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玄幻小说 > 灵忆世界 > 第一章〈序章?幻影〉
    夜很黑,像厚厚的一块布,把村子的边缘都盖起来。风吹过树梢,叶子细细地擦响;远处有狗叫,被风切开,散在田埂和小水渠那边。只有这间木屋在亮。橘sE的灯从窗缝漏出,把井栏、木桶、劈好的柴与斧把圈在一小块暖光里。

    屋里很热,像被一层看不见的棉包着。角落的药锅在小火上咕噜咕噜冒泡,带点苦味,尾巴有一点甘草的甜。火在炉膛里T1aN着,油灯发出细细的声音,像提醒自己要撑住。床上铺着乾草和棉被,布面在灯下有一点亮,起伏不平。

    橘·Ai尔莎半躺着,呼x1很重。她还很年轻,银sE长发Sh了,黏在太yAnx、颈边和锁骨上,有几缕滑进衬衣的褶子里。她的脸sE很白,蓝sE的眼睛却很清,很专注。阵痛一波一波上来,像cHa0水往身T深处推。她咬紧下唇,手背用力,指节在灯下发白。她下意识捏了捏x前的黑石护符,银链在指间有点冷。黑石把灯影吃进去,最里面偶尔像有一点红光,快得让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

    接生婆把袖子再往上卷一点。她手上长年的茧让每一下动作都稳稳的。她把麻布浸在热水里拧乾,暖暖地敷在Ai尔莎的额头;热气盖住了痛的尖角,呼x1能喘一口。「来,跟着我。」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有把握,「x1——吐。很好,不要憋着,让声音出去。对,就是这样。」她盯着Ai尔莎x口和肩胛的起伏,抓住每一次阵痛空档,带人换一口气。

    床边,子安·征真跪坐着。他把袖口卷到前臂,线条结实,但不是那种夸张的壮,是可靠、耐力好的那种。他的掌心有茧,掌面很热。他用手覆住妻子的手背,力道分得很细:指根稳住,虎口收一点,指尖留弹X,像把痛的节拍接过来。「跟我。」他的声音低而乾净,「x1——吐。做得很好。」Ai尔莎的手指一抖,他就稍微加一点力;她x1气太快,他便把自己的呼x1放慢、放大,给她一个能跟上的节奏。

    阵痛退下那几口空隙,Ai尔莎抬眼。蓝眸里有水光,但她还是笑了一下:「如果他像你,小时候一定不肯睡午觉。」

    征真也笑,笑意很温:「那我就陪他不睡。带他去河边,看鱼往上游;先教他怎麽绑绳结,不让自己被勒到,再教他把结打在对的地方。」

    「还要教什麽?」她问,像需要这些话把心撑起来。

    「教他拿刀先不伤到自己;教他跌倒了,先看旁边的人有没有一起摔。」他停了一下,把某种情绪压稳在x口,声音放低:「还有,教他记得——我在。」

    接生婆看了看盆口冒的白雾,抬手示意:「水要再一盆。」

    「我去。」征真俯身,在妻子额头落下一个很轻的吻,那是几乎没有重量的碰触。他提起木桶,推门出去。

    夜风吹进来,屋里的热一下子被切掉一块。他踩过石径,鞋底在薄霜上发出一声乾脆的「咔」。井栏的石很凉,把手心的汗都带走了。木桶落进井里,绳轮开始吱呀,声音沿着井壁往下去,最後在水面炸开几圈银光。他顺手抬头——不是特意看什麽,只是习惯。

    云缝里有一道火sE的细痕划过,拖着一点暗红的尾,很快,很直,像谁拿烧红的针在夜空上点了一下。隔一会儿,又一条,再一条。田那边的风吹过来,带着泥土和乾草的味,这些不寻常被风吹得像普通的夜景。他不多想,提起满桶清水,肩肘微调,把重量稳稳地挂上手,快步回屋。

    门关上,屋里的热和草药味又把他包住。油灯抖了一下,很快就稳住。Ai尔莎刚过一波长痛,脸更白,眼睛更亮。她听到他回来,像抓到一个可以靠的地方:「你回来了。」

    「一直都在。」征真把水放下,回到床边,重新把她的手包进掌心。她的手还在抖,他就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摊开,让每一节骨节都有地方靠。他看见她x口起伏很高,曲线在锁骨下规律地升降,汗光沿着线滑过。他把Sh布再拧乾,贴到她颈边,像在热里划开一条凉路。

