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低劣／逃亡〉
【黑孔雀】下
林昊俞与阙琘析逃亡的地方是遥远的北方，他们到了北海道，时间在台湾已是五月的初夏，北海道却仍在下雪，雪量虽然不多，已足够构建出另一个梦幻世界，新闻说今年的天气非常诡异，五月竟还会下薄雪，不过并不构成旅途困扰，多是晚上下了一会儿，早上雪便融了。
他们会裹着同一条毯子坐在旅馆外的缘廊，透过单薄的拉门玻璃看着外头罩着薄纱的世界，聊着永无止尽的话题。
有时候，阙琘析甚至觉得他们两个直到气绝之前都不会闭上嘴巴，他们会一直聊，直到两人躺进棺材为止，如果棺材太过安静，她大概还会敲两下问他还有没有话要说。
阙琘析觉得这是她想到最浪漫的事情了，有林昊俞在身边，她会有听不完的笑话，而她也觉得，笑话是这世上最重要也最美好的事情。
接着她的身边出现了林昊俞，再也没有b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於是，她渐渐想知道更多与林昊俞有关的事情，因为林昊俞对她说的还不够多，阙琘析能感觉到自己却来越贪心，她的T内饲养了一只对创作饥渴的兽，而那只兽分娩出了另一只求知的兽，她想知道的不是林昊俞将自己的经历转化成的段子，而是林昊俞这个人。
是林羽庭、林浩然所知道的林昊俞与杨美铃所知道的林昊俞，她想知道这些，想要更加深入地走进林昊俞的世界。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过钻进林昊俞的脑袋，挖掘林昊俞的脑海中究竟有些什麽，虽然终究只是想想而已。
几杯酒JiNg催化之後，阙琘析不禁问到林羽庭所说的事，从宴席中听这件事情以来，她没有一天不想知道林昊俞的这一段故事。
林昊俞闻言，微醺发红的脸蛋倾斜，那一头自然卷因为酒醉更加蓬松，像一只笨狗，更像个从来没有准备好要面对社会的学生。
而林昊俞接下来说的话让阙琘析确定了她的猜想，那是林昊俞在国中时期发生的事，可林昊俞的记忆断在那里，没有前进。
「其实我忘记那件事了。」林昊俞斩钉截铁道。
阙琘析的眼神带着失望，「怎麽会？」
「真的啊，我没有任何记忆，我是事後听我妈说的。」林昊俞搔了搔头，酒JiNg带来困意，他随意横躺在旅馆的木质地板上，「也可能是那件事对我来说太冲击了吧，我真的没有印象了，我连对方长什麽样子都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对方很高。」
阙琘析跟着躺下，他们四目相对。
「然後呢？」
林昊俞逐渐恍惚，盯着阙琘析的眼睛，吃力地思考着杨美铃说的话。
国中毕业典礼当天，他收到了班上其中一名nV同学的告白信，他想不起那个人是谁，总之不是这则故事中他会提到的人，林昊俞在参加完国中毕业典礼後按照告白信写的地址赴约，那是学校後方是座私人莲雾园，莲雾正好结果，树上悬挂大大小小的粉sE铃当，林昊俞第一次来这里，他一直以为擅自走进这里会被果园主人带走，没有想到走进果园如此容易。
他光明正大地进入果园，盛夏时节，果实累累，每棵果树都枝叶茂密，日光并不特别耀眼灼热，他走进指定的地点，在那里等着即将向他告白的nV同学，可等他再度醒来，映入眼帘的却是简情。
简情对他实施心肺复苏术，直到救护人员来到、他被送进医院之後才知道自己在果园遭到攻击，凶手从林昊俞的後方给他颈部套上背包的背带，以背带勒紧他，导致他短暂失去意识。
林昊俞不记得凶手与自己遇害的过程，可他却记得是简情救了他，出院的林昊俞想向简情道谢，可简情却搬家了。
说到这里，阙琘析问道：「简情是谁？」
林昊俞闭上眼睛，浮上脑海的是一张全黑的脸，「……我只记得她很高，虽然是nV生，却高得很离谱，大概有一六七到一七零左右，跟你现在一样高，不过她在我们班上过得不好，因为有些奇怪的传言。」
「什麽传言？」
长舒出一口酒气，林昊俞缓缓道来：「八卦说她b我们大两岁，是因为她爸爸……」意识到自己将要将简情的重大秘密泄漏给与之无关的人时，林昊俞举手盖住了嘴巴。
「……抱歉，我醉了，先这样吧，我想休息了。」
