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玄幻小说 > 黑衫百子会(The 100) > 第三十九章:见证者
    十五世纪末,佛罗l斯与l敦之间的界线在时光的雾里模糊不清。对哈维而言,这座城市已经是另一个世界——街角有雕塑家搬运大理石,画师在晨光里调和颜料,年轻的学徒高声背诵拉丁诗句。艺术与神学交错,创造与信仰彼此较量,而他,就藏身於这喧嚣的交错之中。

    哈维住在阿诺河南岸一条狭窄的街巷里。那是一栋两层楼的老屋,下层是木匠铺,上层则是他暂居的画室。每天清晨,街上会传来磨刀石与水车的声音,还有面包香气从石拱巷底飘上来。哈维会坐在窗边,看yAn光打在石墙上的角度变化,那让他想起时间——他最熟悉又最畏惧的东西。

    那天早晨,他在市场上遇见了伊莎贝拉。她正与几个工匠讨论颜料的b例,眉宇间有一种难以忽视的专注。她的手上沾满群青与赭石,那是画家的印记。当她注意到哈维时,只是淡淡一笑:「你也懂颜sE?」

    哈维看着她的眼睛,像在看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灵魂。

    「我懂光,」他回答,「光是颜sE的灵魂。」

    那句话让伊莎贝拉印两深刻,而他就这样成了她的助手。

    他帮她磨矿石、调油、挂画布,也听她抱怨那些自以为懂艺术的赞助人。他们在画室里度过漫长的午後,光线从高窗洒落,落在颜料与画布之间。

    伊莎贝拉常说:「画画就是记录光的方式。」

    哈维知道,她无意间说中了时间的本质——一切都只是光的流动。

    然而他不是来这里追求浪漫的。他在一次送画到教堂的途中,看见地板的裂缝里,藏着那熟悉的符号。那是百子会的标记。在那座金碧辉煌的教堂之下,埋着第二片残骸。

    那天夜里,他潜入教堂。月光透过彩窗洒下,映出破碎的圣像,光影像YeT般在地面流动。他掀开地砖,露出一块刻满符文的碎石。

    他指尖轻触石面,突然一阵剧痛从掌心窜出。那是印记的反应。声音从他脑海深处传来,低沉、熟悉、带着无尽的悲凉。

    ——是路西法

    「你还活着?」哈维压低声音,手心的印记在微微发光。

    「我从未Si去」那声音像从光与影之间渗出「你以为毁灭了我的羽翼,就能熄灭审判?愚蠢的孩子,你只是让世界陷入更深的循环。」

    哈维喘息,额头冒出冷汗。他抬头望着圣坛上耶稣的雕像,那张被火熏黑的脸在夜sE中格外讽刺。

    「收集它们」路西法的声音低沉「只有当时间重归完整,你才能看见真相。而真相,远b救赎残酷,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回到你想要的时间里。」

