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是自白,不是告白
「之前听完你的第二个故事,我就在想,在公主Si去之後,徐文心去哪里了?他获得公主的帮助,Si而复生,也就等於继承了公主所有的灵蕴。既然这样,他应该已经跳脱了生Si的限制。那麽你告诉我,徐文心後来去了哪里?」
虞小茜问了两次,但徐聿没有回答。
满地凌乱都没收拾,两人席地而坐。徐聿知道自己这一出手,很多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而虞小茜平常什麽都没说,她满脑子的疑惑,此刻才刚要开始寻找印证的答案。
「这问题我想了很久,有一天突发奇想,我在网路上搜寻这个名字,结果Google告诉我,文心是一本书的简称,叫做《文心雕龙》;然後我又好奇,为什麽你一个现代人,却有那麽古人的名字?於是我也顺便搜寻了一下,结果发现,聿这个字,其实是笔的古字。」虞小茜说着她的推理,自始至终,目光都直盯着徐聿,只是徐聿却低头没有任何反应。
「你觉得这算不算是巧合?《文心雕龙》这本书,是古人提笔写成的。而一支笔存在的最大意义,应该就是书写出像《文心雕龙》那样伟大的作品。」
「你到底想说什麽?」良久後,徐聿问她。
虞小茜摇头,顺手将脚边的东西捡回小桌上,说:「我只是因为看到你刚刚出手的样子,又联想起前阵子老是做恶梦,但梦中却有个人来救我的事,然後再忍不住脑洞大开,把更之前我吃饱撑着,上网查到的资料,通通联想在一起了而已。」
徐聿「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那现在轮到你,该你说点什麽了。」
「你希望从我这儿,听到什麽故事呢?」徐聿叹口气。
太一g0ng的今晚灯光黯淡,一场召神科仪没有顺利完成,虞小茜生Si一线,但b起那场身陷幻境中的凶险,以及暗中对她施以恶咒的对手身分,她现在更想从眼前这人的口中,听到她最在意的内容。
「第一个故事,是周穆王的公主为了救父而投炉练剑,而後两口宝剑被徐福带出海,折损其一,只剩一把太初剑;第二个故事,是在徐福之後,又过了二千多年,有个姓徐的倒楣小子,远从东瀛漂到台湾,结果遇到一堆妖怪,还将太初剑中的剑灵给引出来,原来剑灵就是当年的公主。」虞小茜口气平缓,说:「你说公主的灵魄有损,需要重新蒐集元灵石,但没想到两人连袂闯荡到最後,第六颗石头却在那个姓徐的小子身上,然後呢?然後你说徐文心自剖其心,与大妖同归於尽,但他拿出石头交给师姑,可是师姑却没收下,反而用六颗石头,再加上她自己仅存的灵力,去将徐文心给救回来。」
她轻笑一声,说:「怎麽样,我把故事记得很清楚吧?但这就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了──更後来呢?公主失去了半仙之灵,最後只能昏迷衰老而Si,那徐文心呢?他不但复活了,而且还得到元灵石,那不就意味着他灵力超强,甚至可能超越生Si,不是吗?」
说着,她轻轻伸出手来,搭在徐聿的手背上,说:「你可以跟我说说第三个故事吗?我想知道徐文心後来去了哪里,而你到底是谁?」
「有些故事,是无法说得太完整的。」徐聿叹口气,说:「我怕你承受不起,而我也承受不起。」
「我有什麽好承受不起的?我只是个听众啊。」虞小茜失笑,说:「而你若不是徐文心,那又有什麽好承受不起的?你同样也只是个说故事的人啊。」
沉默良久,文榆街上悄然无声,徐聿手指在小桌上的散落米粒堆里拨了又拨,最後长叹一声,缓缓说了起来:「打从我睁开眼後,师姑就一直睡着,我问了很多人、很多JiNg擅医道的大妖,但他们全都束手无策,鰌公甚至告诉我,说师姑灵蕴已尽,从此断无生理。」
「鰌公?」虞小茜好奇。
「他是当年徐福斩杀的大妖,Si後所化的六灵之一,後来托生为平湖大洋上的海妖。因为我跟师姑帮他办成了婚事,鰌公为了答谢我们,自愿交出元灵石,放弃千百年修为,从此隐遁天涯。」徐聿想起当年旧事,忍不住微笑,说:「平湖就是澎湖,而鰌公本是鲸鱼,古号海翁,但他Ai上的,却是T型b他小了千百倍的丁香鱼。」
虞小茜遥想那画面,也忍不住笑了,但笑容很快收敛,她严肃地问:「别岔题,再然後呢?」
「没有什麽然後,我只是静静地,等师姑终於走完她最後那段路。她以前常说自己蒐集六颗石头後,就要逍遥自在地成仙去了,然而没有想到,等石头都到手以後,她却为了我放弃修仙,反而以一个b之常人都还不如的姿态,静静沉睡了十年。」
「十年……」虞小茜喃喃。
「那十年时间,我不想见到任何人,也不再寻求任何医道,因为我知道,当鰌公都无计可施时,就是真的药石罔效的时候。」徐聿说:「所以我让鱼头带着百妖离开,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哪怕一天都不想浪费,我只想陪着那个最重要的人,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浪费了。」
