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夜晚路灯在路面上留下光斑,城市还未陷入沉睡,但人们大多已经回家了。
一盏盏灯熄灭,就像在与这座城市说上一声声晚安。
偏偏却有人在这时离开家门,米sE的包头凉鞋踩在雨後的人行道上,鞋的主人慢悠悠的避开水坑,享受这如常的宁静。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被他用发圈随意的紮在耳後,几缕发丝垂落在黑sE的T恤上,上衣宽大的尺寸显得整个人有些单薄。
颜希从暗处走向亮处,来到路灯下,似乎被路灯晃了眼,略微狭长的眼睛下意识眯起,嘴唇抿成一线,明明是略带着审视的神情,却因婴儿肥未完全退去而失去了那点攻击X。
相似的房屋与街区似乎让他有些迷惑,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获得什麽线索,索X随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在城市里找一家便利商店还是很容易的。
果然他很快就发现目标,这次觅食即将圆满完成,这时马路对面却有其他东西引起他的注意。
缓慢的脚步变得急促,他慌忙的穿越斑马线。
一阵强光照的他睁不开眼睛,随後喇吧的怒吼传入他耳中。
他还来不急反应整个世界就换了个方向,有什麽在他身旁碎裂,他却无法回头,他觉得他应该痛的,意识却开始闪动。
上一秒还躺在漆黑的路面上什麽都看不清。
下一秒就被救护车的红蓝灯刺目得流泪了。
等颜希再一次睁开双眼,身T几乎没有知觉,唯一能转动的眼球也像被黏住了,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要没了。
他的视野仍旧是横着的,几个白大挂围着他忙碌,他们低着头,面sE在Y影下显得凝重,焦急的讨论声与机器的警报声混在一起,又因为耳鸣听起来十分遥远。
其中离他最近的正捏着他的手臂,白sE的手套上沾着红sE的血。
他视线往上看,只见口罩遮住大半张脸,露出有神的黑眸,他正皱着眉头看着他,是黎靖程。
颜希发出几不可闻的哼声,他想叫一下他的名子,世界却被彩sE的雪花填满。
在他还没准备好时又坠入一片虚无。
时间失去能丈量它的尺度,再醒来时雪白的平面填满他的视线,无力与困倦已从他身上离开。
颜希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房间的天花板非常矮,他的额头几乎抵在上面,他下意识的想蹲下来,却发现视角没有变化。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一双皮鞋印入眼帘,黑sE的学生K盖在上面,藉着余光还能看到一排扣子从x口延伸到腰部消失在皮带头,上面画着他高中的校徽,但都是半透明的,而他正飘在空中。
他伸手拉拉K子的边角,发现K子随他的拉动变形,但当他抬手想把天花板推远时,手穿了过去。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消失一半的手,在看到一块白布时恍然。
白布盖着人形的物T,在微光下静静地躺着。
他飘到旁边愣愣的看着「自己」,伸出手想要触碰,手却穿过去了。
他双手交握,喃喃道:「原来就只是这样吗?」
远处有诵经声传来,yAn光从缝隙照进房间,却被窗帘限制着只能留在窗边。
他又看了一阵,发现也没有什麽好看的,飘到角落,双手环着x口,盯着地面沉思,没多久视线又缓缓飘移盯着白布发呆。
地上的光柱渐渐变长,从鹅h变作浅红。
几个穿着深sE的衣服的人进来。他们把他推出去,烧成灰,最後只剩一个盒子。
天又一次苏醒时,有人捧着他,一路坐车到他为自己选的终点。
一颗树下。
那棵树并不孤单,一群落雨松陪着它,共同组成h绿的云朵。
他的墓也不孤单,与或新或旧的小土堆围成一个个圆环。
那个人把他放到事先挖好的洞里,几个工作人员上来。最後土被填平,只有翻动过的痕迹象徵着这里曾有什麽。
几束百合被放在他的墓前,原本凝聚在花瓣上的水珠滴落下来,落在土上很快消失不见了。
颜希凑了过去,他记得百合浓郁的香味,从儿时佛桌上的供奉,到之後那一场场送别。
但他闻不到了。
是时候该离开了,他看向周围的石子路,他该去哪?
他向着前方飘移,却在十步的距离感觉到阻力,回头发现自己身上有条白sE的线,线的一端在他背後,另一端连着埋葬他的地方。
他握住它,那是条r白带点透明的线,在清晨的光线下散发着光晕。他神sE莫名地看着它,最终放开手,回到树下。
这时他才发现刚刚埋葬他的人没有离开,而且那人他看着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人看起来二十多岁,头发有些凌乱,跟黑框眼镜融在一块,再一起遮住一双浓眉,却遮不住大而有神的眼眸。
他站得笔直,但白衬衫靠近腰线的侧边皱了一块,K脚与鞋子还沾着尘土。
他双腿并拢,手指紧贴着K缝,面无表情,眼神却往一个方向撇。
颜希顺着看过去,只看到其他工作人员离开园区,走进旁边的建筑。
「陈nV士,你欠我一个解释。」那人突然开口,「还有很多道歉。」
颜希:「?」
「我知道你从不在意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但大魔王……他偷走我老婆,要我一定要留下来送你一程,结果你呢??你给我跑去看海!」那人表情狰狞,对着空气跳脚。
骂了几句又抱住头,痛苦流涕,「呜呜呜……你怎麽就走了呢……」
颜希听了一阵子才理解,陈nV士=他妈,大魔王=他哥,老婆=他的相机。
颜希:「……」
这位仁兄既愤怒又崩溃,但他想说:你的母亲不在这里,说不定你母亲还活着呢,建议回去确认一下。
可惜他无能为力。
他只能在旁边看着,看那人哭累了坐在地上,又开始念叨他母亲的「罪过」。
大略都是些放两兄弟鸽子,自己跑出去玩的事。
颜希想起自己的母亲。
她会叫他小希。
会嫌他胖,但仍煮好吃的喂他。
看不懂他的作业,但努力想回答他的问题。
每一场计画都会带上他们父子。
……
真的很不一样,真的很令人怀念。
直到太yAn走到天空的高处,影子缩到脚下。
那人看了眼手表,不太满意的啧了一声,最终摇摇头,大喊一声:「陈nV士,下次再见了!」
颜希看他摇头晃脑的离开了,收回视线看向他身後的线,之前没有目标所以为所谓,现在他想要回老家看看,虽然那里大概早已不是熟悉的模样了。
线跟身T是一样的白sE,他双手拿着线向外拉伸,线的长度没有变化,又试着把它缠在手上,线却自己变成一条直线,少掉的长度被移到两端。
沿着线m0索一端连接着他的後腰,在尾椎骨的上方,另一端看着是接到土里。
颜希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进土里,沿着线m0索,线的末端变得坚y,变细之後是一块较大的薄片。
「要拔出来吗?」
当他思考着前因後果一边收回手时,尾端被他带了出来。
那看着像一把钥匙,末端的薄片带着参差不齐的突起。
颜希拿着它起身,想往後飘一点避开树枝,却发现自己不能移动了。
树枝穿过他的脸,他下意识举起手想要阻挡,钥匙脱离他的手落在地上,垂直的cHa进去了。
他又能移动了。
再次把它拔出来,从右边拿到左边放开,飘到线完全绷直的地方,他发现自己朝那个方向的移动距离增加了大约一步。
颜希又试了几次,就这样一步一栽的移到园区门口。
这里回他家坐车都要三四个小时,而且没有导航他大约还会迷路,但他已经变成幽灵,他会有很多时间,他一直都很有耐心,他想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