    他忽然想起两天前自己在打磨摇篮。刨子一推,木丝卷起,像一条条金sE的带子。他把横杠的锋角一点一点磨钝,怕日後小手抓到会被硌红。那晚他的虎口磨出新茧,她看见了,皱眉,把药膏挤在指腹,顺着他的掌纹一条一条地推开。「别老逞强。」她说。他没顶嘴,只把手翻得更开,让她涂好。心里想的是:能吃的苦我先吃,剩下的都要让你们是甜的。

    阵痛又来,像整片把人往里推。接生婆把她的髋位往前挪一点,肘下托住:「好——松一点,不要整个缩紧。下一个上来时,迎上去,不要躲。」

    Ai尔莎点头,眼里泛起水光。她抓紧床单的褶子,把注意力扣在那里。她x1气、用力,让全身像一张拉满的弓。

    「——现在。」接生婆的声音像弦放开。

    「破水」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炸开,温热沿着布面散开来,空气里多了点铁甜。接生婆的手很快,也很稳:托住、转一下、清鼻口、结扎、剪断——每一步都刚好落在该承重的地方。照理说,这时候应该有一声把夜划开的哭;这一次,哭声慢了一拍。

    那一拍很短,只有一颗心跳那麽短;又好像很长,长到屋里三个人的呼x1都跟着停住。油灯的火心缩了一圈,又自己站稳。接生婆把耳朵贴近襁褓,两指搭在小小的x口上,听、看、数。她眼底那一条紧线松了一点:「呼x1稳。」她笑了笑,才把孩子递过去。

    征真伸开手臂。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前臂像长出了一种新的力量——是用来捧最容易碎的东西的。他把孩子托在臂弯里,襁褓边擦过腕内侧,细、暖、很轻,像春天第一根草刚钻出土。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握刀时手在抖;现在也在抖,但不是怕,是因为这份重量提醒他:要更稳。

    「让他靠过来。」接生婆说。

    征真把襁褓轻轻往前倾。母亲的T温一下子把那团小生命包住。两个心跳很快就对上了,呼x1也对上。Ai尔莎把下巴轻轻靠在襁褓边上,小心得像怕一口气会把这个小世界吹散。她蓝sE的眼睛里只剩光,不再有慌。

    就在那个靠近、覆住、对上的瞬间——

    他睁开了眼。

    新生的呼x1把夜拉得更安稳。下一秒,有一种拉力从看不见的地方掠过,好像把屋里的光和声音都牵远了半步。

    接着浮起的,不是这间屋子的景象——像梦一样,另一个地方的画面涌了进来。幻象

    最先变的是声音。油灯的细鸣像被人捏住,只剩一条很细的线。下一秒,热和压力一起砸下来。这不是打仗,是天上掉下来的灾难;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找地方躲。

    ?火星雨落下

    这不是光雨,是一整群陨石。

    每一颗冲进空气,先带来一记巨大的气浪——轰。

    屋瓦整片被掀起,窗框向屋里倒,木梁从中折断。石板落地就爆开,裂纹向四面伸出去,拳头大的碎石像霰弹到处乱打。气浪过去,灼热才跟上,火沿着能烧的东西一路爬。

    钟楼的铜心先被震得松脱,整座塔往下陷了半寸;下一颗陨石擦过塔檐,白火一刷,铜心被掀到半空,**当——**拖出长长的回音,落地时整颗都红了。钟声没有召集谁,只把恐慌散开。

    ?人们逃

    在人族集镇里,大家只想逃。

    小贩扯下帐布当包,背起就跑;车夫把货全丢了,翻身把两个孩子塞上车板,自己从後面推;年轻母亲把婴儿紧紧抱在x前,贴墙快步侧行;老人手抖着拔门闩,一手还抱着老旧神像和药包。城门口挤成一条移动的人河。城守抬起门板和旧盾在上方顶着,挡落石和碎玻璃。

