗?」
顾承风审视的目光和顾希抬眼望来的视线相对,「我是说可能。」
顾希也不追问,点头,「确实有可能。」
「哦?」顾承风彷佛来了兴致,放下刀叉,有些皮笑r0U不笑,像在考试似的反问:「怎麽说?」
顾希略一沉默,顶着压力徐徐开口:「如果检方有什麽线索,确实有可能是从公司流出,出了内鬼是一个合理的推测。」
顾承风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有几分Y狠,「我会把他揪出来。」
顾予不觉得父亲的话有什麽问题,反而被带起一GU热血,感到同仇敌忾连声附和,在他对坐的顾希则低眉歛目,不知道在分神思索什麽。
早餐後,顾承风便直接去上班了。
顾予跟在顾承风身边,知道他光上午就开了三个会、打了十多通电话,还签了一叠文件。他能感觉顾承风有种想把一天当三天用的焦虑,除了工作之外的应酬一律推掉,空出来的时间就是和委任的三位律师讨论案情,只是讨论时顾承风谁也没带,包括顾予。
顾承风在顾予心中是强大、可靠、永远不会被击败的,尽管偶有锋芒,仍是位极有风度且彬彬有礼的绅士。然而顾予注意到顾承风近来脾气变得多疑又易怒,光是这两天他已经帮顾承风收拾过不下五次办公室,被砸的有杯子、花瓶、纸镇和企划书等。
一地狼藉本来可以让清洁人员处理,但多一个人看见,就多一个传出八卦的风险,为了避免公司里低落的士气雪上加霜,他便选择自行处理。至於他被割伤的手,是自己不小心没注意到,没什麽好委屈,只是他对於自身的娇生惯养感到有些无奈。
下午,顾予接了通电话後,敲门进了顾承风的办公室。
顾承风朝顾予望来,神态沉着,「什麽事?」
「银行来了电话,说公司最近GU价不好,用来当作担保的GU票净值不足,希望我们补一笔钱或者增加抵押品。」顾予知道这是个坏消息,可是事态紧急,他必须尽快告诉顾承风。
没有哪间公司GU价连续跌停三天会不受影响,资本市场本就是金钱堆起的博奕游戏,尤其地产开发商的资金杠杆常常是加好加满。
「补多少?」顾承风经商多年见过大风大浪,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顾予忐忑地说出一个金额。
「通知董监,明早八点开会。」顾承风把背脊埋进舒适柔软的皮质办公椅,深呼x1後缓缓吐出一口气,「让顾希现在上来一趟。」
「好。」顾予不清楚公司的财务状况,原本对要补的数目没有概念,但从顾承风的反应看来应该是很有压力,立刻打起JiNg神处理交办的工作。
隔天一早,经过漫长的会议後,董事会决议增资,加发私募普通GU引入外部资金。
上市公司董监事持有的GU票常常会质押换出现金转投资,C作手法和标的细节各有不同,但包含顾承风在内,几无例外都这麽做了。
顾氏家底深厚,只是近年扩张略快加上手上几个案子,b如临海音乐厅和购物中心皆投入大笔资金,尚未开始回收,而且看好未来房市,近年利润几乎投入购地,购地後再向银行抵押贷款套出现金,这笔资金除了作为工程款外还要维持公司营运。没人想过顾氏GU价会在此时跌回十年前的低点,自然也就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
顾氏本就是家族企业,个人和公司没有分得太清楚,以往这种情况,顾承风会用个人名义以极低利率借贷给公司垫付度过危机,无奈临海案的交保金金额太高,用掉了大部分的闲置资金。
董事会上,其他大GU东们也纷纷表示捉襟见肘。公司抵押的GU票要补钱,他们个人的何尝不是。
顾承风不想追究其他人是装穷还是真的没有余裕,只能兵行险招,提出增资计画。在顾氏GU价低迷之际增资不是个好的时间点,但为了度过难关,其他董事即便有些意见也不敢阻拦。
沛勒基金是顾希引荐的神秘私募基金。基金代表表示理解增资流程一时半会无法完成,不过也展现诚意,承诺只要完成契约便愿意先交付资金,解决顾氏的燃眉之急。
顾予知道这是无奈之举,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好是坏,在员工餐厅吃饭时便问了顾希。
「之前我接待的那位贵宾就是沛勒基金的窗口,他们是一个私募基金,虽然前几年才在国内注册,但在境外已经活跃数十年,涉猎各国房地产。他们看过顾氏历年来公开的财报,对於投资我们很有兴趣。」
顾予仍想知道多一点,「他们究竟是什麽来历?」
「听说是个很有钱的古老家族,没人知道资金来源,也没人知道是谁在C盘。放心,他们不要经营权,而且我们可以控制他们的持GUb例,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在董事会取得多数。」顾希神态轻松,确实不像觉得有危险。
顾予想起顾承风开完董事会後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父亲心里并不愿意稀释GU份,又问:「只有这个办法吗?也许我们找人调度,过一阵子公司GU价涨了就能还他们。」
顾希沉默片刻,「没人知道临海案要拖多久,既然如此,也没人知道我们什麽时候能还钱。我们需要的不是小数目,在商言商。」
现实的人情冷暖,残酷得让顾予瞬间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