    第二天,伊莎贝拉发现哈维的手被烫伤。

    「你又为什麽去碰那些石头?」她皱眉,用乾净的布为他包紮。

    「那不只是石头。」哈维低声说「它们记录着一切的起点。」

    「你说话总像个诗人」她笑着摇头「或者疯子。」

    日子就这样过去。他们继续画画、卖画、讨生活。但每到夜里,哈维都会梦见那道光——不属於任何时代的光。

    他梦见未来燃烧的城市、梦见希尔达坐在高塔之上宣布新秩序、梦见百子会的遗迹在时间里崩解。每一次醒来,他都在颤抖,额头冷汗直流。

    直到某日,一位年轻的贵族找上门,要求伊莎贝拉为他的妹妹画一幅遗像。nV孩在瘟疫中Si去,他要她「画得像是活着的」。

    那晚,伊莎贝拉画着画,画笔却一再失焦。她对哈维说:「我画不出她的眼睛。那孩子的灵魂好像没走远。」

    哈维沉默许久,伸手碰了画布一下。下一刻,那画像的眼睛微微一动。

    伊莎贝拉惊叫:「你看到了吗?她眨眼了!」

    哈维的脸sE苍白,喃喃:「不该这样的。」

    那夜之後,画像成为流言。人们说那幅nV孩的眼睛会随光移动。教会派人来调查,指控伊莎贝拉使用了异端魔法。

    哈维试图出面解释,但他越辩,局势越糟。最终,伊莎贝拉被带上审判台。

    火刑那日,天空异常Y暗。人群拥挤,街头飘着烧焦的木屑。哈维藏在人群里,心如刀割。她被绑在柱上,却没有哭。她望向远处的哈维,唇形轻动——

    「不要忘记画出黎明。」

    火焰燃起,烈焰反S在哈维的眼中,那一刻他差点失控。整个广场的风暴在他T内翻涌,他几乎要释放力量——但终究忍下。因为他知道,一旦动用力量,圣济会将在未来追踪到他。

    当夜,哈维潜回审判场,只找到一片被烧焦的画布。那画布的灰烬中,隐约刻着一个熟悉的符号那是百子会残骸的下一个指标。

    他离开佛罗l斯,沿着时间的痕迹穿越。在他消失的同时,某个画廊里的学生画下了一幅新作品——名为《启示之光》。

    後世的学者会说,那是文艺复兴时期最早描绘天启主题的作品,而画中的男人,有一双异样的眼睛。

    那是十八世纪的巴黎,一个正在被思想与饥饿撕裂的城市。街头满是流浪汉与士兵,泥泞与雪水混杂成一滩滩灰黑sE的泥。高耸的教堂钟楼上,鸽群在晨光里惊起,划过那座已经失去神圣的城市。他在这个时代已生活三个冬天了。外人只知道他是个来自北方的学者,替印刷坊制作雕版与译稿,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也没人怀疑这个男人似乎b任何人都明白时间的秘密。

    哈维穿着一身灰sE的旧外套,藏身於一间印刷坊的阁楼里。屋内堆满油墨味的纸张与铅字,墙上贴着各种匿名传单——

    「自由属於人民!」

    「国王的沉默即是暴政!」

    「教会不再是救赎的桥梁,而是锁链!」

    他静静看着那些字,心底涌起一种熟悉的寒意。几百年来,人们换了衣服、换了语言、换了信仰,但他们仍旧相信自由是一种外在的东西——可以被印在纸上、喊在街头、写进法律,然而,哈维知道,自由从未存在於人心。

    印刷坊的老板是一个瘦削的男人,名叫巴西尔。他留着长胡子,总戴着满是墨渍的手套。哈维偶然救过他一次,那时教会的密探闯入坊内搜查异端印文,哈维用一个小小的幻象让那些人误以为看见圣徽,从而仓皇逃走。巴西尔感激地留下他。

    在那之後,哈维便过起了隐匿的生活——每天排版、印字、打磨木板。他喜欢看字T被压入纸面的瞬间,那是一种时间的痕迹。有时他会想,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创造,不是用神的力量,而是用人手去刻下历史。

    巴西尔有一个年轻的儿子,名叫路易,眉宇之间总带着某种不屈的火焰。「他曾在修道院学习」巴西尔说「但他拒绝宣誓效忠教廷教会。」

    他看着路易,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熟悉。

    几天後,哈维在整理旧纸时,发现路易留下的笔记本。那里面记录着奇怪的符号——圆环、交叉、还有一道被划破的符号。在一页上,他看到一行字:

    「我们的起源者—彼得修士,曾见证过堕落者的印记。祂的力量仍在时间中游荡。」

    哈维的呼x1顿时凝住。彼得修士,那个在中世纪圣堂里给他庇护、让他第一次相信人类善意的神职人员。原来他的信仰仍在。

    夜里,哈维找到路易,两人对坐在摇曳的烛光中。

    「你为何要记录这些?」哈维问。

    路易抬头,眼神沉静:「因为历史总被胜利者改写,而真相,终将需要有人记得。」

    哈维笑了一声:「那麽你所谓的真相是什麽?」

    「人被信仰束缚太久,」路易低声说「他们以为跪着祷告就能得到自由。可真正的自由,是能选择自己相信什麽。」

    而路易却早已知道眼前之人便是传说中的堕落者。

    哈维愣住。这句话像一道光刺入他内心深处,刺痛了他几百年来的悔恨。

    数日後,巴西尔被捕。印刷坊再次被控散播异端文书。士兵闯入时,路易掩护哈维逃离「哈维,去北方的修院!」路易在混乱中喊,「在修道院的石板,那里会有你需要知道的东西。」

    子弹呼啸而过,火光照亮街角。哈维回头,见路易被拖上战车,那双眼依然亮着,像燃烧的星火。

    哈维一路逃亡,穿过巴黎郊外的雪地。寒风割脸,他几次几乎昏厥。当他抵达北方修院时,教堂的门早已破损,雪从破洞灌入。

    修士们全都Si了,只剩下祭坛下的一封信。

    那封信以拉丁文书写,署名是——「巴西尔.彼得森」。

    那是彼得修士的後裔。

    石板上刻着:「若你能读到讯息,说明你仍在人间。残骸的第三碎片藏於人类最疯狂的时刻——当他们以自由之名屠杀彼此。」

    哈维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望着窗外的雪,耳边却传来遥远的钟声。巴黎在燃烧,暴民冲进凡尔赛g0ng,推倒国王的旗帜,修士被挂上街灯,自由的口号像洪流般涌出,每个人都高喊着平等、革命、上帝已Si!