阙琘析面露不解，举手轻轻摇晃林昊俞，「别这样嘛，继续说啊，我想知道你对她有什麽感觉。」
林昊俞打了个呵欠，眼角挂着泪水，「能有什麽感觉，就觉得她很大只啊，啊，她的外号叫做大只，只有这件事可以告诉你。」
阙琘析明显面露失望，却不想表现出咄咄b人。
「好吧，你都这样说了。」
林昊俞作为一个表演者，很容易便能看穿人表情下的真意，他察觉阙琘析并不开心，打起JiNg神傻笑，「好啦，不要生气嘛，我真的是忘记这件事情了。」
「……忘记？」
林昊俞一双大眼闪着稚nEnG的光，他只看出阙琘析的表面，没有察觉她藏在皮r0U下的情绪，「对啊，我忘记遭到袭击的事，连她救我的事情我都不知道，都是我妈告诉我的，老实说，我没有什麽真实感。」
语毕，眼前的阙琘析笑了，回到温柔如同以往可Ai的她，林昊俞也没再多想她为何对林羽庭不小心提起的过往那麽在意。
雪花稀微飘缈，林昊俞觉得轻松舒缓，结婚以来，他从未感受到伴侣翻脸如同翻书，一有了结婚证书加持就显得自私自利。
婚姻有种魔力，它令所有刚在一起的新人充满幻想与希望，林昊俞与阙琘析也是，结婚之後的阙琘析重回创作的怀抱，无法回到综艺节目圈的她辛勤地上电视编剧课程，打算转往电视编剧工作。
在林昊俞的鼓励之下，阙琘析将自己大学时的作品──《黑孔雀》重新书写并加入其他剧情，慢慢完成并架构出一整出电视剧的剧本。
林昊俞毫无条件地支持着阙琘析，在她学习并埋头写作的时间里，林昊俞出门工作、回家一肩扛起家务，他很乐意为阙琘析做这些事情，也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乐意下去。
直到他在《灵媒选拔秀》的摄影棚观众席中看见h丹怡的身影。
他遇到阙琘析的时间是秋季，与h丹怡重逢的时间也是秋季。
录影结束後，正当林昊俞还在思索h丹怡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时，h丹怡迳自朝他走来，露出久违甜美的微笑。
那与林昊俞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声音说着：「好久不见，结婚的时候我传了讯息给你恭喜，结果你看都没看耶。」
「……谢谢，不好意思，只是太忙了，你在这里做什麽？」
h丹怡轻轻耸肩，那对细长的眼睛眯起，细致的鼻子抬高，「我今天没有出场的机会，喏，我是那个塔罗阿姨的暗桩。」
「喔，那位啊，她晋级了，……所以下一次录影你还会来？」
「当然，」h丹怡拨动她一头及肩的直发，「这次安排的是另一个暗桩，我就是来看一下怎麽做，顺便支援暗桩。」
「你g嘛做这个？我记得你不是在做业务？」
「我就看到你现在有b较好一点，刚好我从以前开始就想当演员，所以就一点一点尝试，在一些本土剧慢慢累积经验，综艺节目也想试试看。」
林昊俞叹了一口气，「我奋斗了快九年也才这样耶，你不要想得太简单。」
「我知道啊，你现在跟阙琘析结婚、终於出人头地了。」
闻言，林昊俞脸sE一沉，「……你什麽意思？」
h丹怡嗤笑一声，「拜托喔，你不会认为你老婆阙琘析只是个综艺节目编剧而已吧？这个节目和《分开擂台》是她一手做出来的，不是纪律凡，是阙琘析，这是这个圈子公开的秘密，要不是她JiNg神出了问题，哪有纪律凡出头的机会？纪律凡不过是个捡现成的，所以啊，你真是娶了一个了不起的老婆，但是呢，如果你再早几年遇到她，一切另当别论，回到当她还在主导这个节目的时候，你肯定能b现在更红。」
林昊俞沉着脸拿起包包，闪开h丹怡後朝着出口走去，「走了，下次见。」
许久未见的前nV友依然令他感到吵闹与烦躁。
h丹怡迅速跟上前，「要不要吃个饭？阙琘析现在还好吗？她的JiNg神状况好不好？她能给我的表演一些建议吗？」
「建议？」
h丹怡的双眼发亮，「对，请她给我建议。」
「……你不配得到她的建议。」
林昊俞一面说，一面b近h丹怡，一GU大学时期感受到的屈辱感朝他袭来，一直以来，他认为阙琘析以外的nV人都是J，而他一直认定自己只配与J交往，现在有了阙琘析，与之相b，和h丹怡在一起过的自己显得更加有劣等感。
过去使他难堪，而他不想要阙琘析知道那个低劣的自我。