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都市小说 > 伏流 > Cater35 爱人
    在那之後,关允慈和朱绅自纯粹朋友兼室友晋升至R0UT关系。他们说好彼此只谈X,不谈恋Ai,可以各自寻求伴侣,只要尽最大努力对对方诚实。两人的床笫之欢既长且慢,不急着要赶在谁之前抵达何处,慢慢品味一路迸发的思cHa0与缱绻的情感,有所得亦有所失,舍身由所思所感C控自己,而非做自己大脑的主人。

    有次他边做着针线活边问她,倘若他们彻底放飞自我,不费心不使力去想要如何过活,那他们这两具躯T会是由谁或什麽东西占据呢?躯T本身吗?他们和他们的躯T能算作一T吗?没了思想而只余躯T,这样的他们还算存在着吗?

    她想不通,可唯一确知的是,她的思想和躯T要的都是同一个东西,确切而言是同一群T的人,这份慾念根深柢固,其渊流是思想也是躯T,两者合成一GU,分不清界线。你有过这种经验没有?她反问他,正做着或想着某件事的时候,倏然自觉到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等着要去做或去想的事情,分毫不差,世间万物没有辜负你,你毫无疑问在思所应思、为所应为,你与你的信念、你的憧憬、你的畅想同在。

    朱绅盯着手中的针线,织织密密一座复杂的平面迷g0ng。「??很少,但有。」他说。「那b较偏向是一个过程,不是成果。是动词,不是名词。」

    她笑了。人们说天人合一物我两忘,她倒认为人与自身能达到合一两忘便已足够,不见得要向外在世事妥协。

    「再小再平常也无妨,」他停下bAng针,将编织出来未成形的杯垫举高至与眼睛平行,左瞧瞧右看看,些微增大了音量,斩钉截铁道,「这就是我现在想要做的事。」而後垂下双臂,低着头让bAng针继续舞动。

    入职已届三个月试用期,关允慈结束一天工作,掮起背包正待打卡下班,一个熟识的人影闪现安亲班门口前,身披黑sE连帽防风外套,戴在头上的帽沿被拉低到遮住了双眉,投下的暗影覆盖整片眼睛区块。

    关允慈本还想着这是哪位冒失家长,b预定时间迟了好几个钟头才来学生早已跑光的安亲班要接小孩。直到那人在星空下眨着一双泪盈盈的眼眸,戚戚喊了声「允慈啊!」,喊完後整个身板挺立僵固起来,悲壮地像个电视剧中视Si如归的将军,她才缓慢醒悟过来。

    下巴险些没跟手里的员工证一齐摔到地上。

    「你来这里g什麽!」她吼道,声量大到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柯骏宸被这吼声震得耸起肩膀,支支吾吾:「让我、让我请你吃一顿饭好吗?」

    「什麽?」

    「我手头有一点钱了,我没骗你。」

    「你!说!什!麽!啊!」

    同事一声轻咳唤回关允慈的理智,她急忙捡起地上的员工证,快步走了出去。柯骏宸哈巴狗似的紧跟在後,两人来到路口斑马线前止步,等待对面绿灯亮起,他腼颜趁机开腔: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过得痛苦极了,痛苦到我都想去Si了。我根本想不透当初何必要离开你,你明明是待我最好的那个人??」

    「你差点杀了我。」他听见关允慈从齿缝间b出这六个字,幽微嘶哑,好像光是要制造这些字的音波,就快捻断她的声带。

    红灯转绿,她加速赶路,两眼直视前方,不给穷追不舍的仇人保留任何视觉上的位子,从旁挟着二手菸味飘来的他的嗓音,也被她脑里铜墙铁壁般的厌恶阻绝在外。

    她尽可能拣人行道上人多的一侧行走,并不介意是否每隔几步就得左右横挪一次,走法活像醉酒的贪食蛇。紧张加上受辱,柯骏宸没多久就被这短短行程压榨地气喘吁吁。他看着她在警察局前立定,转身正对他,愣神好久方才会意过来。

    「这是怎样?你怕我知道你住哪吗?」

    「快走,你不要b我。」

    他双膝一软,下嘴唇颤抖不已:「原谅我吧,允慈,我这次有由衷在悔改了,我知道我错了!这世界只有你肯对我好??」

    「你不要b我。」关允慈以唇形道,眼神苍劲有力。

    「我发誓以後再也不会背叛你,我会永远当你的好朋友、好情人,只要你一句话,要我当你的狗我也高兴!」一颗不知是泪是汗的水珠滚落他的腮颊,时机抓得JiNg巧,为他接下来的话加重了戏剧效果,「——真相是,在你走後我曾试图Ai上别人,也试图付出过我的真心,可结局却是我遭到对方设局利用,钱财名誉尊严——都没了!每样都被骗走了!」