    哈维站在远处,看着这场混乱。他明白这不是自由,而是另一种疯狂。他闭上眼,感受那印记的灼热。

    哈维猛地睁眼。

    街头的血迹像河流一样蜿蜒,妇人哭喊,孩童在火中寻母。他终於明白彼得修士留下的话——「人类最疯狂的时刻。」

    夜sE之中,他再次使用印记的力量。他知道,下一个残骸,将出现在一个更黑暗的时代——一个连神都不敢直视的世纪。

    当他消失在光与影的缝隙中,巴黎钟楼上的鸽群惊起,羽毛纷飞,像是时间本身在颤抖。

    彼得修士的房间狭窄而昏暗,墙上挂满古老的经卷与手抄的拉丁符文。夜sE笼罩修道院,外头的风夹着雪花扑打窗棂,火炉里的木柴发出低沉的嘶鸣声。

    他坐在长桌前,桌上摊开的那块黑sE石板静静地散发着微光。那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从百子会遗迹中被挖掘出来的残骸之一。石面上刻满无法辨识的符号,排列如星辰,隐约流动着一种有生命的光脉。

    哈维的身影仍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个能凭一念拯救生命的男人,那双眼中同时燃烧着光与黑暗。彼得修士知道,那并非纯粹的神蹟,而是一GU被禁忌的祝福。

    「若那真是堕落者的印记……那麽,他并非被诅咒。」他低声喃喃。

    他拿起羽毛笔,开始在羊皮纸上抄录那些石板上的符号。这些符号与圣经中任何记载都不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他一边书写,一边感觉自己似乎在拼凑一个更庞大的秘密。当最後一笔完成时,石板忽然发出一阵低鸣。

    光从石板的裂缝中涌出,房间的Y影被撕裂。彼得下意识地後退一步,但很快,他看见光影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副画面——那是未来的景象。

    天空燃烧,群众在废墟上呼喊;一位男子於火海之中,手中握着某种闪耀的碎片。那碎片与石板的纹理如出一辙,只是上面多了一个全新的符号:一个被贯穿的太yAn。

    彼得的瞳孔紧缩。他明白,这是碎片的象徵。

    但他更注意到,在那男子背後的光影中,出现了另一个轮廓——一个身披白袍,双眼被圣光覆盖的人影。那是……神职者?不,是後来的信徒,是他们的延续。

    石板的光芒逐渐暗去,整个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彼得感觉到x口剧烈跳动,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意识到,这块石板并非单纯的遗物,而是一种记录系统。它将百子会的符号转化成可理解的形式,而这种形式——正是时间的语言。

    於是,他开始了长达数年的研究。

    他将石板上的纹理分解成音节、语序,并将之对应至圣典与自然法则,建立起一种结合神学与几何的符号秩序T系。

    他称这T系为——圣痕秩序OrdoStigmata。

    在那个T系里,每一个符号都象徵着某种宇宙的平衡原则。

    光——对应信仰。

    暗——对应意志。

    裂缝——代表命运的允诺与破碎。

    彼得修士逐渐发现,这套符号系统能够解读时间洪流的波动。只要按照特定的排列顺序诵读与描绘,便能预测未来的崩坏点——也就是碎片将现身的地点。

    他曾几次实验。

    第一次,他在祷告时看见一场洪水,三日後修道院下游的村庄果真被暴雨淹没。

    第二次,他看见一座城市的教堂燃烧,那是五年後的大火。

    第三次,则是刚才那副画面——哈维与燃烧的天际。

    每一次实验都让他更加确信,这套秩序是关键的代码。

    於是,他开始推广这套理念——混乱即是地狱,秩序即是救赎。

    这些弟子在修道院周围建立新的聚落,诵读他编纂的《秩序经卷》。

    他们佩戴白sE长袍,额头系着刻有符号的银环,用以提醒自己「不可堕於混乱」。

    彼得在临终前,留下了最後一份预言。

    他让弟子抄录在石板的背面,用血封印,并命他们代代相传:

    「当堕落者重返人间,天火再度撕裂穹苍,秩序的子民将继承吾志。他们会在恐惧中寻求光,而那光,将以铁与信仰之名降临。」

    他闭上眼,微笑着离开人世。窗外的雪悄然落下,覆盖了那块石板。

    几百年後,那些符号被重新发掘、诠释,流传到了一名修士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