    有颗陨石直击井口,水柱带着石渣冲到梁下又摔回井栏,人群退到无路可退,只好改往地竈、地窖、下水道钻。

    ?众族一瞥

    视角拉高。山在燃,林在燃;但先是爆,火是後面才跟上的。人和兽都在同一张地图上找能躲的地方。

    兽耳族聚落:

    谷口的织棚和木屋拉出一片片Y影。第一声高空爆鸣把晾着的布吹直了,竹竿接连断裂。猫耳、狐耳本能地把耳壳贴平,减掉最刺耳的那段声音。灰耳的嬷嬷把小孩一个个塞进地竈旁的矮洞,自己撑起革面的挡风板顶住门框,让次级气浪打在皮面上,不至於把屋内掀翻。弹飞的碎石打进晒鱼场,鳞片像一片片小甲乱弹,这才引起大面积的延烧。一名猫耳木工用长板撑住歪掉的屋脊,尾巴炸毛也不松手;她的指节被石片刮破,血味在热风里很快烤成乾甜。年轻的狐耳父亲把襁褓塞进怀里,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往溪洞!」——那是溪床下的旧灌溉涵洞,今晚像一只地下摇篮。

    JiNg灵树城:

    护罩先被冲击波敲出细裂,几条裂线从树心向外扩。第二轮炙热砾石带火打进来,树桥被戳出一串蜂窝孔。长者举杖撑开一条绿光廊道,把风和碎片往两侧分流;少年弓手把幼弟背起,沿着树皮阶往下跑;nV法师把三个孩子依序塞进树洞,最後回头那一眼,後续的火光照亮了她的额心——她只把披风扯下去压住火,低声说:「跑。」

    沙海商队:

    先是一声高空爆鸣,旗杆在没起火前就折成两截;第二波才是滚烫的沙瀑——沙面一瞬间被烤得像玻璃,骆兽的蹄在上面打滑。队伍立刻拆成五人一组,各自朝最近的沙垄背Y处趴下,让气浪从背上掠过。领头人把最後一滴水点到婴儿嘴边,这时候才闻到焦皮味。远处的岩丘在连续振动中松动,祭刻的符线露出来还来不及亮,就被飞石刮成粉。

    海港:

    缆绳不是被烧断,是被拉得先崩开;码头木桩整排往下陷,接着才起火。港吏当机立断砍断缆头,吼:「能浮就上!」有人丢下货箱,抓着破门板划走;一艘船刚离岸,高空一声爆鸣把主帆打出圆洞,火从洞边向外撕,船首一偏,撞上满载难民的平底船。水面浮起第一批Si鱼——不是被烧熟,是被巨大的冲击震昏翻肚,之後才被火烤黑。

    林野众生:

    先是震和碎。鹿群被气浪成排掀翻;母狐腿肚被石片刮开,仍叼着崽往洞里拖;獾x顶土裂开一道缝,热和烟一瞬灌入。枝头的巢被侧向爆鸣擦过,雏鸟缩头,母鸟张翼罩住,羽边立刻卷焦。谷口一株老树发出像远钟一样的闷鸣;气浪过去,它自己丢掉半边枝去护幼树——断面在高压後炸裂,里层才起火。

    天上,龙:

    成年巨龙迎风往上冲,先撞上一堵看不见的y墙,整个一震,翼膜被细碎的陨石戳出孔。牠不是去打仗,只是把身T挡在云底和城市之间,让落下的东西先撞牠。中型陨石擦x掠过,擦身的音爆把牠翻进下沉;尾後的火舌在余热里拖长,这才把翼後缘烧焦。下方,一只幼龙想越墙,被侧面的碎石削掉翼尖,牠失衡撞断城角,石块和火星一起飞起——护住的是牠转身时投下的那一片影子。

    这场灾难的顺序很清楚:先是撞击爆炸,再来是碎石乱飞、气浪扫过,最後整片起火。

    人们先就地找掩护,再往地下躲,最後分散撤离。

    那一刻的味道、声音、颜sE和刺痛,纠成一团,y生生刻进记忆里。

    ?白光与冰

    忽然有一种乾净、像规则一样的白,从四面八方慢慢铺上来。

    不是火的白,也不是烟的白;这种白把声音全部按停:风停、火停、灰烬停,连哭声都停。

    白光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看不清脸和衣,只看到他双臂微微张开,x膛朝天,像是抱住了极冷又极重的东西。冰从他脚下蔓延,清得像空气,却一层层把火和声音封起来。下一秒,连那个人影也被透明的冰钉在「现在」。