    她朝警局的方向偏了偏头。「你大可现在走进去报案。」

    「我试过了,」他说,「但那B1a0子早在那之前就带着我几乎所有的存款躲到国外去了。她和她那派狐群狗党全是专业人士,专门靠玩弄别人感情来骗钱。」这会儿他又穿回刚现身时所披的温驯小鹿戏服,「我不是贪图你的钱,我真的是想你想到不行了,才会鼓起勇气过来找你。我明白我错失了对你好的机会,所以从今天起,我愿意和你重新开始,弥补所有你没能享受到的快乐。」

    「我的人生已经不需要你了。」她直白告诉他,「少了你,我才有办法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去找其他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收留你的nV生吧。」

    一名男警按开警局的自动门走出来,手cHa口袋,神sE自若环顾着四周。那模样要预判为掏出香菸或手枪来的前兆都说得通。柯骏宸噤若寒蝉地偷瞄他的举动,僵持不到五秒钟就弃械投降,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踏进家门的关允慈在客厅找到了已换上睡衣的朱绅。後者正就着小圆镜做夜间护肤,整张脸神采焕发,采集不出一丝细纹或毛孔在他皮肤上肆nVe的证据。见她进门来,朱绅上前迎接,给了她飘满保养品化学香气的拥抱。经过整天波折,他们每晚回到家都惯於给对方一个朋友间的拥抱,然而这次关允慈感觉特别不一样,似乎他们俩都不约而同将怀里的人环抱地更紧更深,皮r0U都要嵌进彼此身T里去似的。

    当他们分开时,关允慈一时半刻还不想对上他的眼;关於柯骏宸的不请自来,她不打算透露半个字给朱绅听,可脸上奇异的神情仍使他蹙起眉尖关心:

    「怎麽了吗?你看起来不太舒服。」他用手背碰碰她的额头,没发烧。

    「只是有点累了。」

    「这样啊??」他拉开距离好再细瞧她几眼,却得不出什麽结论,只好yu言又止地退开。她洗完澡,吃了朱绅为她准备的晚餐,梳个头刷个牙,准时ShAnG躺平,仰面盯着昏暗的天花板,百鬼邪魔与她共眠。她掀开被单,揣了颗枕头跑去敲响朱绅的房门。

    「进来吧。」

    隔着门板,她听见他的回应,推门而入时见到他趴在床上滑手机,x下垫着枕头,萤幕的光照亮他脸上烂漫的笑容。

    两人中间隔着漫山遍野的杂物,视线在黑暗中交织。

    「你看起来??」这下换关允慈支支吾吾,「很开心。」这三个字铁块一般重重落地,好像无意间带着挑衅和指责意味,关允慈立时羞愧地低下头,半天接不上话。

    「我是很开心没错,」他说,「但你不想听的话,我也不会yb你听。我反而b较担心是什麽事在困扰着你。」

    她的脚不由自主带领她走向床铺。他爬起来,扫开床上的诗集和绫罗绸缎,留出空位让她躺下。头一沾枕,话语挡也挡不住地流泻满地。

    「柯骏宸到安亲班找我了。说他被nV人骗,想跟我重修旧好。」

    「??然後呢?」

    「然後,我跑去站在警察局前,他拗不过我便走了。」三言两语讲完,她陷入沉默。

    朱绅的声嗓低了几个音阶。「他没碰你吧?」

    她摇摇头。太yAnx旁的发丝随着这动作刮进眼里,她抬手拨掉。「我只是??很害怕。我怕Si,怕受伤。怕我又再次Ai上不该Ai的人。怕我这一生再也没办法好好Ai人。」她的右手指尖在心口位置不停画圆,b划招魂般的手势,「我这里??我这里已经空了,什麽也没有了。哪怕再用心回想,也想不起过去我是怎样Ai着一个人。

    「我现在满脑子只剩下要如何活下去的念头,好像??不再Ai任何人了,包括爸爸妈妈。当我想起他们时,我心里面——我这里面??完全是空的。」

    「Ai人本来就不容易。」他淡淡开口。「那是很多人所能做到的最勇敢的事情。那就像往对方手里塞一把刀,自己把x前皮r0U扯碎,肋骨敞开,露出那颗跳动的心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反SX地g起微笑,但这笑容却因他的下一句话而消逝。

