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辞呈〉
知道这个消息瞬间，林晚萤第一件事便是加快出门脚步，她身上的衣服胡乱搭配一通、脚上的袜子一红一蓝、她将皮鞋当作拖鞋踩扁後帮，一头长发蓬乱卷翘，自从她成为老师开始、每一天严格要求自己的服仪，这次是她最为邋遢、甚至可以说最为癫狂的一次。
她也不顾现在学校什麽人也没有，一抵达校门口便拍打铁栅栏门、狂按电铃。
「校长！校长！请听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见林晚萤吵闹得可以，警卫姗姗来迟，晃了晃手中的防身警棍示意，「林小姐，请你回去，再闹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警卫伯伯，是我啊，我是林老师，我是来上班的啊？」
警卫对她嗤之以鼻，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林老师啊，你不是离职了吗？离职的人来这里g麽？」
林晚萤赶紧解释，急得快要哭出来，「不是，这其中有误会，我能解释的，请让我跟校长解释，几分钟就好，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求求你。」
林晚萤一面说，一面屈膝跪了下来，铁栅栏的另一边，王静瑜迎面而来，林晚萤见到她宛如见到佛祖那般又求又哭。
「王老师，你帮帮我，我进不去学校！」
王静瑜露出为难的表情，她缓缓屈下身来，视线与林晚萤齐平，「林老师，你这样子进不去学校，不然这样吧，我陪你回家换个衣服再来好吗？」
这下子林晚萤才终於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何等的屈辱模样，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再抬头看看王静瑜友善的笑脸，僵y地点点头。
她很乐观，发生这一连串的诡异事情以来，她竟然该Si地选择相信王静瑜、相信一个至少算是对她友善的人。
进入工厂之後的日子，林晚萤没有一天不後悔当时的自己跟着王静瑜走了。
校园铁门缓缓开启，王静瑜自里头走出，她轻轻牵起林晚萤的手，领着她往家的方向前进。
王静瑜的温柔令林晚萤不禁怀疑自己之前都将她当成什麽样的人了？她曾见过王静瑜粗鲁地T罚学生，当林晚萤上前提醒时，王静瑜恶狠狠地瞪了她。
学生越来越少，王静瑜的行为只会让状况更加恶化，家长不会再让学生来学校，接着，老师将会失业，正因如此林晚萤趋前阻挡，可王静瑜却不客气怼道：不管我们怎麽做，学生只会越来越少，这就是现在的社会，而且这个孩子不管我怎麽对他他都不会离开学校，因为他们家没钱让他Ga0虚拟家教那一套。
在那之後，王静瑜在林晚萤的心中成了恶人，她不仅过分的T罚学生，还瞧不起学生的家境，一直以来，林晚萤与她一直是相敬如宾。
可此时此刻，王静瑜竟然对她那麽温柔、那麽好，一想到这里，有GU暖流沁入心中，整个身T慢慢暖了起来。
林晚萤擦乾眼泪，加快脚步，她深信等她回到家重新梳洗、换上整齐的衣装之後她就可以回到学校工作，一如往常。
一定是电子签核系统出了什麽问题才会这样，之前她确实想过要离职，也写好了线上表单，但是她只把它存在草稿而已，和大多数有经济压力的人一样，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要实践的意思。
林晚萤如此想着，直到她们两人驻足於家门口，林晚萤勉强微笑说道：「那王老师，我先进去了。」
王静瑜抬起手挥了挥，「快去快回。」
林晚萤如同她说的一样，她快去快回，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换了衣物、完成盥洗、梳头，甚至化了简单的妆，因为她不想以脸sE不佳的状态和校长说话，因此她的腮红化得b平常要多。