    白光很克制地退了,好像知道再多待一秒,故事就会被改写。

    ?黑影写符

    黑,b刚才更黑。

    一个影子站在黑里,像用黑雕成的。看不见头发和衣角,只看见他的指尖在空中一笔一划地写符:一笔、两笔、十笔。那不是火,是发冷的紫光。每一笔落下,空气像被撕开,又被看不见的手缝合起来。

    影子没有说话,但很多声音同时存在:近处手指敲木头的「嗒嗒」、远处像另一座城里孩子的哭、还有cHa0水倒流一样的低鸣。

    最後一笔收住,夜空像被按了开关。

    ?巨火星

    它从云层上面,慢慢把自己推了出来。

    它不是火星雨的一员,也不是一般的「陨」;它是单独的——巨火星。大到所有b喻都失效。它在云上,却把云烤得像玻璃;它还没落地,地面的影子就被它的光压得发白发扁。

    声音先到——不是轰,而是万物的骨头一起发抖的那种声;

    风再到——把城市、森林、旗子、鸟群一口气推成黑白线稿;

    热最後到——因为它不急,它本身就是定义。

    远海像被托起;近山像矮了一寸。所有的小火在它的光里都自惭形Hui——不配叫火。天空被它挤歪,地平像一条拉得太紧的弦,抖到r0U眼可见。

    巨火星拖着白得刺眼的尾,Y影盖过半个大地,像有人把黑布往世界上一盖。它就要和地面相撞的那一瞬——

    ——啪。画面回到产房

    啼哭划开寂静。油灯跟着跳了一下,草药锅又开始细细冒泡。

    接生婆先俯身检查,把襁褓的边缘理紧,眼睛、耳朵、手指一起动:「很好,很稳。」她熟练地把W布换掉,再扣上一顶暖过的小布帽,「小家伙的肺,够响。」

    橘·Ai尔莎的肩膀垮下一下,又立刻撑住。她把孩子接回怀里,手臂自然成一个稳稳的弧。「你听到了吗?」她的嗓子还带着刚才的粗。

    「我在。」子安·征真早就凑近了。他的手像学会了一套新的动作语言:不打扰,但一直在。他用指腹小心拨开孩子额角的一缕软发。那双小眼睛时开时阖,蓝得很浅,像一小汪刚揭膜的水。

    哭声还在,小而不断。接生婆把一块乾净布塞给Ai尔莎:「先把手擦乾。等他自己找,不要急。」

    Ai尔莎深呼x1,x口还起伏得高。她把襁褓往身前下方推半寸,让孩子的脸靠近皮肤。**她下意识m0了一下x前的黑石护符,银链在指间有点凉。**那一点凉意,像把她从疲累里拉稳。

    婴儿会自己找。脸一下一下挪过去,下一息——hAnzHU。小小的下巴规律抬落,方才尖锐的哭声很快变成满足的x1息。

    「好。」接生婆只在空中做示意,不碰皮肤,「就这样。你放松,他会做剩下的。」

    征真自动退半步,给母子让出视线。他看着那画面,觉得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最後选了半跪,和床沿同高。襁褓里的小手动了一下,五根手指像刚冒出的白芽。他不敢握,只把自己的手摊开,放在旁边,像放下一个「我在」。

    「你刚说要教他绑绳结。」Ai尔莎看着孩子,声音放轻,「我想再加一条。」

    「你说。」

    「先学会松开。」她笑了一下,脸sE还白,却很透,「把打错的结解掉,不用逞强。」

    「好。」征真也笑,「先学松开。」他把额头碰了碰孩子的额,近得能听见那颗新心脏在x口里咚、咚地敲。他忽然觉得,自己x腔里也多了一颗心,节拍对上了。

    接生婆把最後一条绷带在床角绑紧,走去添灯油、收器具。临出门前,她又回身,把窗缝塞得更密一点。夜冷被挡在木头外。她看了母子父一眼,像念日常一样叮咛:「今晚就好好睡。醒了就喂,饿了就哭,哭就抱。你们有的是时间。」说完,让小火继续烧着药,才轻手关门。