    「我有Ai人了,允慈,切切实实的那种。」他星目荧荧,言语传入她耳里声似洪钟,「发自本心,血r0U灵魂都近乎颤栗。」

    趁她反应过来之前,朱绅的手蛇过床面覆住她的。她整个人震了一大下,并为此感到无地自容。

    「我不是要赶你走,你也是另一个我非常重视的人。只要你愿意,我希望你能继续留在我身边,不管你Ai不Ai我或Ai不Ai谁都好。」他说,「我之所以会告诉你我Ai上了一个人,只是想让你知道Ai是很自然的现象——虽然难,但它来的时候,你想拦也拦不住。或许你在不久的将来会Ai上某个人,也或许不会。这丝毫不会减低你做为一个人的价值。」

    「我妈妈她、」

    话一出口,关允慈就心知她再也无法对眼前这个男人隐瞒自己沉沦的根源。

    「我爸是我妈的亲生哥哥。他在她十几岁时强J了她??好多好多次,最终生下了我和我姊姊。」

    她很意外朱绅的眼睛竟然还能更加软化。黑曜石的光泽,带着水一般的质地。

    「得知真相後我才领悟,我花了二十多年深深Ai着一个恶魔。我小时候一、次、也、没、有,设想过我妈会是X暴力的受害者,受到扭曲的Ai的蹂躏,建立一个病态的家庭,被迫演一场阖家欢乐的戏。这种事怎麽会被允许发生,我实在Ga0不懂,我妈妈是做错了什麽吗?是她哪里不够好吗?为什麽偏偏是她?为什麽偏偏是我妈?为什麽偏偏是我爸?为什麽明明什麽也没做,却得遭遇这种事,然後为此而Si,Si後又什麽??救赎、平反、安宁之类的好处都没得到,这算什麽?人活着算什麽?我们每个人在莫名其妙被生下来以後,这麽努力地想活下去的心愿,就只是为了再过上更多悲惨的日子吗?」

    他拥她入怀。阒寂像河流托起他们的床。

    他说:「我是不太信天堂地狱或投胎转世那一套的,所以我不清楚你妈妈如今还算不算是存在着,是的话又是在哪里,但是我宁可相信,无论她人在哪,也无论你自己的感受如何,至少在她生前,她是深Ai着你的。」

    他望进她的眼底,直到成为彼此眼中的全部。

    「??也许Si後更是。」

    关允慈笑了,暖意静静沁入心脾。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昏睡了过去,抑或头脑仅仅处於清醒、却极其平定凝滞的状态当中,像被封入厚厚冰层之下,急冻到了底而迸发出火花。她只听见自己在一段永恒的片刻过後,下一句张口问他的是:「那个人是什麽样的人?」

    「你说我Ai上的人?」

    「嗯,」埋在他温热x前的头点了一下,「他也喜欢你吗?」

    「他是这麽说的。」朱绅开心地分享,「我跟他在网路上认识,他的昵称叫小夏,我跟他说我有个朋友养了只贵宾狗也叫小夏??」关於名叫小夏的男人的各种细碎资讯,如洪流一般涌出他的嘴巴,「他刚当上正式教师,在高中教生物,还兼任学校热舞社的指导老师,晚上和周末有空会去学做法式甜点??」

    他说小夏有偏白的肤sE、淡淡的雀斑、狭长的眉眼、不驯服的头发,笑起来习惯往一边偏斜着头,难过或紧张时会忍不住剥手皮,喜欢拉丁音乐,经常边听边拉着朱绅一块儿跳他即兴乱编的舞步,蹦跳欢叫中,小夏那东洋风味浓厚的五官会绽出热度堪b加勒b烈yAn的笑容。

    他说,那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想和某一个人结成婚姻关系,与对方安身立命、托付终身。他还说,他是小夏出柜後的首位男友,因此他有责任好好保护他们的感情。

    「听上去很bAng,」关允慈睡意朦胧地呢喃,「我真替你高兴。我好久好久没有这麽高兴了。」

    「唔,那你还会想???」他挑眉问道,单手手背拂过她的下腹,她轻轻按住他的动作,他顺势牵起她的手,往指关节啄下一吻。

    「我们可能有许多问题得讨论一番,」他低声说,「关於今後我想多常去找他、我要不要每隔几天在他家过夜,或者乾脆问他想不想搬来和我们一块儿住??这些都是短期的安排。假设我真的和他结婚了的话——」他咽咽口水,手仍握着关允慈的不放,「我答应你我绝不会赶你走。不论如何,我不会对你不告而别。

    「我和你可以一直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在一起或不在一起,我知道我们可以。」

    她当然相信他。所以在他留下一纸外出寻找灵感的手写讯息,而後人间蒸发了将近一个月,关允慈并没有积极去探听他的行踪。她守在他们家中,尽力维持他卧房的混乱与其余空间的整洁,白天上班,晚上社交或做家务,设法以原样等着他回来。

    自从她认真想追查到他的去向算起,又是一个多月无情流过。到那时她才明了,b起找到他後的时光,还没找到他前他们所吃的苦,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