她在镜子前方端视自己模样，看着墙上的钟想着幸好这一串流程下来不超过五分钟，若拖再久她也不好意思。
准备好後，林晚萤打开家门，带着笑意开口：「王老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眼前的王静瑜没了方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原先就刻薄的脸庞，除此之外，她的身边还多了数十名人高马大的警察。
林晚萤呆站在门口，只听中间的警察趋前一步问道：「林小姐，你的父母是不是林志良和吕仁芳？」
闻言，林晚萤点点头，说不出任何话。
那名警察接着说道：「二十年前你爸妈上街头抗议共治政府的人民健康数据统一管理控制法对吗？」
林晚萤又点点头，胡思乱想他们是不是为了抓她父母而来？
「……他们都过世了。」
警察语气迅速地不耐烦，「啧，我当然知道啊，我们不是要找他们，我们是要找你。」
语毕，那名男警察伸手掐住林晚萤细瘦的手臂。
「咦？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总之，你必须跟我们到局里了解一下。」
「要了解什麽？参加抗议的人又不是我，我那个时候在上学，我拒绝。」
「林小姐，您没有权利拒绝，请您配合政府调查流程。」
警察听都不听，扯着林晚萤往马路走去，林晚萤一个着急，伸手拉了王静瑜衣角，直到刚才都还温柔以对的王静瑜竟然垮下脸来，猛地cH0U开衣角。
林晚萤见状压低身T，将重心下放，抵抗那名警察的拉扯，其余员警见状上前压制住林晚萤，其中两人分别以警棍和枪托殴打她，另一名警察将黑sE麻袋套在她的头上。
视线暗下来後，林晚萤的後脑勺遭到警棍重击，眼前青光一闪，昏Si过去。
时间回到二十年前，那时林晚萤十五岁，最後一次见到父母亲是送他们出门时。
林志良穿好鞋子站在玄关等着吕仁芳，她的母亲吕仁芳双手神经有些问题，绑鞋带需要较多时间。
林晚萤第一次见到吕仁芳穿需要绑鞋带的布鞋，一直以来她都穿低跟包鞋，便是工作也不例外，尽管她只是在小乾洗店工作。
林晚萤看着吕仁芳，她知道父母为何出门，但无法理解为什麽这麽做。
「……妈，我觉得你们在无理取闹，不要去抗议好不好？」
吕仁芳转过头来，「晚萤，你真的理解这个新法条在做什麽吗？」
「老师说，这是一条很bAng的法律，很多生病的人可以得救。」
林志良闻言道：「你继续说。」
林晚萤挺起x膛，将课堂上老师所说一字不漏地覆述。
「人民健康数据统一管理控制法的对象是十八岁後的全T国人，政府将统一管理国人的健康数据，未来，这个数据将可以透过共享使用於医疗行为，如此一来，政府机关将能更快地应变流行病与病毒。透过数据将国人的服药追踪、就医纪录、健康状况统一管理，通过共享个T癒後状况能让政府有效掌握疫病情况，制定方针。」
林志良的双眼闪过一抹冷光，「……那你想过会发生什麽事吗？」
「以後就不会再有那麽多人因为流行病Si掉了。」
闻言，吕仁芳温Ai的轻笑出声，她将林晚萤轻轻拉过，让林晚萤坐在她的身旁。
「如果政府这麽做，那麽不就可以合理的跳过动物实验，直接进行人T实验了？我可以直接让每个人吃不一样的药，透过这个方式让数据收集得更快，研发新药的速度也会更快，对吧？」
林晚萤听得一愣一愣，瞪大眼睛。
林志良补充道：「而且这样我们都不会有个人yingsi，因为我们的健康资讯可以被共享，如果某个政府高官还是某个有钱人有需要器官，他们可以透过数据库找到适合他们的器官，你说这样好吗？」
说到器官买卖林晚萤总听懂了，她听林志良说过很多次，而她也觉得林志良杞人忧天。
「爸爸，放心吧，器官买卖是违法的。」
「我知道，但违法不代表不会发生。」
林志良如此说道，而林晚萤从没想过这句话成了他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