    屋里只剩油灯、呼x1、和很细的吞咽声。外面有风掠过屋角,带进一点木头的香。

    征真把先前准备的衬布再拿几条出来,摺得平整,放在手可及的地方。他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他看到,便把两只手叠在一起,让手指彼此安住。

    孩子吃到一半,节拍慢下来,像两个鼓手在夜里换了手势。

    「m0m0他的脸。」Ai尔莎说。

    「我怕我手粗。」

    「不会。」她用眼神示意,那双蓝眼静静地接住他所有的迟疑。

    征真把指腹落在孩子脸上。那是他m0过最轻的东西,轻得让他的喉结跟着动了一下。他想到,这世上那些曾经很重要的重量——木料、石头、刀与绳——都退到後面去了。眼前这个小小的重量,改变了他站立的方式。

    孩子吃饱,发出一声很小、像叹气的声音。Ai尔莎照着接生婆教的节拍,轻拍背——一下、两下、三下。

    ——嗝。

    那声小嗝让征真笑出声,但他把笑收得很小,像怕惊动窗沿的一只鸟。

    「他会打嗝。」

    「他什麽都会。」Ai尔莎也笑,眼角开出一朵淡淡的纹。她把孩子往上挪一指宽,呼x1更顺了。额前一缕银发滑下来,贴在太yAnx。

    「我抱一会儿?」征真伸出手臂。

    她点头。两人像把一滴水从一片叶移到另一片叶那样,把孩子交接过去。动作很短,很完整。

    征真把孩子靠在肩窝,掌心托住小PGU,另一手护着後脑。婴儿的重量不大,却让他站得b平时更直。他很轻地晃,像把刚被撕开的安静一缝一缝缝好。

    站得高一点,他看见墙边的摇篮——两天前他还在磨它的边角。木纹在灯下很暖。

    他低声说话,不像对婴儿,更像对一个会慢慢长大的未来:「屋顶我会再补一层;门槛下要加y桩;窗缝我会全部塞好。你要睡的时候,外面下再大的雨,你也只会听到雨声,不会被淋到。」

    他想起白天试过的木纽结,又补一句:「等你会抓,我把所有边角再磨钝一些,不让你手痛。」

    「你坐吧。」Ai尔莎靠着枕头看他,眼神因疲累而慢。

    「先让他记住我的肩。」征真笑,「心跳在这里,他会记得。」

    「他会记得。」她像陈述一件不需要证明的事。

    油灯多吃了一口油,屋里亮了一线。孩子的睫毛在那线光里投下一道很短的影子,只有在他呼x1抬落时才看得见。

    征真换手,把孩子安稳放回Ai尔莎怀里。孩子像回到一个刚好的窝,一落就稳,嘴角自然又去找。两人对看了一眼,像彼此确认:我们都看见了同一个奇蹟,而且不打算惊动它。

    接生婆端了一碗热汤回来,劝Ai尔莎喝下,说是补气。汤里有姜,也有一点甜。她喝完,又出了层汗。

    窗外更静了。征真打开自己削的小cH0U屉,拿出一条更软的包布换上。Ai尔莎调了调衣领,长长吐一口气,把残余的紧张也放下。

    可以做的事都做完了,屋子忽然空出一大片安静。安静里有三种呼x1:一个慢、一个更慢、还有一个很细。

    征真把摇篮拉近床沿,垫平篮脚。篮弧在他手下轻轻动了一次,像回应。他没有唱歌,只在喉咙里哼了一个很短、重复的小调,没有词。

    Ai尔莎在那个调子里阖上眼。她最後看的是孩子的耳朵——小小、薄薄、形状完整。她以为自己还会再看一会儿,结果下一秒,睡意就把她接住了。她睡着时,嘴角还留着一个很浅的弧。

    征真用很轻的力,把油灯的火捻短一点。屋里的光降一级,东西都往後退半步,把舞台让给床上的两个人。

    他坐在床边,不离开。

    过了不知多久,篮子里的小人做了一个很小的动作,像在梦里抓到什麽。征真把手放在篮沿,没有碰,只是守着。

    门缝外的夜很沉,沉得像什麽都不会发生;也正因为这样,这一小块光和暖,显得格外完整。

    那幻影,当时没有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