「你真的很Ai她,是吧?」虞小茜感慨。
「是啊,但这种感情,以前我是不能说的,而她也不会让我说。我师姑心高气傲,就算我们大概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但就是说不出口,每次只要我稍微露出一点想法,或别人不小心提到了,她总是气急败坏,反手就是一招炽灵诀,打得我满地找牙。」徐聿遥想回忆,苦笑说:「但我是真的没想到啊,到後来,我即使再想说,她也听不见了。」
他用第一人称说起往事,虞小茜却一点也不奇怪,好像徐聿就是徐文心的这个答案,对她而言早已万分肯定。
她问:「那你为什麽会来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又说:「我是说,你为什麽会认识我?如果你已经活了一两百年,你为什麽没有去完成最初的梦想?」
「最初的梦想?你是说回中原吗?」徐聿淡淡一笑,摇头,「对我而言,我剩下的时间里,就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再次找回我师姑而已,为了这个心愿,我把鱼头又找回来,上穷碧落下h泉,拉着他陪我到处找,找了一百多年。」
「这不难,你师姑有名有姓,她Si之後总要轮回转世。我可以问一下白无常,只要贿赂够丰盛,别说你师姑的下落了,她连自己祖宗八代的个资都会泄漏出来的!」虞小茜JiNg神一振,就想起身去拿三清铃,但转念又想到白无常被停职,当下落寞之情,溢於言表。
徐聿缓缓摇头,说:「白无常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是帮不上忙的,你就不用费心了。」他说:「当年我下去过很多次,闹了生SiY司,吵上秦广王殿,连东岳大帝都不堪其扰,最後是后土娘娘给了我机会,同时也跟我做了约定。」
从Y间七十五司到十殿阎王,乃至於东岳大帝、酆都大帝,以及掌管冥界的最高领袖后土娘娘,这些虞小茜都知道,但她唯一能接触的,也就只有基层到不能再基层的白无常。听徐聿说见过后土娘娘,她半信半疑,急忙问:「什麽机会?什麽约定?」
「她告诉我,只要帮忙办完六件事,她就说出师姑轮回後的去向,这六件事我都办妥了,而她也信守约定,给了我一个方向;但她也曾说过,我就算见到师姑,也不能说出自己的身分,否则就算g预天道、重启轮回,这对我以及师姑都会很不利。」
见虞小茜又有话想问,他略一摆手,说:「那六件事也没什麽好说的,不过就是帮忙处理一点他们不方便出面的小事而已。」
「噢。」虞小茜有些无奈,她知道地府如果有什麽不方便出面去办,却要委托一个外人来动手的,那肯定都会是相当JiNg彩的故事,但可惜,这既不是现在需要追究的,也不是她最迫切想听闻的。
「好吧,那你告诉我,後来你去哪里找到师姑呢?」她恢复专注的态度,问:「而这跟我又有什麽关联呢?」
「你怎麽会觉得这一切跟你有关呢?」徐聿微笑。
「如果无关,我就不会几次倒楣的时候都遇见你;如果无关,你也不会那麽凑巧还能认识我老妈,甚至怂恿她,让她b着我去你店里打工。」虞小茜笃定地说:「别说你几次救我,都只是慈悲心起而已。」
「既然你这麽聪明,都能猜到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你,那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问我师姑的下落呢?」徐聿微笑,话语止住,他第一次这麽近距离,可以不带任何遮掩,用眼神说出所有的答案。
「我?」虞小茜既意外又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瞎猜都能成真。
「你出生的那天,我跟鱼头就在产房外等着。他说你刚生下来的样子很丑,脸皱巴巴的,揪在一起好像猴子。」徐聿微闭着眼,脑海中无数画面跌宕闪掠,但那些都不重要了,什麽前因後果,什麽天道玄机,一切都不重要了。若g年来,他一直期待着会有一天,能跟师姑再见一面,不是那种故作陌生的样子,而是要像此刻这般开诚布公。
他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招来严重後果,但那又如何呢?他相信这是值得的,就像当年师姑救他一次又一次,最後终於断送了千年修为,而他唯一能补报的,则只有眼前这一当下而已。
「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等,想知道会在什麽时候,才能这样对着你,把所有故事一五一十都说完。」徐聿说:「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只能告诉你,我很开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